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8 餘魄

    “……結束了？”

    依然舉着自己的武器，一直保持高度戒備環伺四周的流塵半晌之後才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這種不明覺厲的感覺……嘿，哪個權威人士出面解釋一下？”

    “權威人士就在前面。”四周的光線依然還在恢復正常的景象中，回答出聲的一尾渡江向着前面艾依娜浮現的曼妙虛影撇了個眼色：“但是上一個敢惹她的人已經消失了，現在應該不是合適的時候。”

    “希望良辰美玉的消失能平息她的火焰，別把在場的我們全部遷怒進去就好。”同樣正在滴咕出聲的江山如畫則是縮了縮自己躲在盾牌背後的身子：“都說冒險者都是爛命一條，但我們這些命也不能隨便丟在這個地方啊，而且——”

    “這比賽算是結束了嗎？”

    猶如自問一般滴咕出聲，他的視線逐漸落在了環形大廳遠方的另一頭，同樣剛剛掙扎而起的斷風雷此時也在那裏靜靜地望着高速旋轉的環形能量核心與澎湃不已的元素奔流，原本想要上前接近的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這位……艾依娜閣下，不知——”

    唰。

    根本沒有理睬對方的意思，未等斷風雷發問完畢的那道半透明的倩影隨後消失在了大廳的中央，同樣正在高度戒備着場間形勢的惡魔復生隨後也瞬間轉頭，那想要張嘴提醒衆人的叫喊卻是被艾依娜近在眼前、居高臨下的威壓與話語鎮壓在了原地：“——你好。”

    “你，你，你……你好。”

    下意識回答出來的聲音顯得有些結舌，惡魔復生的側肋隨後收到了自家隊友恨其不爭的一肘，吃痛之下清醒過來的他隨後也被身後的雲驚步拉住，眼角的餘光也注意到了這名緩緩漂浮而來的管理員投影真正落下的方向：“……你好。”

    “我的記憶裏沒有你的信息。”

    原本面無表情的清冷神色似乎因爲剛纔的一系列變故而出現了幾分變化，脫離了刻板線條的柔和形象也使得艾依娜此時的神情與氣質更像一位真正的女神了，於白光的沐浴中緩緩靠近的她注視着被雪靈幻冰擋在身後的段青，那薄脣開啓之後的話音也同樣變得如同羽毛般輕盈：“但我卻對你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爲什麼？”

    沉靜的語句之下透露着一絲絲的期盼，艾依娜被魔法投影勾勒而出的面色上浮現出隱約悲慼的感覺，那宛如女神降入塵世般的感染力足以動搖在場每一名玩家的心，但卻並未讓擋在段青面前的雪靈幻冰動搖半分。她皺了皺自己的眉頭，擎着巨劍負責守護的動作還是擋在原地沒有讓步，來自身後段青開口回答的聲音隨後也加入了這場莫名的對峙，將這兩道身影之間繃緊的氣氛逐漸放鬆了下來：“算了，還是交給我來吧。”

    “抱歉，天空之城的管理員女士，我們沒有任何想要冒犯的想法。”白色的長髮被四周的魔法光輝映襯得更加透亮，轉過身來的雪靈幻冰也將背後重傷倒地的段青再度顯露出來：“至於你提出的問題……很遺憾，我也無法回答。”

    “你的名字。”依然沒有任何的動搖，漂浮在半空中的艾依娜繼續追問道：“冒險者，請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麼？”

    “……臨淵斷水。”微微停頓了片刻，段青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我不是你想要找的那個人。”

    “自從我被他丟入天空之城的生存艙後，我就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收起了自己臉上的期盼之色，雙手交疊在胸前的艾依娜話語中的悲慼卻是顯得越來越重：“受制於我現在的存在形式與發現我的法師議會賦予的職責，我無法離開這座城市去證實有關他後來的那些傳言，但一直沖洗在我體內的魔法元素與冥冥中的聲音依然還在向我歌頌：他沒有消失，也沒有死亡。”

    “他依然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身體微微前傾了少許，艾依娜的面色也漸漸變得平靜了下來：“不知多久的時間過去，我對他的執着也隨着城市的管理與守護而變得澹漠，但今日——剛剛發生的事情，讓我又想起了這一切。”

