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1 緣回

    “什麼？信件？”

    一段時間之後的神山，被浮空的高塔陰影所覆蓋的臨時營地內，正在忙碌不已的蘿拉·羅蘭語氣不耐煩地說道，那背對着逆風悠然的嬌小身軀也在自己親手打造而成的攤位前不停地忙碌着：“沒空沒空！走開走開！”

    “咳咳。”似乎對這位早已名聲在外的麥色少女此時的反應有所準備，清了清嗓子的逆風悠然單手維持在身前的姿態依舊顯得無比自然：“羅蘭閣下會有所懷疑，也在我們的意料之中，但這確實是經過我們法師議會的正規渠道傳來的信件，其中的真實性我們法師議會可以保證——”

    “蘿拉什麼時候提到過懷疑兩個字了？”揮着手打斷了對方還未說完的話，蘿拉的手臂在自己的攤位面前上下翻動：“蘿拉不認識這個叫西蒙斯·羅德裏卡的傢伙，更何況羅德裏卡這個姓氏——哈，他們是不是寄錯人了啊？”

    “這，這個嘛，我們也不認識這個人，總之我們只負責將信件通過特殊渠道遞送過來，其他的我們也不太清楚。”逆風悠然的臉上也擺出了苦惱的表情：“若是羅蘭閣下覺得有問題，我們可以經過分部的聯絡，與帝國的郵遞部門重新確認寄送人的身份……呃。”

    他一本正經地說着這些話，同時悄然觀察着眼前這位少女的反應，一直保持着翻找動作的少女隨後也沒有應答他的這番話，只有自顧自的翻找所帶起的雜亂叮噹聲響依舊不停地迴盪在這片臨時營地的嘈雜間。不知是否是因爲大陸另一頭的戰爭消息所帶來的影響，來自這座營地的大批行會成員此時此刻的爭相奔走也比平時變得匆匆了許多，他們不時地會將自己路過的目光落向這則臨時營地裏無比出名的攤位，那注目禮一般的目光也讓立於前方正在乾巴巴等待的逆風悠然顯得渾身不自在：“那，那個……羅蘭閣下？”

    “你怎麼還在啊？沒事的話就快走吧——喂！百步無雙！先把這兩件東西拿走！負重肯定都夠了！”

    “什麼？有裝備要白送給那個弓箭手？怎麼不送給我——咳咳，我的意思是說，現在也不急着送給他什麼裝備，先把信收了也不遲啊。”

    “不是你們冒險者喜歡的那種裝備啦！蘿拉保證你肯定不想要，就不要在這裏摻和了。”

    再度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蘿拉·羅蘭一直不停上下翻飛的動作也終於停頓了少許：“至於你手上的這封信嘛……唔。”

    “就放在一邊好了。”

    依然看不到對方此時的表情，逆風悠然只好束手目送着這位飽受神山營地歡迎的“商販”繼續忙碌起了自己的工作：“這裏面寫着什麼樣的內容，蘿拉大概也能猜得到。”

    “……與魔法帝國開戰在即，大陸上的每一個角落或許都會陷入到戰火之中。”態度同樣變得正經了起來，板起面色的逆風悠然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我們知道羅蘭家族已在過去的時間中付出了太多，但我們還是希望您和您背後的力量，可以在未來的戰鬥裏發揮作用，哪怕是一點點都好。”

    “哼，這可一點都不像是一名冒險者所說的話。”將另外兩件沉重的裝備丟到了自己的身邊，蘿拉·羅蘭一臉不屑地繼續說道：“不管是多麼強大的敵人和首領，你們都是不計代價、悍不畏死地衝上去，不把戰利品帶回家誓不罷休——這才是你們冒險者應有的樣子吧？什麼時候你們喜歡跟別人分享戰利品了？”

    “若是代價太過嚴重，我們也不敢毫無顧忌地衝上去啊。”尷尬地彷彿將要把臉皮撓破，逆風悠然無奈地回答道：“這一次的大戰，對方之中也有很多實力強勁的冒險者，光是接下他們就夠我們喝一壺的了，我們實在無法保證更多的參戰人員能全身而退。”

    “蘿拉沒有聽錯吧？你們冒險者居然會關心其他人的安全了？”擡起頭來的少女一臉驚訝地問道：“還有比武器和裝備更重要的東西嗎？”

