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男生，很無辜

    “我出……”

    “我出發啦~~~”一個穿着整潔校服的小男孩兒揚起大大的笑臉。

    “一路走好——”穿着橘黃色針織衫的婦女站在玄關處，溫和的笑着，目送自己的孩子出門。

    “啪”一聲，門被小男孩兒關上了，外面還隱隱傳來小男孩兒歡快的笑聲，好像是和等着和自己一起上學的小夥伴匯合了。

    婦女慈愛地站了一會兒，聽着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遠去，然後才轉身回到屋裏，不一會兒，就傳來吸塵器的聲音。

    玄關處，一個穿着皺巴巴髒兮兮，頭髮凌亂的初中生模樣的男生垂着頭，小聲地繼續把話說完：“我出發了……”

    然後，男生默默地打開門，靜靜地走了出去，然後又輕輕地關上門。

    外面，是朝陽與鳥鳴，一片生機，但在男生身周，彷彿有化不開的黑霧在環繞。

    “咕咕咕——”

    男生的肚子發出腸胃蠕動聲，胃部也開始絞痛，身體的反應告訴他，他餓了，應該吃點東西……

    他好像，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有吃東西了……

    因爲“媽媽”沒有給他做便當，也沒有給他吃午飯的錢，晚上回來的時候，也沒有準備他的飯菜——今天早上的早餐當然也沒有他的份。

    沒有辦法，因爲昨天上午的時候，他不小心惹了“弟弟”生氣，“弟弟”生氣了，“媽媽”也會不開心，然後這個家就會“遺忘”他一段時間。

    等弟弟什麼時候氣消了，媽媽就會給他準備晚飯了吧……

    弟弟什麼時候氣消呢？

    “咕咕咕——”肚子又在發出提示，提示他，他真的已經很餓很餓了。

    男生捂着肚子，抿了抿嘴。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對婦女結伴走過，留下幾句對話。

    “……商業街好像今天在做活動……”

    “……去晚了就遲了！”

    “聽說還有試吃呢……”

    婦女走遠，男生也怔愣在原地。

    商業街……有試吃活動……？

    “咕咕咕——”肚子再一次叫喚起來。

    男生看了看前往中學的路，有轉頭看了看兩個婦女離去的方向。

    ……他真的很餓了……

    只是試吃的話，應該沒關係的吧？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男生偏離了上學的路線，往商業街走去。

    ……

    “又是他？”

    “好像每天都收在這裏試吃呢……”

    “稍稍有點過分了吧？”

    “真是的，既然想吃就買一些啊，這樣子……也太……”

    商業街末端，有一家點心店前擺放着【活動大放送】的活動廣告牌，並且在廣告牌旁邊還擺上了一張精緻的木桌，桌上擺着三盤精緻的糕點。

    有一個穿着皺巴巴髒兮兮校服，頭髮凌亂，身上還隱隱散發着臭味的初中男生蹲在不遠處，儘量讓自己不影響到點心店的生意，手中捧着一塊小小的點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就算是這樣，路過的婦人們看到他這邋遢的樣子，還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稍微往外避開了一下，有些高傲的婦女甚至還故意高調地拿手捂住鼻子，“哼”了一聲在離去。

    “等等，這孩子我好像有點眼熟……”

    “啊，你這麼一說我也……”

    “對吧你也這麼覺得吧……他好像是二宮家的……”

    “二宮太太這……不會是在虐待她家孩子吧？”

    “等等，二宮太太的兒子明明才7歲，還在上小學啊！”

    “誒——那——”

    ……

    雨天，天空低低的，光線很暗，淅淅瀝瀝的，世界又安靜又陰沉又模糊。

    二宮家的門被突兀打開了，一個穿着皺巴巴、髒兮兮校服的初中生被直接退了出來。

    門開了的一瞬間，裏面的聲音一下子宣泄出來——有孩童的哭聲，婦女的咒罵聲，還有什麼東西被摔在地上的聲音。

    “……我哪有虐待他……”

    但是下一瞬間，門就關上了，聲音也被關在了裏面。

    世界又變得安靜、陰沉、淅瀝和模糊。

    雨中，還多了一個被雨水打溼了的初中生，穿着髒兮兮、皺巴巴的校服。

    “咕咕咕——”

    他的肚子告訴他，他又餓了……

    怎麼辦呢？商業街的試吃活動好像已經結束了……

    這一次“媽媽”發了好大的火，“弟弟”也很生氣，把他房間裏的東西全摔壞了，書本也撕壞了。明天要怎麼上學呢……

    ……其實也沒關係，他的課本其實早就不能用了，上面已經被他的同學們用刀割破，或者用紅顏料塗沒了……

    啊，對了，老師好像也不是很歡迎他的樣子，好像找過他，建議他先休學什麼的……

    男生在雨中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臨，他才輕輕敲了敲門。

    家裏沒有一點點反應。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男生雖然被雨淋透了，但隨着時間流逝，穿在身上的衣服漸漸的也幹了，只是好像更加的皺巴巴、髒兮兮了。

    還好現在不是冬季……

    “咕咕咕——”胃又開始絞痛了。

    等等吧，再等等吧……

    等媽媽什麼時候氣消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在冰箱裏找到一點點吃剩下的飯菜……

    男生蹲了下來，背靠着門，看着滿天的繁星，發着呆，忍着飢餓，逐漸地進入夢鄉。

    ……

    “你知道嗎……那個孩子……就是那個總是蹭試吃的孩子——”

    “知道哦，他怎麼了？”

    “聽說他現在又沾染上了偷的習慣！”

    “誒——？真的？真糟糕——”

    “真的！昨天下午北野太太的錢包就被偷了，沒找到——可錢包丟之前，北野太太剛好就和那孩子擦肩而過，不是他還能是誰？”

    “哇，真糟糕……找警察了沒？”

    “找了，可是沒在他身上找到錢包……”

    “那說明也許不是他……”

    “可水果店的老闆說，之後有看到他在吃章魚燒！——他哪裏來的錢買章魚燒吃？”

    “啊這……”

    男生蹲在街邊，雙手抱着膝蓋，把臉埋在了手臂後，只露出一雙棕色的眼睛，看着對面的麪包店，眼裏透露着渴望。

    裏面不是飄散出來的甜味兒讓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帶着滿足地吐出來，就好像抽菸一樣。

    “咕咕咕——”肚子適時的出來做出提醒。

    “啊！”突然，已經路過了他的一個中年人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然後叫出了聲來，“我的錢包不見了！”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叫吸引了注意力，然後又順勢的，十分默契的，把目光轉向了那個蜷縮在路邊，靠着牆，髒兮兮的，一動都沒有動過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