    “呃，或許這只是你的錯覺而已，比如被良辰美玉的作弊手段激活了一部分缺失數據什麼的……咳咳。”想要捂臉的動作被重傷吃痛的感覺攔下，段青只得用低頭的動作作爲遮掩苦笑的取代：“我的意思是說，這種問題你應該問更有關係的人士，而不應該問素昧平生的我們，不是嗎？”

    “我早已詢問過將我從生存艙內取出的法師議會，以及身爲他們首領的維金斯大人。”搖了搖自己的頭，艾依娜聲音沉重地回答道：“維金斯大人說，將我放入那個生存艙內並讓我存活下來的人確實還在這個世界上，但多餘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了。”

    “這個老狐狸。”低着頭的段青磨了磨自己的牙齒：“他是故意多嘴的吧？”

    “我很感激維金斯大人，是他的安慰與鼓勵給了我以這樣的姿態重新生存下去的信心。”似乎注意到了段青的自言自語，艾依娜按着胸口繼續說道：“七人議會及衆多的魔法師也向我保證，只要能夠履行好管理城市的職責，總有一天他們會完全修復天空之城，到時候我就可以藉着這座城市的力量在自由大陸上任意翱翔，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到了那時，我就可以——”

    舉起的手臂擋在了神情略顯激動的半透明身軀之前，段青用這樣的手勢擋住了艾依娜的靠近，因爲扯動了傷勢而痛苦不已的他最後艱難地喘息了兩聲，最後還是帶着一副自認爲燦爛無比的微笑磕磕絆絆地回答道：“這些話……還是等你找到陌上青山之後……再親口說給他聽吧。”

    “我已經有追隨者了。”

    連雪靈幻冰都不忍心看的景象裏，手臂停滯在半空中的艾依娜漸漸低下了自己的頭，流淌在投影四周的魔法能量似乎也在這一刻出現了劇烈的波動，彷彿將她原本如皎月般光滑的皮膚映襯得更加蒼白了：“……明白了。”

    “所以說管理員女士，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如何？”不知如何是好的段青只能將話題轉往其他的地方：“我倒不是爲了工作着想，但現在的場面還是一片混亂，這對天空之城的修復任務沒有半分好處啊。”

    “……那就先完成之前的工作吧。”轉過身去不再面對那位灰袍的魔法師，艾依娜將自己清冷的聲音再度迴盪在整個大廳的左右：“我將清理……我將把在場的各位全部傳送出去，請大家做好準備。”

    “哎哎哎，等等。”於是距離他們最近的天下第二代表惡魔復生第一個站了出來：“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就不能讓我們稍微多待一會兒嗎？看在我們同爲發現者與守護者的份上……我們保證我們再做任何破壞的舉動了，你們說對不對？”

    “威脅最大的敵人已經在剛纔被您親手清除。”走出了衆人的行列，保持着威嚴與風度的斷風雷隨後也向前行禮並解釋道：“將那幾個自由之翼的殘黨處理掉之後，這裏的紛爭馬上就可以平息，我以江湖統領的身份，向管理者作出保證。”

    “沒錯沒錯，這裏的事情只是之前在上面大打出手的延續，而上面的比賽也是經過法師議會准許的。”同樣走出了衆人的行列，名爲浮生掠夢的黑衣書生此時也點着頭揚起了自己的聲音：“理論上來說，我們在這裏的爭鬥應該也是經過法師議會授權和允許的行爲，除非爭鬥真的爲這座城市帶來的不可逆的損害，否則我們就不應當爲之前的損害承擔責任才對。”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這裏……咳咳，我是說我們好不容易才打完了比賽，總得給我們的貢獻給予應有的獎勵吧？”

    “對啊對啊，發現並激活這座動力核心可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理應有資格留在這兒！我們——”

    “——夠了！”

    雷鳴般的震喝隨後響徹在大廳的每一處角落，與之相伴的是艾依娜緊繃如寒霜的俏臉重新漂浮向半空的景象，沉重的威壓隨後也伴着凝聚在她雙掌之間的瑩瑩白光，再度籠罩在了所有人的頭頂：“無恥之徒！不僅沒有任何歸咎自責之意，居然還敢索要回報！”

