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池

    翌日。

    顧旭來到時小寒的牀邊，靜靜看着熟睡中的少女。

    時小寒的睡姿一如既往極不安分。

    她橫着躺在牀上，雙臂緊緊將枕頭抱在懷裏，被子早已被她蹬開，夾在兩腿之間。

    陽光透過窗棱，斑駁地灑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大片嬌嫩如雪的肌膚。

    顧旭彎下腰，在她光潔無瑕的額頭輕輕一吻。

    然後，他抽出了她懷裏的枕頭，墊在她的腦後，又抽出她腿間的被子，認真地替她蓋好。

    但時小寒依舊沉浸在睡夢中，並沒有醒。

    而且，她似乎總想抱着個什麼東西睡覺。

    就在顧旭拿走枕頭的瞬間，她迷迷糊糊中緊緊地抱住了顧旭的手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手。

    顧旭在她的牀邊坐下，讓一縷神識沿着經脈竅穴鑽進她的體內。

    然後他看到，她的骨骼、內臟、血肉，每一個細胞，都在以一種超乎常人理解的速度不斷地摧毀與重塑。她所攝取的海量食物，都在給這一過程提供着必要的養分。

    “再過一段時間，或許普通的人類食物就難以滿足她的需求了。”顧旭默默心想。

    在紫微大帝的記憶中，血脈覺醒的妖仙族在成長後期，常以珍稀的靈丹、靈草爲食，甚至有些還會生吞妖獸。

    凌霄界的妖，與大荒的妖魔鬼怪是不一樣的。

    大荒的妖魔鬼怪，往往無父無母，它們從陰煞之氣中誕生，由亡魂怨念所化。

    而凌霄界的妖族，則是與人族相似的種族，有着自己的家族、世系、傳承，同樣也能像人一樣進行修煉。

    在“天宮”一統靈霄界之前，妖與妖，妖與人之間，弱肉強食——字面意義上的，一直都是常態。

    像妖仙族這種壽命悠久、個體強橫的種族，始終穩穩地佔據食物鏈的頂端。有時甚至龍族、魔族在遇到他們時，也會選擇避其鋒芒，繞道而行。

    後來，“天宮”剿滅了妖仙族，從某種意義上說，算是把很多族羣從被迫害的命運中解放了出來。

    按理來說，妖仙族的數量本就稀少，其中血脈能夠覺醒並且成長起來的個體更是鳳毛麟角。

    因此，像時小寒這樣，血脈極爲稀薄，又身處大荒這種不適合妖仙族生存的環境中，卻能成長到如今這般狀況，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也許，是因爲她最近接觸到了天地靈氣，對她的妖仙血脈產生了刺激吧！”顧旭暗暗猜測，卻也不太確信。

    時小寒雖然並非紫府軍中的一員，但她居住在紫宸宮中，常常進出皇城。特別是不久前，當靈氣轉換大陣還佈置在絳雲殿時，她每次來見顧旭，都會不可避免地接觸到陣中涌動的天地靈氣。

    除此之外，在顧旭佈下這座陣法後，周邊區域的法則也在“顛覆”之道的作用下發生了改變，變得與靈霄界更爲接近。

    他看着少女，輕嘆一聲，然後走到門旁，對隨堂太監韓順喜吩咐道：“去把朕書桌上的那堆奏摺拿來，朕在這裏慢慢審閱。”

    直到正午時分，時小寒才睡眼惺忪地醒來。

    “好餓……”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她裹着被子，像條毛毛蟲似的扭了幾下，才緩緩地從牀上爬起來，揉了揉朦朧的眼睛。

    這時，她才清晰地看到，一襲青衫的顧旭正坐在書桌旁，手中握着毛筆，轉過身來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顧旭！”

    時小寒頓時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從牀上跳下，頭髮格外蓬亂，身上僅穿着肚兜和褻褲，腳上只蹬了一隻鞋子，便飛快地朝顧旭奔去。

