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3 手雷

    「……呼。」

    掛掉了手中的通訊，段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來自虛空圖書館的寧靜也隨之重新籠罩在他的身邊，彷彿想要用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掉他身邊的魔法燈光一般——自從留居在此處潛心養傷修行之後，這位一直獨局於虛空黑壓之下的灰袍魔法師還未像剛纔通訊那樣展露過輕鬆如意的笑容，雖然可以從剛纔對方的通訊中傳來的些許細節中察覺到絮語流觴的忙碌，但那熟悉的聲音與一如既往的默契感，還是讓這位盤坐在石牀上的灰袍魔法師暫時放下心來：「好吧，聽起來還算比較順利。」

    「你的份。」

    他的耳邊隨後傳來的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與之相伴的還有不知何時出現在此的雪靈幻冰端着盤子走到近前的身影：「這裏的食物儲備與這裏的知識儲備幾乎成反比，你就稍微湊合一下吧。」

    「成反比？也就是約等於「沒有」，是吧？」望着盤中飄香着美味的肉排，接過來的段青露出了奇怪的眼神：「那這些東西是哪來的？總不能是狩獵來的吧？」

    「是你家的凝蘭帶來的，那個女僕真的是……不管什麼時候都有所準備呢。」白色的長髮在自己的腦後隨意綰成了馬尾的形狀，雪靈幻冰毫無顧忌地坐在了段青身旁的石牀上：「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要不要找個機會抓個虛空獸，嘗一嘗它的味道呢？」

    「咳咳。」

    發出了兩聲沉重的咳嗽，段青差一點將自己剛剛送入口中的食物嗆了出來：「那，那還真是……有夠新奇的呢，哈哈，哈哈哈哈。」

    「怎麼，不是你提出來要好好研究一下所謂的「虛空生態」嗎？」對段青此時的抗拒反應不以爲意，託着下巴的雪靈幻冰疊起雙腿側身微笑着：「想要瞭解和研究這些虛空獸的話，不抓一個活的怎麼能行？」

    「很好，你的這份扭曲的好奇心，去當薇爾莉特的學徒已經足夠合格了。」於是段青轉而露出了一絲苦笑：「如果有機會，我會將你介紹給她的。」

    「那個女人與你一直都是靈魂連接的狀態，這會兒估計也早就都聽到了吧。」雪靈幻冰撇着嘴巴回答道：「而且我猜測，現在的你應該也沒有什麼時間研究這些。」

    「你的「成果」出爐了麼？」

    她說着這樣的話，盈盈的笑意之下伸出了一隻潔白的手掌，那被皮甲勾勒得玲瓏有致的曲線與白髮之下攝人心魄的嬌俏側臉也讓回望而來的段青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爲了掩飾失神而再度響起的笑聲也顯得有些刻意了幾分：「那當然了，給。」

    「這是——？」

    「加強版的魔彈十二份。」

    看着雪靈幻冰呆呆地望着被塞到自己懷中的那個布袋的模樣，段青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先前的戰鬥裏，我給你量身定製的魔彈看上去效果不錯，所以這一次就幫你多做了一些，有破甲彈、分裂彈、獨頭彈、煙花彈……啊，對了，還有超級煙花版本和可以實現多類型組合的複合版本，絕對滿足你的一切想象與需求。」

    「有機會的話，我甚至有了幾個想要給你改造槍械的想法，不過這個想法還是先放一放吧。」重新恢復了塞食物的動作，段青頭也不擡地繼續說道：「畢竟這把槍的使用熟練度與瞄準精度你應該都已經適應了，輕易改變構造可能會造成很多新的問題……」

    「使用方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望向對方的雪靈幻冰打斷了段青的話：「你要幹什麼？」

    「不不，沒什麼。」察覺到對方眼中散發開來的光亮，段青急忙將話題打岔到了另一邊：「還有一項研究成果：鏈式反應手雷。」

    「其實就是一種新型的鍊金藥劑啦，身爲一名鍊金師，我最擅長的還是製作藥劑與改良藥劑。」將擺在自己身旁的一

    瓶淡黃色的三角瓶向着雪靈幻冰示意了一下，段青一臉得意地繼續介紹道：「也是根據先前虛空中的那場戰鬥受到的啓發改制的，是使用一小塊燃燒藥劑作爲「引信」，再混入大量不同配比的混亂鍊金材料，造成元素急劇壓縮爆發的版本，所以稱之爲高爆手雷也不爲過。」