    “我的職責是守護並管理這座城市的安全！任何的契約與口頭承諾，都無法阻止我履行這份職責！”她雙手高舉，原本環繞在身軀周圍的能量波動也伴着她高舉的雙手而開始擴展向整個空間：“你們與法師議會之間有什麼承諾，你們就去找法師議會尋求幫助吧！”

    “喂！等等——”

    未等落日孤煙說出自己的話，那充斥在環形大廳左右的能量波動就帶着一陣耀眼的白光驟然升起，再度被雪靈幻冰緊緊守護在身後的段青隨後也目送着其他所有人在這道白光中盡數消失，仰着腦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羣觸黴頭的傢伙，看不出人家現在心情很糟糕嗎？”

    “你沒資格說這句話，罪魁禍首。”迴應他的是雪靈幻冰的無情指責，她望着四周已經空無一人的空蕩景色與依然還在明暗波動的光線，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身前斜上方的那道倩影背後：“爲什麼沒把我們一起送走？”

    “……”

    四周的能量呼嘯變得更加激烈了，嗡鳴聲也隨之變得更像是刺耳的尖鳴，沐浴在這場能量流正中心的艾依娜沒有回頭，只是在段青隨之而來的低吟聲中靜靜地漂浮着：“別打擾她了，不然這裏就要颳起十二級的能量風暴了。”

    “我知道你心中在擔憂什麼，不過把我們單獨留在這裏，對你我都不是什麼好事。”他開始代替雪靈幻冰進行勸慰，強行提振起來的話音也顯得沒有什麼精神：“這座動力核心需要進一步的修復與穩定，我已經幫不上太多的忙了，至於另一邊……要是他們都被送走，而我卻沒有跟着一起送走的話，他們也會在事後徒生更多不必要的議論。”

    “後續的事情，我會找人幫你處理的。”彷彿是看出了那道漂浮在空中的背影顯露出的猶豫和彷徨，灰袍的魔法師勸慰的聲音中多出了幾分笑意：“畢竟我們的時間多得是。”

    “……那就——”

    漂浮在天空中的艾依娜久久沒有迴應，那耀眼的白光也終究在段青的面前升起。

    “再見了。”

    呼——

    已經適應了傳送魔法的波動，靜靜等待了片刻的灰袍魔法師隨後自然而然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恐怖的風嘯與窒息的感覺隨後也包圍了他的腦袋，將他正在從高空中墜落的景象同時呈現在了他的眼前：“——啊啊啊啊啊啊！”

    “都說了不要輕易惹女孩子不高興！你這個傻瓜！”不由自主發出的大叫隨後被耳邊傳來的斥責聲取代，同樣出現在這裏的雪靈幻冰隨後也一把抱住了段青的臉：“看地圖！我們現在在天空之城的外側！”

    “我說怎麼要等一會兒才傳送我們走！這絕對是遷怒！是報復！”

    “這倒不是，因爲他們也都在這裏。”

    擰着段青的身體在空中艱難地改換姿勢，雪靈幻冰隨後朝着下方同樣正在做高空自由落體的其餘衆人指道：“看來心情糟糕的艾依娜小姐，連傳送座標都無法控制了呢。”

    “……下次去賠禮道歉的時候，我是不是應該帶個小蛋糕？甜點應該是所有女性都不會拒絕的禮物吧？”

    “前提是艾依娜現在是否還能吃東西，以及她會不會害怕變胖……別聊了！快使用飛行術！”

    “你以爲現在的我還能使用什麼魔法？我的殘餘魔力連漂浮術都用不出來！”

    “那就去前面求救！前方的大部隊裏應該還混着幾個魔法師——”

    唰！

    比呼嘯聲更加刺耳的一道劍氣流光穿過了二人的身側，將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還在相互大喊的聲音驚懾在了原地，正在前方表演羣體高空跳傘的大批黑點此時也在彼此距離的接近中變成了逐漸清晰的玩家身影，同時也將他們正在各自大打出手的混亂場面呈現了在了二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