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大鬧金鑾殿,反出東京城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紫色之水字數:5294更新時間:24/06/27 03:09:55
靖康元年,三月初一,天氣向暖。
趙檉在秦王府內緩緩散着步,高寵身後跟隨。
“都記住了嗎?”趙檉淡淡道。
“徒兒,徒兒都記下了。”高寵支支吾吾:“師傅,我想跟你一起走。”
趙檉瞅他一眼:“你跟我去幹什麼?老實地在東京呆着,一切按我所說去辦!”
“是,師傅……”高寵撓了撓頭,情緒有些低落,長這麼大他還沒出過京畿路呢,做夢都想出去走走,誰知趙檉並不帶他。
“以後會有機會的。”趙檉又道。
“好的,師傅千萬不要忘了。”高寵聞言心思立刻又活泛起來:“師傅,要不你再傳我些武藝?”
趙檉看着石子路縫隙裏的新綠,又擡眼瞧下兩旁樹木發出的嫩芽,緩緩道:“有一路拳法傳你。”
高寵道:“太好了師傅,現在就傳授徒兒嗎?”
趙檉點了點頭,兩人向着演武場走去。
雖然這時春天到來,但秦王府內卻顯得十分寂寥清冷,已經沒有幾人在了。
張貞娘三個在二月時便已經離開,趙檉派杜壆張憲,帶着碎玉樓的人護送,去往了隴右。
兩人都有侍衛親軍司身份,持着趙檉開出的府司軍令,一路之上自然通行。
而碎玉樓此刻也幾近一空,原本駐樓的基本都跟隨走了,只留下白家二兄弟白霸和白戰看守。
如今京中許多人都知道碎玉樓是他的產業,所以不能再做爲眼線。
至於大戲園子也同樣如此,趙檉已經下令解散,給了三家戲班不少銀錢,遣其離開。
綠柳莊那邊蕭敏趙福金,紅魚茶店那邊戚紅魚,都是一同離去。
綠柳莊交給了羅金水,紅魚茶店則給了趙棫,趙棫並不離開東京,但呂將卻跟着隊伍一起去往了隴右。
眼下趙檉在東京的嫡系,還剩盧俊義、白霸、白戰、朱小乙四人。
盧俊義和白霸白戰自也是要走的,到時會隨他一起出城,朱小乙留下用髒衣幫龐大的人數,繼續打探消息,同綠柳莊一起做爲趙檉留在東京的暗點。
王府內不少有家的侍衛,也都被安排完畢,不是進入司內,就是到下面的馬步軍衙門。
包括蘇石,趙檉都叫離開,畢竟蘇石乃是禁軍世家出身,家系龐大,他這一去西北,惟恐牽連,先一步就趕出了府外。
侍衛裏只剩下周處、錢文西,吳小刀三個,這三個是要帶着離開的。
至於僕人丫鬟全部給了大筆銀錢安家,撕毀身契,也都讓出了府,唯一留下兩名東廚,但也交待好,準備隨時離開。
趙檉帶着高寵來到演武場上,只見空無一人,只有紅馬在遠處百無聊賴地趴着,紅馬似乎也覺察到了府內的不對,這幾天都沒有任何精神。
看見趙檉,紅馬懶洋洋從地上站起,打個響鼻後跑過,然後用大腦袋去蹭。
趙檉只留了紅馬在身邊,千里獨行一盞燈讓簡素衣騎走,青鋒馬給杜壆帶着,別的一些都分給碎玉樓的衆人路上使用。
他來思索片刻去到場中,教高寵打了一套拳法,卻正是霸拳。
這套拳法乃唐末五代第一名將李存孝的功夫,李存孝天生神力,直追霸王項羽,世有王不過項、將不過李的說法。
高寵也天生神力,所以十分適合這門拳法,反而家傳的四季拳多少差了些味道。
看高寵演練了幾遍後,趙檉點頭,果然如量身定製一般,就算他自家武藝高強,也打不出那種霸絕的意味,反而是高寵頗有此類氣勢。
見他學會,趙檉道:“回去吧,這幾日莫再過來了。”
高寵腳步不動:“師傅,到時候我去送你。”
趙檉道:“趕快滾,走之前若是再見到你,直接逐出門牆!”
