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 萬里高空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鑲黃旗字數:3571更新時間:24/06/27 03:13:13
    飛機己穿過了厚厚的雲層,飛上了萬米高空。

    飛機之下一片白茫茫,共和國的首都機場早己被那一卷一卷的白雲吞沒了。

    而飛機一旦爬到了預定的高度,四十五度角的椅子,就完全恢復到正常水平。

    與此同時,“啪”的一聲,鼓膜像是被人捅開。

    一陣唏哩嘩啦的聲音,傳進了乘客們剛被捅開的耳朵裏。

    從此時開始,飛機上的人們就可以解開安全帶了。

    機艙的擴音器裏,隨即也傳來了日航乘務長的那種程式化,且甜膩膩的日語聲音。

    “各位旅客,早上好,歡迎您乘坐日航的CA925航班。現在我們開始供應早餐,請大家

    把座位前的小桌放平,我們就要開始服務了。謝謝各位合作。”

    不多時,兩個日航的女乘務員就人手一輛小推車把早餐推進了經濟艙。

    然而此時她們卻驚訝地發現,客艙中的秩序開始變得混亂。

    寬大的機艙內,左右兩邊各兩個座位,中間是八個座。

    最前面的三排,許多乘客都莫名的激動,嘰嘰喳喳,大聲喧譁。

    不但兩邊靠近窗戶的人向外張望着,就連中間座位的乘客也紛紛起身跑到兩邊去,去看窗外的機翼和白雲。

    這不但讓她們的工作很難進行下去,而且也是一件違反航空安全條例的事兒。

    可以說,這兩個日本姑娘立馬傻眼。

    這架自打1974年中日通航就固定往返於京城和東京的航班上,她們飛了那麼多次,還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糟心事兒呢。

    尤其是當她們開始盡力規勸,卻發現這些鬧哄哄的乘客都是說漢語的共和國乘客,就更感到“無從下口”的頭疼了。

    因爲在她們的認知裏,華夏人普遍不懂外語,無論日語還是英語都沒法溝通。

    簡單的事兒或許還能依靠手勢比劃明白了,可複雜的事兒就得靠專業翻譯了。

    就眼前這無序的情形,別說她們根本找不着誰是負責這些人的翻譯了,就找着了怕也沒轍啊。

    怎麼看也沒有能及時控制住局面的可能。

    而這也就意味着她們免不了要遭受無妄之災,爲此承擔相應的嚴重後果。

    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各大航空公司對於空乘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

    特別是講究服務的日本航空公司,對於投訴機制幾乎能到蠻不講理的程度。

    要求旅客乘坐他們的航班必須“非常滿意”,連“滿意”都不行。

    如此一來,從業人員也就必然要受不少委屈。

    打個比方說,日航就曾有許多乘務員收到過這樣的投訴。

    有乘客投訴她們在下降過程中跟旅客聊天,影響了旁邊旅客的休息。

    聊天具體內容不外乎——你每天飛這個航線嗎?

    或者是——你們現在飛得多不多呀?

    一旦乘務員出於禮貌,對這些問題給予迴應,就很有可能被別的乘客投訴。

    可問題是她們不回答也不行。

    主動搭訕的乘客也會認爲乘務員輕視自己,對旅客的問題漠不關心而投訴。

    什麼叫“左右爲難”,“怎麼做都是錯”?

    完全可以這麼說,日航乘務員的工作,就是飛一天碰一天的運氣。

    沒有支撐,沒有依靠,面對旅客,沒有可以拒絕,可以說不的權利。

    有的只能是碰運氣,看上司是不是心情好,看旅客是不是講道理。

    不過幸好的是,就在這倆日航空乘手足無措,慌得臉色發白,幾乎要找乘務長求助的時候。

    她們的救星從一個乘客的座位上站起來了。

    坐在最前排正中位置的一個衣着筆挺,很英俊的年輕人,站起來說了幾句。

    別說,混亂的局勢一下子就奇妙的得到了控制,鬧鬧哄哄的場面一下有序起來。

    那些趴在窗戶上的人回了座位,也沒人再喧譁了。

    甚至那些人還有人用英語說了抱歉的話。

    而這個得心應手掌控局面的年輕人隨後的表現,更是有風度。

    不僅依次用英語和日語,爲剛纔的事情干擾了航班正常秩序,對其他乘客表達了歉意。

    並且對兩個乘務員也專門爲此做出了解釋。

    自稱他帶來的這些人都是第一次出國,第一次乘坐飛機,又是數十人結伴出行,所以才會這麼興奮,有點忘形。

    隨後的航程中他會負責這些人遵守秩序,保證不會影響航班乘務工作的。

    如果有溝通方面需要,他還讓乘務員可以隨時找他幫忙。

    這一下,兩個日本姑娘才算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既對這個年輕人心生好感,也降低了對剛纔這些華夏乘客反常舉動的不良印象。

    說實話哈,以她們對華夏人的認識和瞭解,還從沒見過這樣彬彬有禮,極有風度的華夏青年。

    而且難得那麼帥氣,那麼年輕,把她們的男朋友都比下去了。

    看樣子很有日本上流社會精英的樣子,倒像是日本財團的幹部,或者是某位大人物的公子呢。那麼爲此也難免感到很有些好奇,猜測寧衛民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其實還不獨這兩個空乘這麼想,就連同一航班的其他華夏乘客中,也有不少人心存同樣的感覺。