    “當然，你也應該清楚得很。”逆風悠然一臉慎重地點了點頭：“況且按照道理來講，建立了諸多友好關係與往來後，守住這些‘關係’所帶來的收益才是理所當然的吧。”

    “……見識到對方的強大了？”

    “沒錯，在天空之城上。”

    問答中的轉折並未讓逆風悠然感受到突兀，顯然這位身着藍袍的魔法師對此已經思考頗深：“對方很強，是我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強，如果這樣的冒險者在魔法帝國內部成百上千，那我們的這一戰會顯得非常被動。”

    “看來你們需要的不是什麼裁判，而是保鏢。”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蘿拉·羅蘭那保持在自己臉上的一貫輕鬆之色也跟着她站起的動作而漸漸消失了：“這一點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因爲蘿拉現在不是什麼自由世界看得上眼的強者，連這片草原上到處都有的鬃毛獅恐怕都打不過啦。”

    “這一點我也有所耳聞，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這個小店如此火爆，大家都對您的情況非常感興趣呢。”逆風悠然笑眯眯地回答道：“然而這種情況無法阻擋羣衆們對您趨之若鶩的熱情，這段時間以來您也應該切實地感受到了，若不是我特意挑了個人少的時間，恐怕我都沒有機會面見到您呢。”

    “知道的話就別打擾蘿拉小店的生意，蘿拉還要繼續待客呢。”指了指被逆風悠然先前攔在身後，現在盤旋不離想過又不敢過來的那幾名玩家，麥色肌膚的少女沒好氣地說道：“那個沒良心的學徒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要是小店裏再沒有了蘿拉，恐怕就真的要歇業啦！”

    “那，我就將這封信放在這裏了。”沒再進行過多的言語，逆風悠然只是將手中的信封隨意地放在了崎嶇的石縫間：“順便一提，這封信在法師議會內部也走的是加急渠道，負責接收並發出這封信的人叫做千指鶴，目前正在雷德卡爾那裏擔任分會長一職呢。”

    “……千指鶴那個傢伙，看來也出息了不少嘛。”

    目送着那個滿臉笑意緩步離開的魔法師消失在營地深處的背影，走過來的蘿拉·羅蘭撇着嘴巴發出了一聲不滿的冷哼，迎着山嶺強風的她隨後也跟着收攏起了自己鬢邊的栗色捲髮，同時也將不知何時從巖縫間飛起的那封信夾在了自己的手中：“既然那個小千參與到了其中，想必那個傢伙也有所插手——這才是你想說的吧。”

    “……”

    身後傳來了一名男子沉重的腳步，與之同時相伴的還有百步無雙那拖着兩雙沉重的手腳鏈拷氣喘吁吁的模樣，他先是被地上一大堆武器裝備形成的小山堆吸引得目瞪口呆了一陣，然後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正在看着什麼的蘿拉·羅蘭身上：“師父，怎麼了？”

    “沒事！你的訓練完成了嗎？”回答他的則是少女略顯大聲的回喊，以及蘿拉那回過頭去之後略顯不悅的目光：“還有，不要叫蘿拉‘師父’！蘿拉還沒有那麼老呢！”

    “可是您教會了我這麼多，不稱呼您一聲‘師父’怎麼能行？”百步無雙滿是無奈地抓了抓頭髮：“先前的比賽也暴露出了我諸多的不足，也是您不遺餘力地指導了我……”

    “停停停，蘿拉不要聽這些肉麻的話。”舉手阻止了百步無雙的話音，蘿拉·羅蘭撇着嘴巴轉過了身：“就算是蘿拉先前被逼着當家主的時候，蘿拉也沒有聽過這麼多的恭維之語，家族裏的那些個所謂的弟子看蘿拉就像看小孩子那樣，那個叫劍北東的徒弟也是個放亂不羈的人物，哪有你現在這麼恭敬的樣子……”

    “或許也和我之前有一個好老師有關。”指了指自己的臉，百步無雙露出了一個莫名的微笑：“那個人帶我走出了自由之城的貧民窟，成長爲一名合格的自食其力者，後來在我義無反顧跟着他走上無盡之橋後，他也不遺餘力地保護着我的性命……唔，或者說我們兩個在互相幫助吧。”

