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3 裂隙

    “果然這個世界還是充滿了完全無法應付的偶然狀況呢。”

    時間回到稍稍早一些的時候，披着灰袍魔法師的段青此時正因爲墨色冰晶的監牢而被迫待在漆黑的狹窄空間內，他抱着黃金龍族依然溫熱而又昏迷不醒的身軀，蜷縮着發出了一聲無奈的悲嘆：“兩個殘廢，一個沒有行動意識，一個沒有行動能力……唉。”

    “他們該不會是特意挑選了這個時機吧？”這位灰袍魔法師的視線此時也是一臉的茫然，瞪着光線無法透過的墨冰另一頭怔怔地自言自語着：“禁錮出一片完美的封魔空間，將我和芙拉的幾乎所有自救的手段全部隔離，而且還選在我們兩個最虛弱的時候——他們的智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了？”

    “雖然很不想使用這個手段，但若是實在沒有什麼辦法的話，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自殺吧。”感受着冰晶外面還在發出的敲打聲與震顫聲，段青終究還是撇了撇自己的嘴巴：“雖然現在這個姿勢和連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的狀態，自殺這個操作對我來說還是困難了一點，但真說要做也不是不可能，只需要克服那麼一點點的心理障礙，以及——”

    低頭望了一眼芙拉依舊沒有醒來的那張動人心魄的面龐，灰袍的魔法師最後還是遲遲沒有付諸行動：“將你單獨丟在這裏真的沒問題嗎？這個選擇……該不會將拯救你的唯一機會給放過去了吧？”

    卡察。

    冰晶的外圍隨後出現了類似崩裂的清脆聲音，將原本再度陷入沉寂的段青驟然驚醒，滿懷欣喜的他隨後望着再度一動不動的漆黑世界“表面”，漸漸收起的期待神色也被一臉的詭異所取代：“……到……開……”

    “不要……讓我親自……就好。”

    “……果然，正常的方式……不過……很幸運。”

    “有我在這裏。”

    來自外界的話語最後驟然變得清晰，位於段青胸口前方的漆黑空間陡然出現了一絲詭異的變化，空洞的感覺隨後也伴隨着撕裂開來的空間裂痕以及從中散逸而出的虛空波動，與某成熟女性的聲音一起在段青的面前顯現：“——能聽到嗎？能聽到吧？喂，我知道你聽得到，別愣着了。”

    “呃，薇爾莉特？”

    “——呼。”

    細微的空間裂痕內部隨後傳來了薇爾莉特的沉重呼氣聲，與之相伴的還有如釋重負之後的坦然：“心靈聯繫的切斷果然不是什麼好兆頭，你真的出事了呢。”

    “抱歉，不過我也沒想到敵人會用這種等級的東西來招待我啊。”望着那一絲絲空間裂隙中還在散逸的虛空能量，段青將自己眼中驚喜的動盪漸漸收起：“怎麼，終於有時間來管我了？”

    “我一直在處理你的問題好不好？”

    裂隙中的虛空波動彷彿隨着薇爾莉特沒好氣的回答而變得搖晃，不知位於何處的紫羅蘭之主再度迴應的語氣裏也帶上了幾分抱怨的感覺：“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嗎？知道的話還總是給我添這麼多的麻煩？我看下次也不要讓我負責什麼‘地脈轉播’和‘場景控制’之類的工作了，乾脆給我個‘救火員’的角色噹噹怎麼樣？”

    “那可不行，總不能把你藏在暗處的優勢白白葬送啊。”段青迴應的笑聲中也充滿了放鬆之後的虛弱味道：“要是你像芙拉一樣突然跑過來救場，這會兒被困在冰晶裏的說不定就是你了。”

    “那不可能，在此之前，我會把所有的威脅全部都清除掉。”浮在黑暗中的虛空裂隙開始在芙拉的低笑裏漸漸放大：“我可不會像芙拉那樣隨便就聽你的話，該出手的時候就絕對不能手軟，不然的話——”

    “要是像她一樣莫名其妙變成了你的累贅，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靜寂了一瞬間的景象中，薇爾莉特發出了一聲輕笑：“我知道你對芙拉的現狀有那麼一點點的愧疚之心，但那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蓄意想要暗算我們的人，以及——”

