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r.8 最後的囑託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安迪警長字數:4944更新時間:24/06/28 04:42:54
    “同志,瘟疫大概多久才能結束?” 李海問道,這也是許多人所關心的問題。

    男人一邊處理着器械,一邊說: “說不好,現在事態還不穩定,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秩序,也許三個月,也許要一年。”

    “受災面積太大了,不是短時間能恢復的。”

    “病毒的源頭是從哪來的?” 顧伯問道。

    男人活動了一下早已痠痛的肩膀,沙啞地說: “病毒溯源工作還在調查中,根據最新調查顯示,問題可能來自西北部爆發的流感,但具體源頭是什麼,誰現在也不知道。”

    “零號患者來自西北嗎?”

    “可能的來源和患者太多了,從最早的烏克蘭流感,再到高加索地區的怪異示威。尋找真相就像大海撈針。”

    “同志,我還有一個問題。” 李海插問道。

    “您請問。”

    “接觸到感染者的血液會被感染嗎?”

    男人遲疑了一下,反問道: “呃,您接觸過了?”

    “沒有,我只是想問問。” 李海聳了聳肩,故作鎮定地說道。

    “如果接觸病毒的皮膚上有創口,有被感染的風險。”

    “等等,是接觸到傷口有風險,還是接觸在皮膚上有風險?” 顧霈打斷了男人的話,問道。

    “接觸到暴露的傷口有感染的風險。研究證明,病毒只有進入到人體的血液循環內才會引發感染。單純接觸到整潔的皮膚上並不會感染。” 男人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 幾人異口同聲的說。

    “感染者的體液循環系統是淋巴循環系統,致命毒素藏在這個系統當中,這種病毒寄生人體後,首先控制的就是淋巴循環系統和大腦神經中樞。” 說着男人拿出了張平板電腦,給幾人演示着發病原理。“現在導致病人發狂的原因我們尚不明確,但病毒主要攻擊的是人體的腦部部位,而且屍變的時間具有不可預知性。而感染後人的腦並未完全死亡而是處於半死亡狀態。只有腦幹活動,而大腦額葉、腦皮層已經壞死。換句話來說就是,病人的感知和思考的能力都已經喪失了,僅擁有運動能力和進食本能。你們也可以理解爲會動的植物人。”

    “我們聽傳言說病毒可以將死人復活,是真的嗎?” 顧霈追問。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知所措地問: “你們…你們聽誰說的?”

    “最早是聽我們公司同事說的。這是謠言,還是真的?” 顧霈一邊說,一邊倒了兩杯水遞給兩人。

    兩人對目一視,眼神裏好像在表達什麼。

    男人的同伴瞟了眼顧伯的狗,扯開話題問道: “您家狗有做過病毒檢測嗎?”

    “哦,還沒有。上午來檢查的人跟我說過,但是我還沒帶它去。” 顧勝蘭回答。

    “儘快帶您家狗去做病毒檢測,過兩天還會有人來登記,如果他們發現您家狗沒有防疫證明的話會被抓走的。” 男人同伴故意用手肘碰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說太多。男人也意識到了這點,他頓了頓說: “您家檢測完了。就不打擾了,我們還要抓緊去下一戶人家,還有很多人在等待檢測。” 說罷,男人挎上了醫療箱,在同伴的拉扯下走出了屋子。

    “哦,好的。兩位辛苦了,出門注意安全。” 顧伯跟在身後護送兩人離開。

    “快回去吧,一定要記得帶着您家狗去做病毒檢測啊。” 男人走出鐵門,回頭叮囑道。

    “一定會的。” 他目送兩人走出院子。

    天上,幾架運輸直升機吊着集裝箱從德縣上空隆隆飛過。街面上還有坦克駛過,車後跟着幾名穿防化服的士兵,樓頂也有特警在巡邏。

    “滴滴滴!” 「顧伯的手機響起」他掏出手機,打進來的是個陌生號碼。

    他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給他打電話。他接通電話,問道: “喂,哪位?”

    “老哥哥,我是巴剛。” 在電話另一頭,傳來顧伯老戰友巴剛的聲音,他聲音倉促,像是在躲避着什麼。

    聽着巴剛不停地急喘,顧伯疾聲問: “巴剛,你在哪?我之前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

    “老哥。我應該聽你話,跟你留在一起的。” 他用萬分懺悔的語氣說道。

    顧伯聽得雲裏霧裏,他追問: “你怎麼了,說這些幹嘛?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鐵南火車站,這裏全亂套了,到處都是食人魔。我躲在廁所裏,我手機要沒電了,這是我撿的手機。” 巴剛疾聲道。

    電話另一頭的雜音很大,還時不時傳來射擊聲。

    “沒事的,你冷靜點。更危險的情況我們都經歷過,一定會沒事的。” 顧伯儘可能的安慰道。

    巴剛的聲音開始變得顫抖,他用僅有的時間說道: “聽着老哥哥!我被那些東西咬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我兒子在茶樹鎮,幫我找到他。”