    “有了那段珍惜的經歷，我對‘師徒’這個關係的理解也變得更深了幾分。”說到這裏的弓箭手唏噓不已地嘆息着：“在我看來，願意花費時間和精力，將自己的所學所想所精教給另外一個人的人，本身就非常值得尊敬，無論做什麼都無以爲報呢。”

    “不錯的覺悟，蘿拉就當做是你的特別安慰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叉起腰來的蘿拉將自己臉上籠罩的沉重瞬間揮舞乾淨了：“但是蘿拉不會減少你的訓練計劃！休息時間結束！快回去快回去！”

    “一會兒蘿拉可是要檢查作業的！”

    百步無雙哭笑不得的反應中，這位看上去毫無力量的麥色少女就這麼三兩下將他驅趕到了攤位的營帳後方，沉重的鎖鏈拖曳形成的刺耳摩擦聲緊接着也伴隨着若有若無的呼喝而在那些營帳的陰影中響起，只餘下站在原地的蘿拉還在捏着信封暗自嘆息：“……好吧。”

    “看在你們這些人的面子上，蘿拉我還是再稍微認真一下吧。”

    “不過對手好像是那些魔法帝國的人？唔，不知道在芙蕾大帝的絕世武功已經失傳了的情況下，還有沒有人能真正收拾得了那些魔法的餘孽——等一下。”

    “說起來，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那把劍來着？”

    *************************************

    “給我殺！”

    同一時刻，自由大陸埃爾尼菲亞公國南方的土地上，鮮血的潑灑已然隨着戰場的鋪演而變得越來越熱烈，被血染成紅黑色的地面卻並未阻止着衝向這裏的每一名玩家的腳步：“搶下那個農場！”

    “那個磨坊裏就剩兩個人！而且還都是殘血——等等，他們上支援了！”

    “兩個魔法師！兩個盾牌手！我X，還有兩名槍手！他們有新的遠程火力支援！山大猛已經撐不住啦！”

    “退！後退！把河南岸先讓給他們——我們的遠程支援呢？昂首挺胸，你之前吹的意大利炮在哪兒？”

    “……對方的反撲很猛啊。”

    抱着雙臂站在靠近西鳳郡邊境線的塔比拉河河畔，負責指揮這場臨時遭遇戰的板磚一臉無奈地轉過了臉：“這樣下去別說是風花鎮境內，恐怕連旅人之家的面都見不到呢。”

    “自由之城那邊的談判結果還不知道如何，提前打通這道壁壘對我們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麼用。”回答他的則是同樣正在負責帶隊、此時正一臉玩味與淡然的帥哥傑克：“在天下第二的‘好消息’沒有傳來之前，我們還是按照單打獨鬥來處理好了。”

    “那我們還聚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如換個進攻的方向。”於是板磚一臉不悅地指了指戰場的另一邊：“對方很明顯在這裏下足了重兵，很明顯是非常看重切斷我們雙方的聯繫，若是無法形成聯合之勢，我們進攻魔法帝國的計劃也會受到很嚴重的挫折。”

    “哦，難道你們公國方就沒有一點點獨自打敗那些復辟者的信心嗎？”

    巨大的槍響聲隨後出現在帥哥傑克的身側，將那裏剛剛冒出的一名潛行者玩家的腦袋變成了動人心魄的燦爛血花：“要是連這點程度的自信都拿不出來的話，我看我們還是趁早收手吧，別忘了——”

    “這次大戰可是你們先挑起來的。”

    他說着這樣的話，依然冒煙的槍口也在吹噓的氣息中化作向前飄散的青煙，一隻帶着吶喊聲的玩家小隊隨後也從他吹氣的方向斜着殺將出來，將潛伏在那裏之後的地方潛伏隊伍整個掀翻在地：“是虛空冒險團！”

    “哈，那些常年混戰場的大佬們終於現身了！我就說他們遲早會來的！”

    “這一次的戰場可是證明自我、打出名頭的最好機會！之前賽場上沒有展現出來的實力，今日就讓這些復辟者好好見識一下吧！”

    “跟上跟上！先把西邊的野地佔下來，然後繞過磨坊，突襲南邊的那座山頭！”

    無數支自我組建的小隊越過了板磚與帥哥傑克兩個人的肩頭，最後在格德邁恩揮舞着長劍的一聲大喝下向着前方的血染之地深處奔襲而去。

    “把他們的遠程火力點全端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