    「是嗎？」

    巨大的書架林立的陰影中，接過這瓶藥劑的雪靈幻冰一臉好奇地端詳了一陣：「那——」

    「哎哎哎你幹什麼！」

    急忙阻止了對方想要將藥劑丟出去的動作，段青差一點將手中的盤子一起丟在地上：「不要命啦？就算炸不死我們倆，羅娜和莎娜也會掐死我們倆的！」

    「那你做過實驗麼？」笑盈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雪靈幻冰將藥劑在段青的眼前晃了晃：「要是搞了個半成品出來，到時候變成啞彈了怎麼辦？」

    「我，我這不是沒找着機會嘛。」段青一臉無奈地回答道：「經歷了一場虛空漂流大冒險以後，我們就一直藏在這裏休息，而且這種手雷的引發條件與威力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那你還有什麼好自誇的？」於是雪靈幻冰撇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反問着對方：「是不是到時候又要塞到我手裏，讓我先當個死亡實驗兵？」

    「哪能呢，不會的。」段青臉上露出了一絲豆大的汗珠：「你先不要着急嘛，再給我一點點的時間……唉，算了。」

    「要不然就現在試一試吧。」似乎在剛纔發言的過程中突發奇想，放下了盤子的段青將對方手中的藥劑接了過來：「心動不如行動，既然沒辦法在圖書館內試，那就找個能試的地方——薇爾莉特。」

    「你以爲我是什麼，你口中的神燈精靈嗎？」他的腦海中隨後也傳來了薇爾莉特沒好氣的迴應：「要是再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並以爲我能輕易實現，我就要在下次的學徒課程中重新規劃一下了。」

    「只是將這瓶藥劑隨意投放到一個無人的場地當中而已，對你來說不是舉手投足間就能完成的事情麼？」段青只好強撐着笑臉說道：「無人場地的話……隨便找個虛空空間怎麼樣？」

    「我的確可以隨意撕開通往虛空空間的裂隙，但我可沒有隨意監視裂隙通道的能力。」薇爾莉特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將你所謂的「手雷」丟進裂隙裏去對我來說當然非常簡單，但若無法觀察裂隙另一頭所發生的一切，怎麼可能應付得了實驗場的需求啊。」

    「好吧，那就選一個可以監視到的地方。」一旁雪靈幻冰瞪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景象中，段青摸着下巴開始正式思考了起來：「能監視到的地方的話，好像就只有表層世界了吧？」

    「準確地說，是我們所掌握的所——有地脈可以覆蓋到的地方。」薇爾莉特拖長的聲音裏也顯現出自得的感覺：「你以爲法師議會的那些老不死的沒有找過我嗎？他們想要借用特殊通道動手進攻的那片公國南方區域早就被魔法帝國的繼承者們動了手腳，想要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入侵他們的土地，現在看來是非常困難的。」

    「說起來，語殤剛纔好像也提到過一些戰事。」凝望着手中藥劑瓶的段青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不如我們就找個戰場投放一下算了——最激烈的戰場現在在哪裏？」

    「等一下。」

    寂靜而又昏暗的圖書館內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低下頭來的段青似乎也進入了等待的狀態中，因爲聽不到對話另一半而一直處於懵懂狀態的雪靈幻冰隨後也收起了自己無奈的表情，想要收拾東西悄無聲息離開的動作卻是被眼前驟然凝聚形成的紫色光芒攔下：「這是——」

    「紫羅蘭之眼。」

    代替着說出了這個答案，段青捧着手中的藥劑瓶望向那些光芒凝聚形成之後顯現出來的景象：

    「這裏就是塔比拉河畔，對吧？」

    「散佈在大陸上的一百六十九顆眼睛中，能夠觀測到的最激烈的戰場應該就是這裏了。」薇爾莉特的解釋聲音也再度響起：「看上去你們這一方的進攻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阻礙呢，因爲對面的那個魔法師存在的緣故……唔，他使用的是鮮血魔法嗎？」