    巴剛被感染的噩耗傳來,顧振江猶如五雷轟頂。他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心都碎了,誰都知道被咬意味着什麼。他害怕身邊的朋友遭遇這種事,偏偏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巴剛是顧伯不可或缺的朋友,儘管他從未對巴剛說過,但是心中的感受是確切的。而巴剛也是如此,世界很糟,至少他們在一起彼此不會感到孤獨,這種事情就像淤泥中的珍珠一樣珍貴。世界真不公平,十年前他失去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幾乎感覺失去了一切,可現如今生命裏另一個重要的人也要離他而去。

    “我兒子還少不經事,他娘又走得早,我沒辦法了,我只能把他託付給你了。我的老哥哥,幫我找到他,帶他活下去。”

    “你一定會沒事的,我聽見槍聲了。軍隊就在附近,他們會救你的。” 顧伯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急促。

    “他們在向人羣射擊,沒人來救我了,老哥哥。這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一定要幫我找到我兒子。我不想傷害別人,我絕不要做感染者。” 巴剛的聲音變得洪亮,但他語氣裏卻充滿了絕望。他已經爲自己選好了後路。

    這是他的最後一站,可他還有希望沒有湮滅,他的兒子就是他的希望。他是上帝賜予他的奇蹟。巴剛將臉貼在手機上,顧伯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在他渴望的語氣中,顧振江同意了,去完成這不屬於他的事。

    “老哥哥,來生再見,下輩子我還...” 巴剛突然停止了講話,緊接着一陣抽搐聲從電話裏傳來,那是即將轉變成感染者的聲音。

    “巴剛?巴剛!” 顧伯聲嘶力竭的喊道,可惜他再也聽不到了。

    “哐當!” 電話裏傳來破門聲,只聽一個男人粗聲大喊: “中士,這裏發現一個感染者!”

    遠處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來,“射擊,快射擊!” 說罷,槍聲迭起。“他倒下了,確認射殺!”

    步話機裏模糊的聲音: “快撤出車站,它們太多了。” 電話也在此刻被掛斷。

    電話掛斷,顧伯的表情逐漸僵住,他雙目毫無神采,猶如無限的空洞,像被掏空了靈魂一樣癱倒在地,嘴脣下意識的蠕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他用手緊捂着胸口,劇烈的悲痛讓他難以呼吸。

    他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自己的兄弟隔着電話跟自己訣別。他心如刀絞,像個無力的孩子什麼也做不了。他悲痛地忘了呼吸,曾經在一起並肩作戰,生死相依的戰友在這一刻永遠的離開了。

    這註定是悲情的日子,是所有人命運的終點或是轉折點,無人能逃,無路可逃。

    顧伯神色沉重的走進房間,步伐移動的像只提線木偶。

    “爸,你怎麼了?” 顧霈看他情緒低落,憂心忡忡地詢問道。

    但是父親並沒有做出迴應,自顧自的走着,整個人仍然沉浸在劇烈的悲痛中無法自拔。

    “爸?” 顧霈提高的嗓門喊道。

    顧伯才猛然驚醒,反應到有人喊他。

    顧霈走到他的身邊,撫着他肩膀,問: “你怎麼還流淚了,發生什麼事了?”

    父親一臉悲痛的看着兒子,扶着沙發坐了下來,他的沉痛的目光又在幾人臉上轉了轉,吞聲忍淚地說: “你們巴剛叔…去世了。”

    巴剛逝世的消息,如晴天霹靂般震驚了幾人。

    不知情的李海悄聲問: “他…”

    “他是我父親的戰友。曾經在戰場上救過我爸的命。他對我們家非常好,事事都會照顧到我們。” 顧霈語氣凝重,解釋道。

    李海和李江的心情也隨之沉重下來。

    “他救過我的命。” 顧伯的語氣因悲傷變得顫抖,淚水止不住的從他的眼角裏流出,他迅速用手捂住了臉,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流淚的樣子。

    “巴剛叔被感染了?” 顧勝蘭抽泣道。

    顧伯沒有說話,閉着眼睛,沉重的點了下頭。

    顧霈強忍着悲痛,問: “他留下什麼話沒有?”

    “巴郎,他的孩子,他一個人在茶樹鎮,我們要去接回他。” 顧伯哭紅了眼眶,捂着嘴,聲音低沉地說道。

    “我去,我去把阿郎接回來。” 顧霈說。

    “我也去。” 李海也自告奮勇的說道。

    顧伯搖了搖頭,說: “我自己去。”

    顧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沒聽錯吧?你打算一個人去,這中間隔着十幾公裏的疫區。你瘋了?”

