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5 調停

    “是誰在這裏搞破壞？”

    指着眼前巨大的能量光柱，臉上掛着憤怒之色的一名公國貴族此時正翹着鬍子大喊大叫，帶着兩名私兵的他似乎對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狼藉景象無法接受，那因爲厭惡塔尼亞地下水道的惡臭而積攢的不滿彷彿也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簡直……簡直就是胡鬧！就連公國的平民知曉的禮儀都比你們這些人要多！他們至少會保持身體的整潔與頭腦的清醒，而不是與這裏的老鼠與蛆蟲爲伍的同時，質疑我的來意與使命！”

    “你們把這裏搞得一團糟！”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四濺的鮮血痕跡與地下管道的髒污，這位不知何時來到此地的公國官員用自己的大嗓門將周圍的一衆帝國衛兵們訓斥得擡不起頭來：“我要向帕米爾……不，我要向議會控訴你們的行徑！你們這羣不知廉恥與榮辱的混蛋，根本沒有資格成爲公國守護者的一員！”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天天只會把‘向議會控訴’這種話掛在嘴邊……咳咳。”成爲了這位公國貴族中年男子首當其衝的被訓斥者，站在這支公國守衛部隊最前方的一名隊長模樣的人隨後也將自己撇着嘴巴暗自唾罵的聲音收了起來：“這位——劉易斯議員，對嗎？我們正在執行的就是鎮壓的任務，是這些該死的冒險者正在對我們城區的地下區域進行破壞，像蚊蟲一樣陰魂不散……”

    “但是我一路走來，卻連一個你們口中的冒險者都沒有見到！連流竄的傢伙都沒有！”高聲打斷了對方的話，頤指氣使的公國高官扯着自己的鬍鬚將下巴尖擡到了比對方頭盔還要高的地方：“盧卡斯隊長，我需要一份關於現狀的報告，立刻，馬上！否則——”

    “停停停停停，我知道了。”

    全身覆蓋在甲胃之中的公國衛兵隊長個頭看上去要比對方要高很多，但舉着手臂阻止對方逐次擡高音調的動作看上去也顯得卑微無比：“議員閣下，我們也是接到了線報和聽到動靜之後才趕到這裏來的，當時的情況要比現在還要慘烈得多，被驅趕和宰殺的魔物、大量的屍體、血流成河的下水道、隨處可見的戰鬥痕跡……要不是我們已經在此清理了一段時間，您或許早就已經嘔吐着逃出這個地方了。”

    “哦？看來我還要代表卡洛斯議員，感謝你對城市清理與打掃工作的貢獻？”呼吸並未因爲先前的極度憤怒的平息而平息下來，揹着雙手的公國議員用尖酸刻薄的話音繼續諷刺道：“下一次議會評定的時候，我會考慮擬定一份提議，將你和你的部下劃分到城市管理部門去的，那裏工作輕鬆，薪水豐厚，至少比你們現在擔任的職責要輕鬆得多，而且——簡單得多，不是嗎？”

    “……總之這片區域已經不再混亂和危險。”沒有理會這段冷嘲熱諷，公國的衛兵隊長聲音沉靜地繼續說道：“這裏可是熔爐核心區域，是塔尼亞城那場變故之後被劃分的重點防衛區，之前那些擠在這裏做生意的冒險者現在也已經被我們‘請’了出去，即便是劉易斯議員繼續待在這裏應該也無比安全——”

    “你在暗指什麼？你想說我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連冒險者都不如的弱者嗎？”於是高瘦公國議員翹着鬍子再度將自己的音調拉高了起來：“別說是區區幾隻魔物，就連帝國的雪狼部隊見到我都要怕上幾分！我的名聲和英勇事蹟在法爾斯前線可是人盡皆知！豈是你這種小人物能夠隨意質疑的？”

    “不，我們沒有這樣的意思——”

    “我要彈劾你！我要將你從塔尼亞趕出去！公國的首都不需要你這樣的不敬之人！我也不需要！”

