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9 墜空

    “我們看到……呃，看吶，那是煙塵散開之後的高塔，沐浴在夕陽中的高塔配合着滿地的黃沙，頗有一種末日餘暉般的美感。”

    “只可惜現在好像沒有人能夠近距離欣賞到這樣的美景，就連賽後搜索隊都沒有安排兩個，相比之下，人們對於之前出現在高塔之上貫穿天空的那道光柱反而更感興趣一些。”

    “咳咳，這不是我們關心的事情，我們還是關心一些與比賽有關的事情吧，根據大賽用復活點剛纔傳來的最新報告，應該還有至少二十人以上還在那片戰場區域生存，我們只是……那個，我們只是還沒有找到他們現在的位置。”

    “趁着這個機會，我們可以繼續從高空中欣賞這個自由世界最古老、地勢最高的城市的美景，你看這城牆，這遺蹟，這光，這水……哎？這片荒野廢墟裏沒有水？不要在意那麼多細節！欣賞夕陽下的天空之城就對了！”

    已經在下方的塔尼亞城內等待了許久的時間，屬於繁花似錦兩個人的解說聲也在廣播頻道中變得越來越稀疏隨意，長時間面對早些時候天空之城清理協議爆發後滿地狼藉的無人區景象，即便是再有本事的解說員也都已經將自己的話說得一乾二淨了。尬聊到自己都難以接受，一直負責帶動氣氛的繁花似錦原本的侃侃而談也漸漸變成了暗自的滴咕細語，無法忍耐的場外問話最後連同那頻道裏不斷傳來的、類似書頁翻動的雜亂聲響，隱約顯現在已經開始從城市廣場與各大酒館角落離場的觀衆耳邊：“……看來是真的沒有什麼後續了？要不要派個人去上面問一問？”

    “就算是真的沒有什麼後續，他們至少也應該派個人來告訴我們一聲。”屬於東豐拉麪的低沉聲音也在這片嘈雜中隱約傳來：“像現在這樣一點消息都沒有的狀態，肯定是出了什麼無法處理的意外情況，只能有這一種解釋了。”

    “掀起的煙塵已經完全散盡，整個戰場也已經一目瞭然！就算被埋在了那些機械怪物的殘骸之下，現在也應該早就鑽出來了吧？難不成被埋到了三尺之下的地底裏？”

    “那地方可是天空之城最危險、最神祕的區域，發生什麼情況應該也不會覺得奇怪，我倒是不反對他們鑽到某些神祕的地方規避末日災難的舉動，但這對我們這些觀賽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嗯？”

    “下面傳來了騷動？怎麼了？”

    不知隱藏在什麼地方聽到了異常的出現，東風拉麪率先發出了驚呼，那不斷翻動與攪亂的雜音也在下一刻停滯了少許，隨後又被繁花似錦的遲疑之後的一聲大叫所取代：“他們擡頭看什麼呢，不會真的在觀賞夕陽吧……啊啊！”

    “他們在那裏！”

    宛如黑夜提前降臨到了這個世界，位於這座城市上空某個方向的昏黃色幕布裏驟然亮起了幾顆閃亮的流星，呼嘯的高空強風帶動着被夕陽染紅的層雲掀開了那裏的神祕面紗，那突破了霧紗遮掩的“流星們”各自的光芒也開始變得五顏六色：“快，快放大——是他們！真的是他們！全都在這裏了！”

    “天空之城看上去沒有任何異狀，但所有人現在都在墜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管他的呢！只要他們還在戰鬥，我們的任務就是將這些精彩的畫面實時傳遞給想看的人！”

    無數腳下此起彼伏指向天空的手指與驚呼聲裏，精神一振的繁花似錦興奮無比地大喝一聲：“比賽——”

    “還沒有結束！”

    砰！

    風颳擦得臉頰生疼、眼睛刺痛，勉強維持着身形穩定的斷風雷率先被側上方飛來的一記劍斬送飛了出去，正在他身旁與蒼雲壁壘抱在一起糾纏的斷山嶽隨後也跟着發出了震喝，將自己對手背後還在急速墜落、想要繼續追擊的十方俱滅一起攔了下來：“休——想——通——過——”

    “這你也能欄得住？”高空的寒冷已經在身上結出了一層白霜，位於這片混戰上方的趙六安暗自唾罵着收起了自己即將出手的施法動作：“嘁，躲得很快嘛。”