    “你們依舊無法克服所有苦難的弱小。”

    空間的裂隙隨着薇爾莉特話音的落下而逐漸放大，最後終於將段青兩個人本就擁擠的空間內部完全擠佔了，嗅到了裂隙中風險的段青隨後也努了努嘴，朝着依然還在從中傳出的聲音問道：“這是通往哪裏的？”

    “還能是哪裏。”薇爾莉特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此處，你覺得還有誰能想出這種‘打通虛空裂隙’的辦法，把你從隔絕了魔法的內部空間內掏出來？”

    “你從虛空的另一側撕開這個裂隙的？”段青挑着眉毛驚訝道：“你有辦法直接定位這個地方的空間座標？”

    “當然不能，定位一個虛空座標與現界的對應點本就是非常困難的。”薇爾莉特的聲音回答得依舊從容肯定：“所以我只是趕到了現界的你的位置旁邊，然後透過紫羅蘭之眼的界位偏移，在你的‘虛空’位置施放了一個‘虛空裂隙’而已。”

    “怎麼樣，大小合適嗎？”

    宛如一名正在諮詢客戶的店員，薇爾莉特成熟嫵媚的話音也驟然變得俏皮了起來：“合適的話，你就趕緊鑽進去吧。”

    “我倒是爛命一條，但芙拉可不能出事。”艱難地在狹窄的空間裏扭動着，段青拖着芙拉的身軀氣喘吁吁地回答道：“到了另一邊，你可要抓緊時間找到我啊。”

    “有虛空圖書館在，這些問題都不是什麼問題。”虛空的鼓譟開始逐漸充斥，薇爾莉特的聲音也依舊在段青的耳邊徜徉：“你只需要保證這段時間的自身安全就可以了。”

    “你指的是虛空獸嗎？”即將消失在裂隙中的段青一臉頭疼地回答道：“拜託，我現在很弱的。”

    “虛空世界不同於現世，那裏的法則你應該也多少瞭解到一些了。”屬於薇爾莉特的聲音在段青的耳邊最後響起：“教給了你那麼多的知識，現在不正是發揮的時候麼？”

    “別再讓你的朋友爲你哭泣了。”

    坍縮的虛空裂隙帶着段青與芙拉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狹窄而又漆黑的墨色冰晶內，寸寸碎裂的景象隨後也在失去了平衡的空間動盪裏逐漸擴散延伸，正在被無數人團團圍觀的那顆從天而降的隕石隨後便在僅僅持續了半天的時間後，化作被擠壓在一起的碎片消失在了塔尼亞的夜幕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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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

    失重感與眩暈感正在逐漸離去，捂着額頭的雪靈幻冰從自己所躺的地方坐了起來，用盡全力適應着身體狀況的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低吟，那試圖掙扎的動作也很快被身旁的一雙手扶住了：“這是……哪裏？”

    “請不要亂動，靈冰大人。”

    屬於暗語凝蘭的倩影隨後出現在了雪靈幻冰睜開了雙眼的視野中，與之相伴的還有她展現在雪靈幻冰面前的燦爛微笑：“您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先安心休息一下吧。”

    “我，我剛纔不是還在空中——嗯。”忍受着逐漸變得清晰的痛覺所傳來的折磨，雪靈幻冰的眉頭逐漸皺在了一起：“我記得我逼退了最後那個敵人的身影，然後是……芙拉出現……啊！”

    “我，我是不是被芙拉送走了？”不斷四顧着周圍的景象，有所恍悟的雪靈幻冰隨後也反抓住了暗語凝蘭的手：“她對我使用了空間傳送術？”

    “是的，靈冰大人。”保持着臉上的微笑點了點頭，暗語凝蘭用溫曦如風的軟糯語氣將雪靈幻冰的情緒再度安撫下來：“那位龍族的女士沒有惡意，您儘管放心就好。”

    “這裏是虛空圖書館內部。”

    昏暗的光線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在雪靈幻冰的視野中逐漸清晰，將看不到盡頭的一排排巨大的書架與琳琅滿目的書籍展現在了這位白髮女劍士的面前，舉起雙手自望的雪靈幻冰隨後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下的一張石質的桌臺，耳邊也傳來了暗語凝蘭依然還在解釋狀況的溫潤低語：“據沙奈朵大人說，這裏是芙拉先前一直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想必在那位龍族女士趕到現場之前，她一直待在這裏休養吧。”