高寵嚇得一縮脖,急忙撒腿離開。
趙檉看他走遠,牽着紅馬先回了馬廄,給紅馬拌上一些草料後,去到書房。
如今無人伺候,他自家動手煮了一壺茶湯,坐在案邊慢慢喝了起來。
約莫一刻鍾左右,外面響起敲門動靜,朱小乙的聲音傳來:“公子,是我。”
“進來吧。”趙檉道。
朱小乙一身青衣,進門行禮,趙檉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朱小乙道:“公子,都交待好了,明天散朝後就開始在市井街面、四處宣傳,三天皆是如此。”
趙檉點了點頭:“地下水道那邊查驗得如何?”
朱小乙道:“這個公子儘管放心,盧將軍帶着,小人和呂丘在地下來回走了幾次,都乾涸通暢,並無阻礙。”
趙檉摸了摸下巴:“我走之後,一切小心,尤其京中的幾個幫派,能避免衝突就盡量避免,實在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去找八皇子幫忙。”
朱小乙聞言稱是,但隨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道:“公子何時回來?”
趙檉皺眉道:“老大不小了,孩子都幾歲,哭哭啼啼做甚?”
朱小乙道:“小人心念公子,若無公子,小人又哪裏會有今日。”
趙檉嘆了口氣,沉默半晌,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朱小乙應了一聲“是”,隨後用力磕幾個頭後,起身離開。
趙檉將一壺茶喝盡,背着手走至門外,看着天上疏淡的一彎月牙,神情清冷落寞……
翌日,上朝。
趙檉破天荒地寫了奏摺,並當着文武大臣的面,諫言取消囚犯的黥面刺字之刑。
黥面之刑自古有之,本朝一律以針刺施爲,故而又稱做黥刺。
犯人根據罪責不同,刺的位置及所刺字樣排列的形狀也有區別。
凡是重罪都刺於額上正面,此種罪過大抵會發配遠惡軍州的牢城營地,稱爲刺配,又被世人稱之爲賊配軍。
名將狄青年輕時也曾被刺配,他十六歲那年,替哥哥狄素頂替誤殺鄉人的罪過,被黥面刺字,發配從軍。
後來狄青貴顯之時,仍保留着刺字的印記,不願除掉它,以爲時時告誡警醒自家。
趙檉此奏一出,立刻引起朝堂之上幾乎所有人的反對,他倒不深辯,道君皇帝駁回之後,就此收言。
但散朝之後,這番言語不知怎麼傳遞出去,市井之中竟然全部知曉,一時間東京百姓皆議論紛紛。
接着,第二日再上朝。
趙檉又遞奏摺,此番卻依然是奏請,只不過奏請的是罷除正常從軍之人身上刺刻記號。
大宋普通百姓從軍,也是要刺字的,只不過這種字不刺在面部臉上,而是在頸旁,臂上,或者手腕手背之處。
這卻不是什麼犯罪刑罰,而是兩個原因,第一是做爲番號使用,所刺刻的內容大抵和數字有關,可以體現身份出處。
第二個則是做爲記號用,在戰場上證明身份,若是陣亡也能確定是哪一支隊伍,且倘若敵軍冒充前來,也好以此記號甄別真僞。
這種行軍刺字,不但大宋有,就是遼和西夏也都實行,是由來已久的規矩。
趙檉奏言一出,朝上頓時震動。
這還了得,怎麼能取消軍兵的刺字呢?那豈不是要亂套了!
趙檉這次卻不像昨日奏言時沒有辯解,而是着實反駁了一番,說自家完全有辦法解決番號記號的問題,而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強行刺字乃爲不仁之舉。
道君皇帝聽後很不高興,自然又是駁回。
隨着散朝之後,這一天的奏言再次迅速傳遍東京大街小巷,甚至傳到軍中營地,無論禁軍,還是廂軍鄉兵全都私下談論起來,雖然衆說紛紜,但卻沒誰說不好,畢竟很多人並不願意在身上刺字,只是爲了生活從軍,沒辦法才受此事。
第三天,趙檉繼續上朝。
還是遞奏摺,還是進言,不過這次卻是針對宋金結盟之事。
趙檉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大講脣亡齒寒道理,又說向來兵家都是聯弱伐強,哪裏有聯強伐弱的道理?一但遼滅,北方失去門戶,女直狼子野心,必對大宋不利!