    “……請劉易斯議員息怒，我們絕無不敬之意，我們只是……呃，對議員您先前提出的要求有些不解，按理說帕米爾大人應該不會認識這幾個卑微的冒險者……”

    “你這個——愚蠢的——士兵！你懂什麼！你能知道什麼！難道我還要因爲照顧你的無知和無謀，再浪費時間和心力給你解釋嗎！你需要做到的就只是聽從命令！楊？楊在哪裏？還有防衛長官錢德勒呢？我受不了與你們這些普通士兵的溝通了！我要——”

    紛亂的場面在四周公國衛兵們面面相覷的景象中漸漸變得熱烈，原本平息下來的圓形地下廣場此時也變得再度熱鬧了幾分，一直試圖勸慰與溝通的帝國衛兵隊長最後似乎也放棄了自己的努力，指着背後的某個方向低聲說道：“那好吧，這幾個人就交給您來處理，只不過還有幾個方面請大人您注意一下，比如……”

    “你說什麼？你居然還想藉着什麼意見和建議，繼續對我大放厥詞？氣死我了，簡直是氣死我了！”

    “不，我只是有些在意您的安全，畢竟我們之前趕到這裏的時候——不，算了。”

    已經無法忍受面前這位議員閣下足以穿透能量嗡鳴聲的嗓門和歇斯底里的態度，招了招手的衛兵隊長帶着周圍散開的部下們朝着廣場一角的出口走去：“不管是審訊還是盤問，全部交由閣下您來處理就是，我們在外面繼續執行守衛與巡邏任務。”

    “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我們也會第一時間趕到，議員閣下大可放心。”

    鏗鏘作響的腳步在血染的地面上顯得無比清晰，濺起的血污也在頃刻間消失在通道的深處，望着那裏的漆黑漸漸平息下來的公國議員隨後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揹着雙手以優雅無比的步伐走到了那幾名“被審訊者”的面前：“……呼，這下應該暫時安全了。”

    “有他們守在外面，我們的行動還是會顯得有些不方便呢。”

    環顧了一下已經被清理一空的熔爐廣場四周，掩嘴俏笑的暗語凝蘭隨後也擡起裙襬向前行了一禮：“不過還是多謝瑪姬閣下的幫助，至少爲我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有他們守在外面，至少之前那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大批老鼠可以被隔離在外。”擺手摒退了自己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那兩名“私兵”，走上前來的劉易斯議員原本那高亢的中年嗓音也變換成了瑪姬的低沉女聲：“不過公國的警戒程度已經提高了兩個等級，他們應該不會再冒着風險闖進來了。”

    “這些入侵者的到來我們早有預料，就連戰力也在我們預估的承受範圍之內。”收起還在包紮傷口的動作，站在後方的絮語流觴隨後也走上前來指了指自己的身側：“不過我們確實沒有想到，已經提前打過招呼的公國方依舊會把我們當成是不明身份的陌生人……他們至少應該也知道我們是前來合作舉辦比賽的成員吧？”

    “帕米爾似乎將此事瞞得很深，應該也是爲了防止打草驚蛇吧。”搖了搖自己的頭，高瘦的議員單手扶腰回答道：“這也是好事，每清理一波潛藏進來的老鼠，我們就會變得越來越安全，魔法帝國和他們背後的勢力也不可能擁有無限的眼線和暗殺者才對。”

    “好吧，現在只要暫時不出去，我們應該就不會受到打擾了，對嗎？”

    點了點自己的頭表示同意，絮語流觴隨後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不遠處的能量光柱上：“不過按理說時間已經過去了，這裏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變化。”

    “變化早就已經出現了，自從我來到這裏之後，我就能察覺得到。”閉着眼睛搖了搖頭，“劉易斯議員”低聲回答道：“這裏的地脈正在向着某個地方輸送着能量，具體去往哪裏，又是如何做到的，我也說不上來。”

    “不用管這些高端知識才能解釋得通的玩意兒，我們只管做好我們自己的活兒就是了。”扛起了自己手中的盾牌，從休息的狀態裏迴轉過來的格德邁恩此時也咧嘴大笑道：“守好這個能量源不被破壞，順便清理清理前來搗亂的暗線……剩下的就交給天上的人來辦吧。”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沒辦法觀看比賽。”說到這裏的他擡頭望了望頭頂上方：“嘿。”