    不爲別的,這年頭,誰能出國雖然是值得羨慕,令人眼熱的一件事。

    幾乎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和恭喜發財的代名詞了。

    但與這些人在拿到護照,獲得簽證時,獲得了充分的自豪與自信不同。

    真等到邁出國門的時候,這些人的內心往往又會充斥心虛與自卑。

    誰都不好意思承認,但事實就是,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發達國家哪兒哪兒都比國內強,人家外國人就是比咱們高一等。

    所以無論是身負公職,出國公幹的。

    不論什麼專家學者去參加交流活動的。

    還是公費留學、自費留學的高材生。

    這些在國內屬於社會精英的羣體,從走進登記口和親人揮手作別的一刻起,興奮和激動,就被滿心的緊張和焦慮逐漸代替。

    曾經被人高捧的身份,被人頌揚的身價,此時統統逃遁的無影無蹤。

    每一個人都將只是異鄉的過客,每一個人都繃緊了臉,茫然若失。

    所以等到登上航班,這些曾經的一方人物,都變得循規蹈矩,束手束腳。

    默默的爲各自的命運擔憂,會變得出奇的寂靜。

    甚至不乏有人爲離開熟悉的親人和故鄉,要遠赴東洋一待就是好幾年而落淚的。

    很少又人會像今天航班上這些人這麼放得開,這麼活潑好動的。

    那想想看吧,差距多大啊。

    尤其是當飛機行駛了半個多小時之後,還有幾個華夏乘客暈機,受不了日航的和食早餐而犯噁心,嘔吐的。

    這種情況下,就更體現出了雙方的天壤之別。

    因爲就在機艙裏充斥着時斷時續難聞氣味的時候,所有的乘客帶乘務員都沒想到。

    反倒是剛纔鬧鬨過的那些人成了機艙裏的救星。

    還是那個英俊體面的年輕人站了起來,讓他的人給嘔吐和暈機的人送去了清涼油,結果很快令所有人都搖頭皺眉捂鼻的情況被遏制了,最大程度保證了客艙空氣的清新。

    爲此,就有些華夏旅客,跟剛纔破壞秩序的這些人小聲打聽。

    “同志,看你們這麼輕鬆,準備這麼充分,連清涼油都帶着呢。想必伱們是經常出國的吧?”

    “哪兒呀,我們是第一次。連飛機還是第一次坐呢。您呢?”

    “我……也是第一次出國。不過,飛機以前倒是坐過的,但都是國內航班。”

    “那也比我們強啊,您出去幹嘛?”

    “我們幾個都是輕工局的,這次想爲幾個廠子引進日本的生產線,出去考察考察先進技術。你們呢?”

    “哦,我們是做飯的……”

    “做……做飯的?同志,你可真能開玩笑?”

    “嘿,您還不信?我就是廚子。還不光我呢,我們這一排都是。”

    “嚯,那你們這出去是……?啊,我明白了,參加國際烹飪大賽吧?”

    “哎喲,您可別逗我了。哪兒更哪兒啊。我們就是奔開飯莊去的。我們都是京城壇宮飯莊的廚師,剛纔站起來的是我們領導,寧經理……”

    “領導?那可夠年輕的……”

    “您別以貌取人啊,年輕怎麼了?有本事就行。”

    “這倒是。都能去海外開飯莊可不就靠真本事嘛。也別說啊,你們壇宮那菜還就是絕,我吃過兩回,那清湯茉莉和桃花泛,至今難忘。要是別家我還真說不好,你們出去,那肯定成。絕對給咱中華美食掙臉面。”

    “謝您吉言,這回我們就是靠手藝去掙外匯的,有時間您也去我們店裏捧捧場……”

    “我倒是想去呢,可惜經費不足啊。咱有一說一,你們的菜也夠貴的,國內我們都有點吃不起,就別說在國外?別看我是個處長,也就能跟着局長沾沾光,才吃到你們的菜。”

    “嚯,原來您是領導啊。沒關係,既然都是京城人。您只要去,到時候我招待您。,不要您錢。雖然貴的我也請不起,但起碼兩菜一湯,能讓您吃飽了。怎麼樣?”

    “好好,有你這話,咱就算朋友了。我姓李,你怎麼稱呼?”

    “我姓查,這位是我師哥,姓江……”

    “哎,那你們的店在哪兒啊?一會兒我們先要去新宿,會經過你們的店嗎?”

    “我也不清楚,反正挺我們經理說,是一特繁華的商業區。怎麼走我就更不知道了,反正我們經理提前包了一輛大車,到時候有車接,食宿都安排好了。我們幾十人只管閉眼跟着大部隊走就行了……”

    “嚯,你們這安排的可真夠周全的。幾十人?還有車接?實力不小啊。這是在東京有合作的企業吧?”

    “沒有沒有,全是我們寧經理安排的,他去年就來打前站了,要不說,本事大呢……”

    嘿,就這麼着,聊工作,聊住宿,聊機場怎麼入關,有沒有人接。

    一個伙伕和一個處長,頭一次身份拉平,居然在三個多小時的國際航班上聊了一路。

    這也是緣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