    「熟人，對吧？」指着正在畫面裏大殺四方、肆意大笑的那名玩家，段青朝着一旁的雪靈幻冰低聲提醒道：「那個叫明月清風的。」

    「沒錯，是我那不成器的堂弟。」

    按着額頭發出了一聲嘆息，雪靈幻冰那顯露在指縫間的視線裏也映現出一絲冰冷：「該說是血緣還是孽緣呢，這個楚明清居然也精通了鮮血的力量，這種力量對生物型的單位殺傷極大，但對自身的殺傷也非常大。」

    「初創於芙蕾大帝之手的這股力量，被稱爲是魔法師的剋星，也不是空穴來風呢。」目送着畫面中被一支血箭連盾帶人貫穿死去的公國魔法師玩家，段青撇着嘴巴回答道：「也不知道是芙蕾大帝自己的血脈中就擁有這種反魔法之力，還是芙蕾大帝掌握的這種力量裏醞釀出了這種血魔法的規則——順便一提，我個人更傾向於後者。」

    「別說那些沒用的東西了，趕緊解決戰鬥。」沒好氣地拍了一下灰袍魔法師的後腦勺，雪靈幻冰指着畫面中的戰場說道：「不然我就要親自去那個地方，再手刃一次這個傢伙了啊。」

    「又不是什麼大決戰，不要着急嘛。」視線在拉遠的戰場四周不停觀察着，段青的嘴上也依然是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不過既然碰上了，那就將這裏當成是「鏈式混沌手雷」的初次實驗場好了。」

    「投放地點嘛——他背後的這個小山頭，怎麼樣？」

    手指在紫色投影下的畫面中越過了板磚、格德邁恩等一衆玩家的頭頂，段青最終點在了公國玩家正在不斷衝擊的那座小山坡的盡頭：「薇爾莉特。」

    「那就是這裏了啊。」

    「話說會不會炸死自己人？他們之後不會怨我吧？」

    「顧忌太多可不符合一名學者對待魔法實驗時的態度，我親愛的學徒，況且——說不定你的這瓶藥機連一個小水花都翻不起來呢。」

    自顧自的對話之間，捧在段青雙手上的那瓶魔法藥劑也隨之消失在雪靈幻冰的面前，畫面中無數魔法橫飛的昏天黑地裏隨後也出現了那瓶藥劑毫不起眼的小小身影，由穿過紫色符文法陣綻放開來的半空中徑直朝着段青指定的位置墜落而去：「好了，準備閉上眼睛。」

    「三。」

    「二。」

    「一。」

    啪。

    藥劑瓶碎裂的清脆聲音在激烈的戰場裏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隨後綻放的魔法光芒卻是猶如明火般將附近的玩家們紛紛吸引了過來，首當其衝的明月清風也放下了自己縈繞着無數鮮血的雙手，帶着恐怖而又刺鼻的形象朝着自己的身後誇張地大笑着：「哈哈哈哈哈！老子還以爲是什麼偷襲，結果就這？一把灑在這裏的硫磺？誰升起在這裏的篝火？」

    「我們有空襲魔法嗎？」同樣注意到了那抹正在燃燒升起的淡黃色火光，渾身浴血的格德邁恩此時也停下了想要繼續進攻的腳步：「誰打的信號彈？」

    「我的直覺告訴我，接下來可能會很危險。」一旁同樣殺得眼睛通紅的帥哥傑克卻是皺着眉頭地搖了搖頭：「不管那是什麼，我們——」

    空間在下一刻發生了令人心悸的變化，那正在燃燒升起的淡黃色火光之間隨後也冒出了代表着不詳的漆黑，混雜在淡黃色火焰之間的漆黑星火所引發的深沉音嘯聲隨後也帶着四周的空間發出了劇烈的扭曲，擴散的波動也在下一個瞬間蔓延至以那道火光爲中心

    的整個球形範圍內。天空都爲之一黯的背景裏，正在戰場每一個角落裏廝殺的玩家們此時也紛紛望着那個球形空間的內部發出一連串足以震破耳膜的爆響聲，被固定在其中的元素涌動最後卻並未一如他們看到的那樣將夾雜在其中的火焰、寒冰、泥土、颶風噴甩出來，而是一點點地向着反方向的中心點逐漸崩解坍縮，最後帶着五顏六色的元素雜燴與整個山頭上的所有物質一起扭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