    “對呀,顧伯。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感染者,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大家不會同意的。我和老顧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李海勸說道。

    “我不想跟你們爭論,聽我的話,留在家裏。人多是累贅,在危險的情況我都遇到過,我一個人足以應付。”

    “爸,就讓他們跟去吧。你一個人太危險了。”顧勝蘭也勸說道。

    “我說了我一個人沒問題,你們別再跟我爭論這事了!” 顧伯怒喝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他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客廳的空氣裏瀰漫着悲傷和苦楚,幾人又看到了這樣一幕,每次顧伯進入這種狀態時,就是他無論如何也要去做某事的時候。幾人明白自己勸阻只是徒勞,就像以前一樣,他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情是很難改變。顧伯雖然很可靠,給人的安全感很強。但同時也是一個極其固執的老頭,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很理智,但偶爾也會感情用事。

    “你爸這是鐵了心要單獨行動了,真見鬼!” 李海憤憤道。

    “現在外面可正在軍事管制,街上滿都是衛兵,他能走出去嗎?”

    顧霈抓了下頭髮,拉長聲音說:

    “他會有辦法的。”

    “哦,天吶!他怎麼這樣。” 顧勝蘭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她無法說服父親。

    “我真服了,這麼大的人了,做事還這麼衝動!” 顧霈抱怨道,他恨不得把他綁起來。

    “你們可一定要跟他一起去,他歲數大了,可別在出什麼問題。” 顧勝蘭憂心忡忡地說道,他擔心父親的安全。

    “放心吧,姐。我們不會讓顧伯單獨行動的。” 李海拍了拍顧勝蘭的肩,安撫道。

    傍晚,太陽收斂起了刺眼的光芒,墜落到了山巔。遠處巍峨的山巒,在夕陽的映射下彷彿渡上了金邊。天空依舊萬里無雲,像一個明淨的天湖。

    顧伯拿着望遠鏡,站在屋頂上觀察着街上的情況。老房子的位置坐落在德縣地勢最高的山崗上,房頂上的視野很好,這裏能俯瞰到德縣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也可以清楚的看到軍隊在德縣的防禦部署情況和在街上巡邏的衛兵。

    顧霈也爬了上來,雖然嘴上不說,但他也知道,父親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你又上來幹嘛?” 顧伯不耐煩的問,他已經察覺到顧霈靠近。

    “看看你打算怎麼出去。”

    “我不會帶你的,你們老實待在家吧。” 顧伯強硬地回覆。

    “如果我說我就要去呢?” 顧霈湊到他身邊,擺出一副要好好談一談的架勢。

    “我需要你留在家裏,如果我有什麼不測。我希望你可以帶領大家活下去。” 顧伯用一種寄託希望的口吻說道“

    “扯淡!” 顧霈回擊道,“你是主心骨,大家沒有你怎麼行。”

    “外面危機四伏,你們在一起生存下來的機率才越大。”

    “哦去你的!”顧霈打斷對方的話,生氣地說: “別鬼扯了!”顧霈大聲說,“在你眼裏我們都是少不經事小孩,你打心底裏就沒認可過我們?我不會被感染,我能照顧好自己。”

    “你差點丟掉性命多少次了?”

    “但是我應付得很好啊!”

    “所以你們留一起,這樣可以應付得更好!” 顧伯幾乎是將這句話喊出來。從這句話裏,顧霈聽出他是真的沒認可過自己的能力,他的心感到深深的酸楚。

    說完這句話顧伯就後悔了,他不該如此決絕地說出不信任他的話,事實上他也在艱難選擇,即便是選擇單獨行動,也應該用更委婉的方式。但是話已說出,無法挽回。

    顧霈的心像是被沉浸在冰窟裏。他呆呆地站在那裏,腦袋裏只有嗡嗡聲。就在幾分鐘前,他還覺得自己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而這句話之後他又成一個無能的小孩子。

    顧伯頓了頓,安慰道: “我相信你能做的更好,我把大家交給你了,這也是一種信任啊。”

    他拍了拍顧霈的肩,凝噎道: “我已經失去兩個至親了,不能再失去你們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在這之前。我需要你在這裏保護好大家。”

    顧霈還未從剛纔的談話中走出,他落魄地坐在房頂上,並不在意他說的話,比起口頭信任,他更在意他讓他參加一些實質性的行動。

    望着父親離去的背影,他眼神裏閃爍出了一絲堅毅。和他父親一樣,他並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他骨子裏透着他父親那種責任感和冒險精神。他不會聽從,他會跟隨他一起行動,雖然說是祕密行動。

    深夜,寂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李海才被顧霈叫醒,顧霈知道父親已經離開了。

    顧霈輕拍他的肩膀說: “現在該動身了。”

    李海睡眼惺忪,看到顧霈已經準備妥當。房間裏的光線十分暗淡,僅有絲絲月光能讓人勉強看清東西。窗戶外還有一些閃亮的東西,它們來自士兵關卡的探照燈。他揉揉眼睛坐起來,現在是凌晨三點,他困得要死,顧伯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不過現在也應該是士兵睏意最濃的時候。

    李海問了一遍顧霈,“你都準備好了嗎?”

    顧霈一副半睡半醒的狀態,沙啞的回答: “好了。” 他捏了捏拳頭,“我們出發吧,他應該還沒走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