    “所以她也順手將我也送回到了這裏來，是嗎？”緩解着自己頭痛欲裂的感覺，雪靈幻冰終於開始重新放鬆起了自己繃緊的身體：“你也一直待在這裏？”

    “不，凝蘭是剛剛才趕到這裏來的。”搖了搖自己的頭，暗語凝蘭泛着微笑的俏臉也跟着緩緩平息了：“雖然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但語殤小姐還是決定先將凝蘭派到這裏來。”

    “語殤……是樓語殤吧。”按着額頭閉着自己的眼睛，雪靈幻冰再度發出了一聲悶哼：“那家夥在幕後待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讓她出來稍微出一出力了……等等，你是剛剛才趕過來的？你們不是負責塔尼亞地下熔爐部分的計劃嗎？”

    “計劃已經接近全部完成，靈冰大人不用擔心。”暗語凝蘭再度搖了搖自己的頭：“當然，從塔尼亞到虛空圖書館之間的路途還需要一段時間，好在沒有出現其他的問題——”

    “比賽已經結束了？戰鬥呢？”急忙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雪靈幻冰睜大了眼睛望着暗語凝蘭的臉：“我在這裏昏迷多久了？現在的狀況呢？”

    “他在哪兒？”

    下意識再度抓住了暗語凝蘭的手臂，雪靈幻冰原本剛剛放鬆下來的語調再度變得高昂了起來，面對這份焦急的暗語凝蘭也沒有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那低下頭將重新響起的回答聲音也壓得越來越低：“……先生他現在……可能……”

    “他怎麼了？”由對方的反應中明顯察覺到了不詳，雪靈幻冰抓着女僕的手臂開始用力搖晃：“他沒有一起傳送到這裏麼？他出什麼問題了？就算是最後掛掉——”

    “他現在……與芙拉一同被封印在一塊墨綠色的冰晶裏，暫時還沒有人可以打破那道魔法。”保持了片刻的沉默，暗語凝蘭終究還是擡頭說出了自己所知曉的所有實情：“初步推測……應該是有大魔法師級別的人一直埋伏在旁邊，並在最後出手偷襲成功，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被關起來了？”怔然地消化着這些信息，雪靈幻冰的目光逐漸變得呆滯：“怎麼會……被封印了是什麼意思？沒有人可以打破又是什麼意思？”

    “語殤小姐和其他勢力的人都在發動各自的力量，希望能夠找到幫助脫困的方法。”暗語凝蘭聲音平靜地回答道：“目前最有希望的是法師議會，據說千指鶴小姐已經趕往依默瑞德大廳——”

    “他在哪兒！”再度打斷了對方的話，雪靈幻冰的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帶我過去！”

    “您現在的傷勢還沒有恢復，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您趕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身體沒有移動半分，暗語凝蘭神情鎮定地繼續勸說着：“以您現在的身體與……精神狀態，過去也只是平添混亂而已，凝蘭還是建議——”

    “就算如此，我也要待在他的身邊，而不是這個對他毫無幫助的地方！”雪靈幻冰不管不問地掙扎道：“樓語殤派你來，果然還是故意讓你監視與看管我的是不是？你們——”

    “安靜。”

    澹然而又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這片巨大書架羣之間的虛空深處，將雪靈幻冰與暗語凝蘭即將掀起的爭吵瞬間壓了下來，披着黑色斗篷的羅娜隨後也帶着陣陣衣袂的震動聲，緩緩降落到了這片書架與桌臺之間：“雖然沒有什麼客人，但只要是圖書館，大聲喧譁都是明令禁止的。”

    “我知道你與段青……與臨淵斷水的關係也不錯，所以有些話我也直說了。”沉下了自己的氣息，雪靈幻冰也再度板起了自己寒霜般的面龐：“別妄想着將我關在這裏，也別突然搬出什麼‘他的留言’之類的東西，我絕不會相信。”

    “關於這件事，我正好也是來通知你們的。”沒有更加強硬的表態和鎮壓的氣勢，降落到地面上的羅娜忽然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虛空圖書館收到了薇爾莉特的消息。”

    “‘貨’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