    她就像是冬眠之後在明媚春光中甦醒的小動物，一頭撲進了顧旭的懷抱裏。

    她緊緊抓着顧旭的衣袍，前額輕抵在他的胸口。

    顧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她那蓬鬆柔軟的長髮揉得更加凌亂了。

    他輕笑一聲道：“小寒，你不是喊着餓了麼？怎麼現在賴在我懷裏，就不想動了呢？”

    “我昨晚做了個夢，”短暫的沉默後，時小寒低聲說道，“我夢見我吞下了一條龍、一頭鯨、一隻大象，隨後一頭昏睡了過去。待到醒來之後，我發現已經過去了近千年，我的昆吾刀都生鏽得用不成了。

    “我還看到，我們的大夏已經滅亡了，被一個叫做大雍的新王朝所取代。我到處找人打聽你的蹤跡，卻被他們領到了你的陵園，說你已經在幾百年前駕崩了……

    “顧旭，當時，我真的好害怕，還好這只是一個夢……”

    聽到她的話，顧旭把她摟得更緊，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試圖平復她的情緒。

    其實，顧旭的心裏憂慮重重，心想自己今後要變得有多強，才能反攻靈霄界，把那妖仙族的“血池”從太上昊天手裏奪過來，讓少女今後能夠順利成長，免於漫長的沉睡。

    不過，在少女面前，他卻依舊保持着輕鬆愉快的神情和語氣。

    “小寒，你還記得嗎？以前在沂水縣的時候，我曾跟你講過一個睡美人的故事。”

    回想一年以前，當顧旭還在沂水驅魔司衙門擔任小吏時，他常常跟時小寒一起去做殺鬼任務賺取功勳。

    路途中，爲了調節氣氛，逗時小寒開心，顧旭講了一些地球上的故事，其中有武俠，有神話傳說，有經典童話。

    “當然記得，”時小寒說，“就是那個公主被紡錘刺破手指後陷入了深深的昏睡，只有王子的真愛之吻才能將她喚醒的故事。”

    “沒錯，笨蛋公主，”顧旭俯下身，低頭含住她的嘴脣，“相信我，只要我在，你的噩夢是不可能成真的。”

    時小寒頓感身體發軟，情不自禁地整個人依偎在他的懷裏。

    在綿長的親吻中，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膚漸漸染上了紅暈，色澤宛如黃昏時分的晚霞，顯得分外誘人。

    “笨蛋公主，”顧旭又在她耳邊低語，“你現在的模樣，真是秀色可餐，讓我感覺也餓了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微微轉了下方向。

    於是，時小寒恰巧能從不遠處的穿衣鏡中瞥見兩人的身影。

    她看到顧旭的衣衫整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以白玉小冠優雅地束起。

    而她自己，卻只穿了肚兜和褻褲，臉紅耳赤，神情迷離……

    簡直羞死人了！

    顧旭這混蛋，最近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越學越壞了！天天變着法子欺負她！

    還有這混蛋的手，居然在悄悄解開……

    “大壞蛋！”

    “大壞蛋！！”

    “顧旭你真是個大壞蛋！！！”

    ………………

    靈霄界，天宮浮島。

    太上昊天一如既往地在靜室中閉關修煉。

    來自大地的香火之力升騰而上，如同絲絲縷縷的煙霧，匯入他的體內，然後幻化作耀眼的金光，讓他整個人彷彿化身爲一輪璀璨奪目的太陽，令人不敢直視。

    突然間，靜室門邊的一座飛鳥石像開口說話道：“啓稟帝君，后土教的黃教主想要借用妖仙血池，煉製一批血肉傀儡，以便攻伐異世界。懇請帝君批准。”

    “讓他先等着吧，”太上昊天以淡漠的口吻說道，“夜皇正在血池中經歷她的第八次蛻皮，還需五年才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