道君皇帝聽罷怒不可遏,此刻在他眼中沒有任何事比收復燕雲更加重要,何況早在半個月前便派出了使團前往海上與女直商談,這時怕是都已經在船中見面了。
大宋派的是趙楷,對面金國派的是完顏阿骨打五子完顏宗強,兩方都是極高的份量,可以做出最後決定,無論女直答不答應少加那一成歲幣,此次盟約也都必將結下。
道君皇帝惱道:“秦王,此乃收復燕雲之國策,豈可信口胡言之?”
趙檉站在大殿中心,朗聲道:“官家,澶淵之盟至今已百餘年,沿邊兵不識刃,國內農不加役,雖漢唐的和親之計,也不如我朝的安邊之策,如今四方無虞,卻要冒然毀約,恐招致天嫌人怨,且用兵之道,勝負難料,若勝,國庫必乏,人民必困,若敗,遺害不知凡幾,當年以太宗之神勇,收復燕雲,都兩戰皆敗,今日豈可輕開戰端乎?”
他這番話出口,大殿之中兩旁站立的羣臣,立刻竊竊私語起來,臉上都露出震驚神色,偷瞅趙檉,不知道秦王這幾日吃錯了什麼藥,一天比一天語出驚人,今日更是敢在收復燕雲這件大事上觸逆官家。
道君皇帝聞言氣得將前方御案拍得“啪啪”作響:“如今遼國內憂外患,邦國殄瘁,民生凋敝,我大宋與遼世仇,燕雲數百年不復,豈不是正好趁此機會兼弱攻昧,一舉滅了這賊寇,奪回十六州?”
趙檉擡頭看着前方階上的道君皇帝,嘆道:“官家,甚麼‘兼弱攻昧’,我看正應該扶弱抑強,自經方臘一戰後,如今國家兵勢不振,財力匱乏,民力凋敝,這局面人人皆知,但無人敢言,臣不明白,與強金爲鄰,難道好於與弱遼爲鄰?”
道君皇帝這時怒火沖天,他也不知道這老二幾天來犯什麼邪,今日竟拿這宋金結盟說事,不由“騰”地一下從龍椅站了起來,將趙檉之前遞上的奏摺丟下去,咆哮道:“秦王,莫要再說,朕意早決,你回府去吧!”
趙檉看着道君皇帝,搖了搖頭,禮道:“官家,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之前高麗國王也曾捎了信來,說遼爲兄弟之國,存之可以安邊,金爲虎狼之國,不可交也!”
“你,你,你……”道君皇帝在御案之後身體顫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
此刻下方大殿之內羣臣噤若寒蟬,無人出聲,針落可聞,都心中隱隱感覺要有事情發生。
就看這時,蔡京忽然邁出班外,望着趙檉,慢慢地道:“秦王,陛下已經令你回府,何故忤逆犯上?”
趙檉驀地轉頭,看向蔡京,伸手指他冷笑道:“住口!無恥老賊,焉敢說話,豈不知天下之人,皆願生啖你肉,活吞你骨,居然還敢在此饒舌!你既爲阿諛諂媚之臣,奸佞禍國之輩,只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怎敢在本王面前妄稱道數!蒼髯老賊,皓首匹夫!你已近杖朝之年,即將命歸九泉,屆時有何面目去見我大宋的列位先帝,歷代的忠臣良士?你這罪臣賊子,枉活七十有八,一生寸功未立,只會搖脣鼓舌!貪贓枉法!你一條斷脊之犬,還敢在本王面前狺狺狂吠,本王從未見過你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啊啊啊……”蔡京聞言瞪大雙眼,身體不停哆嗦,手上的笏板“啪嗒”跌落,然後張開嘴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晃了晃“哐當”聲摔倒在地。
“父親?”
“太師?”
“蔡相!”
“恩師?”
所有人都驚呆了,都傻住了,沒想到趙檉竟然在朝堂之上大罵蔡京,蔡京年近八十高齡,近來身體孱弱,這一番罵下去氣得噴血,恐怕就要命不久矣了。
蔡家人此刻急忙上前去看,卻見蔡京已經是氣若游絲,昏迷不醒。
蔡絛哭喊道:“秦王,何故辱我蔡家,辱我父親!”
蔡鞗則跑到前方跪下:“陛下,請爲我父做主啊!”