    “有幾支隊伍的最後成績，我還是有些在意的呢。”

    能量的嗡鳴彷彿隨着幾個人安靜下來的談論而顯得明顯了幾分，那上下通透的光柱也在這一時刻不停閃耀明滅，肉眼無法分辨的光柱表面，原本攀附在其上的細微顆粒波動也在這一時刻驟然平息了。同樣的現象發生在了天空之城上方的城市中心，被各個方向的石臺與高塔環繞包圍的另一條能量光柱此時也宛如失去了波濤的江河般平息了下來，位於這條從天而降光柱底端地下的一道巨大的陰影此時也成爲了震懾戰場的源頭，長髮飄飄、美麗動人的女神形象也因爲其遮天蔽日的大小與鋪天蓋地的威壓而變得難以目視：“——艾依娜。”

    “天空之城的管理者，艾依娜小姐。”

    不同於正在喃喃自語的段青，於平息下來的戰場中走出人羣的斷風雷第一個作出了自己的迴應：“我們並未在此進行什麼破壞活動，事實上，我們也是在之前與法師議會的合作、進而在這裏開闢進行的比賽過程中無意發現這裏的。”

    “不要聽他胡說，艾依娜小姐，那個傢伙絕對知道一些什麼！”還未等他說完自己的話，另一頭的落日孤煙就大聲斥責着跳了起來：“他們知曉通往這裏的密道！他們對這個地方肯定有所圖謀！還有……咳咳。”

    似乎是對那遮住整個空間上方的巨大身影飄向這邊的視線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紅袍法師那四處亂指的手指與咧開的嗓門也迅速收斂了下來：“總之這個江湖……冒險團，本身既不是法師議會的一員，也不是什麼與高等級魔法師有關係的組織，這些外行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天空之城是開放的城市，按照費爾南多·維金斯大人的意願，這裏會容納更多願意遵守規則、嚮往開放與自由的冒險者們。”沒有支持落日孤煙的言論，飄在空中的半透明巨大靈體用毫無感情的語氣回答道：“你的指控沒有意義，落日孤煙閣下，按照這條原則，即便是一無所知的門外漢也有資格在天空之城中駐足，除非——”

    “這裏是被劃定爲‘禁止進入’的特殊區域之一。”

    莫名的威壓伴隨着這聲警告而傳遍了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充盈的元素能量也將幾乎所有的玩家都壓在了地面上：“法師議會與身爲管理員的我都認爲，沒有給一個無人涉足的區域設置‘禁止區域’的必要，但你們的到來打破了現狀，應當重新審定與調整這裏的規則。”

    “在最終結果沒有出現前，請在場的所有冒險者不要輕易行動。”旋轉的環形能量核心與沖天的光柱似乎對這道巨大的身影沒有任何影響，那出現在所有人肩上的重壓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明顯：“打破規則之人，按照天空之城臨時安保法令第二條第三款的規定——”

    “等一下，我們需要解答。”對已經表現出統治力與震懾力的這道巨大身影毫無俱意，舉着手站起身來的惡魔復生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冒犯，不過身爲真正的外來者，我們還是想稍微瞭解一下所謂的判定條件，如果這裏即將成爲禁止區域的話，判定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因爲這裏是天空之城的動力輸出終端。”漂浮在天上的“女神”回答的聲音也顯得無比清越：“它在十二分鐘之前因爲未知原因而被激活，並且現在一直處於激活狀態……”

    “停停停，剩下的先不要講！”來自這個大廳的角落裏隨後響起了一道急急忙忙的少女聲音，似乎想要阻止艾依娜接下來想要說出的內容：“講多了的話——”

    鐺！

    一聲清脆的劍斬聲隨後出現在了大廳的另一端，還未反應過來的衆人紛紛回首望去，只見正在那裏對峙的雪靈幻冰已然一劍揮下，大聲警告着對峙另一方揹着雙手的良辰美玉。

    “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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