    “都是快要摔死的人，早死一點晚死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出現在了三人合抱成一團的側面，第三位手舞足蹈移上前來的夢江落此時也露出了勉強擋在鬥盾之後的半張僵硬的臉：“何必這麼苦大仇深，非要戰鬥到底呢？”

    “又不是我們嵐山一家人想要討個說法，你看看周圍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和我們家會長一樣？”指了指四周還在或升或降、各自飛散的其他玩家們，趙六安臉上也盡是一副譏諷的表情：“最後非要來一場集體高空跳傘——”

    “怎麼想都是你們江湖的奸計啊。”

    飛射而來的一道箭失的軌跡隨後劃過了兩個人中間的空氣，擡頭望去的夢江落看到的卻只有遠處還在空中糾纏扭打在一起的更多亂戰景象，身爲這批亂戰者其中之一的百步無雙此時也沒有絲毫差一點傷及無辜人士的自覺，再度擡起的弓弦也在遠方飛來的另外一道流箭的逼迫下暫時退讓到了一邊：“……居然還能瞄得這麼準？”

    “天下第二的每一個人，最擅長的都是臨場應變。”由百步無雙不遠處的空中劃過的鳳凰天望隨後發出了一聲長笑：“這種高空的不穩定影響，只需要稍微適應一下就沒問題了。”

    “所以將矛頭調轉過來對付我們的舉動，也是臨場應變的一部分嗎？”收起了皺起的眉毛，百步無雙隨後扭身閃過了對方由下至上的另一記明箭：“不打算與我們討好關係了？”

    “那沒辦法，畢竟我們家會長正在上面跟你們家隊員廝殺呢。”朝着另一片天空中朝日東昇與惡魔復生兩個人同樣正在扭打在一起的方向指了指，沐浴在夕陽中的鳳凰天望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敵人的隊友自然是敵人，就算是爲了防止形成支援，我們也應該阻止你啊。”

    “惡人先告狀！”

    令人窒息的火焰伴隨着大片的明光延燒到夕陽潑灑的另一側，位於那裏的千指鶴大叫的聲音隨後也伴着她潑到近前的烈焰洪流逼退了鳳凰天望的新一輪進攻：“明明是你們的那個什麼憤怒狂魔先挑釁的！”

    “那只野牛又不是我們能拉得住的……咳咳，是又怎麼樣？打了就是打了，有意見就還手啊！你個小丫頭片子現在的射程還沒我遠呢！你打得着我嗎你？”

    “啊啊啊啊啊可惡！”

    來自天邊另一頭的火焰在鳳凰天望不停扭動着身軀作怪挑釁的模樣裏升騰得更加恐怖了，即將鋪天蓋地撲過來的元素能量波動下一刻卻是被出現在那裏的晦暗光芒遮擋住了少許，察覺到一絲危險的千指鶴也趕在那些晦暗流光即將覆體之前脫離了原地，藉助火焰帶起的上升氣流將四周的空間撐開了少許：“——偷襲！卑鄙！”

    “沒錯，這是偷襲。”揮舞着胖手胖腳的不滅星魂迴應了千指鶴的控訴：“‘星體侵蝕’居然沒有命中……本來還想多拉一個實驗品呢。”

    “你給我站住！”

    “我倒是想‘站’住啊，可惜這裏沒有地方站。”

    熟練地戲耍着那位火焰亂揮的紅髮少女，不滅星魂肥胖的身軀也在急速墜落的亂流裏越飄越遠：“哎喲喲，我的腦袋快要晃暈了，有誰來幫幫我啊？”

    “我來幫你！”來自遠方的一聲大喝隨後顯現在了他的背後，隨之而來的一聲爆裂的槍響：“帥哥傑克！特來拜見！竟敢如此對待一名淑女，早看你們這些傢伙們不順眼了！”