道君皇帝在上方也有些呆住,沒想趙檉居然會如此放肆,當朝辱罵太師,可罵也就罷了,居然罵對方是阿諛諂媚之臣,奸佞禍國之輩,蔡京這個太師可是總攬相權,執掌天下的太師,若蔡京如此,那任命蔡京的自家又是什麼?豈不就是頭號昏君了?
道君皇帝氣得張大了嘴巴,直喘粗氣,不知說什麼才好。
下面羣臣這時紛紛站出來指責趙檉,便是舌槍脣劍,什麼難聽說什麼,什麼惡毒指責什麼!
趙檉眼望衆人,冷笑一聲,伸手指去道:“爾等鼠輩,也敢開口,不過和那老賊蔡京一丘之貉,蠅營狗苟,不敢爲蒼生言語,不肯爲黎民救苦,本王看這廟堂之上,已是朽木爲官,殿陛之間,全是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將來必致社稷丘墟,蒼生塗炭,神州蒙難,天下大亂!”
“你你你你你……”羣臣聞言頓時大驚失色,此刻哪裏還辯得過,哪裏又敢繼續再辯,全都往後退去,一副心中懼悸,惶恐臉色。
“孽障!”道君皇帝在上方將御案上的東西全部揮袖打掉,咆哮道:“你這孽障在說什麼?來人,來人……快將這孽障給朕拿下!”
趙檉雙目望向道君皇帝,然後深深一禮:“官家,兒臣告退!官家……保重!”
道君皇帝氣得頭暈目脹,差點直接栽倒,他大吼道:“拿下,給朕將這孽障拿了!”
趙檉面無表情,轉過身去,就朝着金殿之外走,邊走邊冷笑道:“誰敢拿本王!”
就這時前方跑過來一人,卻是頂盔摜甲,手持長槍,身後還跟着十幾名鎮殿軍丁,這人攔住趙檉去路,大聲道:“秦王止步,莫非想要抗旨不成?”
趙檉一看,乃是四壁都巡檢使範瓊,今日正逢他輪值站殿。
這範瓊趙檉卻是印象深刻,乃狼心狗肺之徒。
原本的靖康二年,金兵兩打東京,欽宗出城請降被女直扣押,隨後範瓊受金人委派,逼太上皇趙佶出城。
他率一衆漢奸降將,刀逼帝後宗室四千多人出城,城內百姓悲哭痛泣,衆民阻攔,盡被範瓊帶人殘暴殺害,是時血染東京,隨後這範瓊竟直接宣告,大宋滅亡!
而接着東京一城便被女直洗劫成空,金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東京百姓水深火熱,死猶勝生。
趙檉此刻看見竟是範瓊,不由心頭怒起,斥道:“賊子敢攔本王?”
只見他袖中寒光一閃,劍氣霄盈,對面範瓊的頭顱便高高飛起,鮮血噴出丈餘。
“哪個還敢阻擋本王!”趙檉冷喝一聲,那些鎮殿軍丁嚇得紛紛後退。
大殿之內衆臣全部嚇懵,誰也沒想過趙檉竟敢金殿殺人,身帶刀兵,這簡直已是形同謀逆!
“啊啊啊……”道君皇帝在御案之後身形呆滯,臉色青白交加,同樣嚇得說不出話來。
隨着範瓊屍身“窟通”聲倒地,道君皇帝猛地打了個冷噤,聲音顫抖道:“來人,將……將這孽障給朕抓回來,抓回來,誰敢抗命不前,殺無赦,殺無赦!”
鎮殿的軍兵聞言再不敢怯步,急忙從後去追趙檉,這時趙檉已經跨出殿門,看後方軍兵追來,一劍揮去,頓時又斬首幾人,隨後冷笑一聲,身形晃了晃,已是掠去了遠處。
金殿內,道君皇帝虛弱卻又氣急敗壞的聲音傳出:“調禁軍,調禁軍抓這孽障,抓這孽障……”
趙檉一路縱掠,徑直出了宮門,接着快速繞過街路來至一個八字水口前,只見盧俊義正在此等候。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直接下去八字水口,盧俊義前方帶路,走當年鬼樊樓的通道,兩人施展出輕身工夫,沒用多久便至外城,出去則是個僻靜地界,白霸白戰正在牽馬等待。
幾個上了馬匹直奔外城西門,到近前看城門未關,也不說話,直接衝出,隨後向着西方飛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