第二十章 非洲角馬

    眼前是模糊的昏黃，裴珠泫眨了幾下眼，視野才慢慢清晰。

    昏黃是因爲有人打開了自己的牀頭燈，右手邊是臥室熟悉的紫色牆紙，還有一個亮得發白的手機屏幕，映照出一雙睫毛濃密的眼睛。

    “小......言？”她試着張嘴，卻只能說的很小聲。

    “努娜？！”裴惜言驚喜的擡頭，聽出了不對勁，拿起牀邊櫃的水杯遞過去，“是口渴了嗎？”

    “嗯。”嘴脣很幹，像是被感冒的高溫蒸去了水分，說話都困難，裴珠泫撐起身子接過水杯，小口喝起來。

    或許是先前喂的藥也起了效果，一杯下去，裴珠泫感覺精神好多了，儘管頭還是有一些發堵，但沒有那麼嚴重了，裏面的棉花至少被取走了四分之三。

    “還要嗎？”裴惜言輕聲問。

    “不用了。”裴珠泫搖搖頭，藉助燈光看到了裴惜言眼角的疲憊，“......小言，你回去休息吧。”

    “努娜是在心疼我嗎？”裴惜言牽起嘴角。

    “你是我弟弟啊。”裴珠泫奇怪的看着他，“你說什麼傻話，我不心疼你心疼誰？”

    “內。”裴惜言盯着她的眼睛，“我也希望努娜心疼一下自己的身體。”

    “......米阿內。”裴珠泫一愣，服軟的訕笑兩聲，“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我知道。”裴惜言說，“我不是說過嘛，努娜想做什麼我都支持，比全世界都支持。”

    他說的話和17年的回答一樣，裴珠泫彷彿回到了那天沒有下雪的醫院，她靜靜的聽着，睫毛時不時扇動。

    “就像死忠粉一樣。”裴惜言不再盯着她，而是垂下眼簾，“做你的死忠粉肯定會很高興的，畢竟我粉的愛豆不僅長得好看，職業道德還高，敬業到發燒都要爲了我們上臺，沒有黑點，沒有緋聞......除了年齡大了一點，其他全都完美，簡直就是天選藝人，誰不喜歡舞臺上耀眼的努娜呢。”

    “但我還是伱的弟弟。”他嘆了口氣，“所以我不想讓你帶病上臺，所以會鬱悶你爲什麼生病都要瞞着我，所以會因爲你進了醫院對公司生氣......我支持你，但我更心疼你啊努娜。”

    “我寧願舞臺上的你不用那麼完美，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

    “米阿內。”裴珠泫越聽頭垂的越低，內心彷彿要被洶涌而至的愧疚給佔滿了，她的聲音有了些顫抖，裴惜言稍稍擡眼。

    天氣預報下雨了。

    “米啊內小言。”她抱着默默彎起的膝蓋，淚水沿着眼角滑落，“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努娜這樣只會讓我更擔心。”裴惜言抽過牀邊櫃的紙巾，擦去她眼角和下頜的淚，“我不想看你在舞臺上站都站不穩。”

    “不會了。”裴珠泫低聲承諾，“......以後都會和你說的。”

    所以臺還是要上的，裴惜言手頓住了。

    在關乎愛豆的問題上裴珠泫總是頑固的如同非洲按時長途遷徙的角馬。

    你告訴角馬，前面河流裏藏着鱷魚，樹林裏藏着獅虎和獵豹，甚至現在的草叢就埋伏着鬣狗，但它還是義無反顧地要過去。

    他不懂舞臺有什麼魔力，或者粉絲有什麼魔力，能讓裴珠泫心甘情願做到這種地步。

    “努娜餓了嗎。”裴惜言收回攥着紙巾的手，忽然起身。

    話題轉的很是突然，裴珠泫梨花帶雨，眼淚都來不及收的看了看他，摸了摸肚子。

    確實，“......有點。”

    她昨天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胃裏面很空，只有水在晃悠。

    “我去給你下碗麪。”裴惜言轉身出了門，“別問爲什麼不是炒年糕，因爲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吃辣的......”

    “年糕也有甜的啊。”裴珠泫衝他的背影小聲反駁。

    裴惜言聽不到。

    直到也聽不到裴惜言的聲音，她往後一倒，倒在柔軟的被褥上。

    房間重新安靜，裴珠泫不喜歡安靜，可房間有電視她也不想打開，整個世界忽然間像是死了，萬籟俱寂。

    裴珠泫翻了個身，瞥到了懶人沙發上放着的包，她踩着拖鞋過去，翻出手機，上面顯示現在是凌晨4：28，還有幾條成員發來的未讀消息。

    裴珠泫沒看消息，而是點開了相機。

    裴惜言果然和以前一樣幫她卸了妝，前置攝像頭出現了她的臉，長髮亂糟糟的披散着，面色蒼白，嘴脣乾涸，一點舞臺上的光鮮亮麗都沒有了。

    “真醜。”裴珠泫衝着屏幕皺了皺鼻子，“......也真固執。”

    “真是固執啊，裴珠泫。”

    過了十幾分鍾，外面傳來上樓的腳步聲，裴惜言端着面走了進來。

    一碗簡簡單單的清湯麪，點綴有蔥花番茄和一顆太陽蛋，清清淡淡的。

    他的手藝一如既往，面的味道很好，裴珠泫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很開心，眉頭時不時皺一下。裴惜言靜靜的看，沒說話。

    做的分量也是剛剛好，多一點就會讓人覺得膩，少一點就會可惜還沒吃盡興。

    “呼。”放下筷子，裴珠泫滿足的呼出一口氣，面的熱氣暖了一身，臉頰也恢復了幾分正常的血色。

    就像洗了個熱水澡。

    接過裴惜言貼心遞來的紙巾，裴珠泫朝他揚了揚下巴，“你快去睡覺吧。”

    “努娜這是用完我就扔了嗎？”裴惜言調笑。

    “內。”裴珠泫擦着嘴，皺着眉看起來凶神惡煞地，“你知道就好，快去睡覺！”

    “努娜這種語氣就像小時候爲了自己霸佔電視，所以把我喊走睡覺一樣。”裴惜言說。

    “就是因爲早睡，不然你以爲自己怎麼能長這麼高的？”裴珠泫理直氣壯，伸手在頭頂比劃，“186誒186！”

    比她足足高了28公分！出去玩別人看背影都會把她當成和哥哥春遊的中學生！

    “阿拉索。”裴惜言作勢想收拾碗筷再走，被她一手強硬的擋住了，“我自己來就行。”

    “好吧。”裴惜言最後叮囑了一句，“努娜記得早點休息。”

    “內。”裴珠泫小小的揮手，“晚安。”

    他很快消失在門口，片刻後，腳步聲也在走廊消失。

    “這才乖嘛。”裴珠泫嘀咕着穿好拖鞋，拿着碗下去廚房。

    就一個碗用不上洗碗機，飛速的洗完之後，她帶着睡衣去了浴室，也給自己洗了個真正的熱水澡。

    再回到臥室的時候已經快6點了。

    這個月份的6點，外面天依舊是黑的，關掉牀頭燈，臥室也融入黑暗。

    病人就是得多休息，裴珠泫舒舒服服的縮進被窩，再度閉上了眼。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想到了昨晚。

    在裴惜言的懷抱裏自己也是這樣的舒服。

    四面八方都很安心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