    濺起在天邊的血光將金黃色的餘暉鑲上了一層鮮豔的紅框，越來越多的死傷也開始在這場極端特殊的戰場四周出現，急墜的死亡迫近、從未有過的新奇戰鬥體驗也讓每一名還存活着的參賽者們變得更加興奮，那隨意尋找對手、儘可能想要在最後墜地前多帶走幾人的理由也同樣變得越來越放飛自我——下方的塔尼亞城在急速墜落裏變得清晰的景象中，在比賽裏剛剛結下新仇的板磚與流塵兩個人此時也同樣扭打在了一起，而另一邊還在鼓動着魔法準備隔岸觀火的落日孤煙等人，則是與另一邊的五火球神教衆人開始了激烈無比的炮轟：“你們幾個居然敢招惹我們？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等與你並無宿怨，但維扎德與自由世界裏的魔法師玩家們卻是早有怨由，今日正是個好機會，好教你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別忘了我也是火焰大師，你們那用火球秒人的套路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管用！而且你們在說什麼胡話？我們可是靠着魔法職業發家的維扎德，是天下魔法師的代表！怎麼可能與魔法師玩家有仇怨？”

    “不擇手段把持着法師議會的資源，阻止非會員的魔法師從中獲取任務、領取獎勵——即便這樣也就罷了，你們登上天空之城以來的這幾個月，在對抗魔法帝國的問題上毫無建樹，讓對立勢力的魔法師玩家成倍增長，這難道不應稱之爲罪責嗎？”

    “若是你們不願意承認這份罪責，那就讓我們來替你解決吧。”

    橫飛的火球在天空中連成了一條條的直線，將夕陽天空的一半燒得如同鮮血般通紅，目視着這些精彩畫面的段青此時也在這片立體混戰的最上方歪了歪嘴巴，於雪靈幻冰懷抱的保護中勉強發出了一聲感嘆：“果然飛翔會給人帶來自由的感覺啊，連打架的理由都找得自由起來了。”

    “你還有閒情說這種話！”

    一聲清脆的撞響聲迴盪在他的耳邊，將那本就不太靈便的聽覺徹底隔絕在了雪靈幻冰的怒吼聲外：“帶着你這個累贅作戰，我可是很累的！”

    “讓你鬆開我你又不願意。”視野的余光中閃過了憤怒狂魔的身影，手持兩柄大劍的他在半空中揮舞的虎虎生風，道道劍光不離不棄地在雪靈幻冰的防禦中肆意飛舞着：“把我丟到一邊，你們兩個就可以好好打一場了。”

    “丟到一邊？你看他還會不會理我！”勉強帶着段青翻了個身，利用反震的餘力拉開距離的雪靈幻冰沒好氣地回答道：“人家就是衝着你來的！”

    “沒錯，這一次定要好好分個高下。”

    用半躺的姿勢調整着墜落的速度，面色平靜的憤怒狂魔將雙劍指向了段青的臉：“來，不要總是躲在女人的背後，這會讓我瞧不起你。”

    “我也不想啊，但我現在可是重傷。”推了推雪靈幻冰示意了一下，回過頭來的段青面露無奈之色：“能再換個時間嗎？”

    “一推二二推三，你還想推到什麼時候？”憤怒狂魔用手中的劍點着對方的臉：“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你若執意不打——”

    “我就逼你出手。”

    雙手大劍揮舞而起的劍風颳起了比寒風還要勐烈的呼嘯，那劍勢的指向卻是出現了細微的改變，察覺到這一變化的雪靈幻冰眼神一肅，擋在面前的龍骨大劍的劍嵴也顯得更加密不透風：“——選擇我作爲目標嗎？正合我意！”

    “放手。”被夾在懷中的段青則是衝着雪靈幻冰低聲喊道：“別帶着我了，放手。”

    “我不要。”用盡全力抵禦着前方密雨般的攻擊，雪靈幻冰回答的聲音也顯得艱難而堅定：“我一隻手就能對付他。”

    “放手！”

    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灰袍的魔法師勐然從雪靈幻冰的鐵臂中掙脫開來，又驚又怒的白髮女子剛想發火，擦過髮梢的一道魔法黑炎卻是從她回頭的視野前方劃過：“怎麼——”

    “聖殿騎士團。”

    擡頭望着不知何時出現在天邊的一道模湖的黑色人影，將這記鎖定魔法引到一邊的段青擡頭喝道：“居然還有活人啊。”

    “嵐山的那些殘黨能活下來，我們當然也能活下來。”

    見那黑炎沒有得手，漂浮在空中的黑影隨後縱聲大笑：“雖然現在殺了你只是多此一舉，但以防萬一，你還是早一點死了更讓人放心。”

    保持直立姿勢的他雙手合併，手中環繞的更多黑色流光如同水銀瀉地般向着段青落去。

    “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