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7 風輪

    “娜希婭小姐，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一些有關事實真相的線索。”

    終於將關鍵詞聯繫在了一起，段青重新找到了己方的營地所在的位置，他與雪靈幻冰將負責代替自己看管營帳的百步無雙請到了很遠的範圍之外，然後才將自己的這句話隔空喊向了門簾的另一邊：“您與那位所謂的‘神使’是什麼關係？您是神山派來的使者嗎？”

    “……”

    “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話題非常不合時宜，但是我們目前的調查都到了關鍵的瓶頸點。”

    感受着對方安靜的呼吸以及躲在帳篷內一動不動的反應，段青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我們倒是也可以根據現有的情況和條件做出我們的推斷，從而選擇我們的未來，但你也肯定不想看到我們就這麼做出偏離軌跡與方向的片面臆斷，從而走偏自己的道路，不是麼？”

    “……”

    “好吧，那我就稍微說一下我們目前的結論。”

    衝着身後抱起雙臂守候在不遠處的雪靈幻冰遞出了一個眼神，段青聲音低沉地繼續迴應着娜希婭的沉默：“假設——我們首先假設，您就是隱藏在呼倫族內的那名神使，根據我在那蘇族以及其他部族裏得知的描述，神使都是負責引導合格的部族前往神山，承認其爲合格選民與神山一員的存在，是人人都敬仰並且尊重的身份與象徵。”

    “但是根據我在呼倫族內瞭解到的情況，你目前爲止的所作所爲都與神使的身份大相徑庭。”他的話音一轉，原本唏噓而又嘆然的語氣也驟而變得沉重：“你沒有引導這裏的族人們前往神山，反而千方百計地想要阻止——這個情況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耳邊的馬蹄聲與來自遠端的喊殺聲依舊沒有停止，灰袍的魔法師回頭望了望遠方再度展開廝殺的獸潮陣線，若有若無的咆哮與巨大的黑影也隨着大羣大羣騎兵的馬蹄震地聲以及鏗鏘作響的刀劍揮舞聲，出現在了風雲逐漸匯聚遍佈的天空之下：“經過了這麼多天的瞭解，我們也看到了呼倫族的強大與他們面對的敵人的恐怖，已經與這些獸潮相互較量了這麼多年的他們或許還有着什麼無法進軍神山的理由，但他們絕對有屬於他們自己的資格。”

    “換句話說——我們認爲呼倫族有理由成爲你們神山的選民。”他指着那些不斷從前線上被擡下、又有無數替補的戰士奔赴前線的景象，腦海中彷彿又重現出了第一晚曾經阻擋在獸潮前方的那些騎兵們所組成的鋼鐵城牆：“若是像獸潮這樣的東西存在於這個風之大陸的其他角落、可以稱之爲與風暴相同的‘災禍’的一部分的話，那爲風之大陸守在邊緣地帶如此之久、一直守護着風之大陸內部安全的呼倫族，這些年來所做出的貢獻就令人爲之驚歎了。”

    “但是他們卻依舊在這裏。”

    說出這句話的是雪靈幻冰，察覺到了段青此時陷入了某種情緒的她隨後也代替着對方繼續說了下去：“或者說，是被‘堵’在這裏更加恰當一些。”

    “沒錯，被堵在這裏。”擡起頭來的段青聲音低沉地接道：“不是被獸潮拖在了這裏，而是被堵在這裏。”

    “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和理由，但是神山和神使很明顯不想讓這樣的一個呼倫族進入大陸的中心。”雪靈幻冰擡頭望了望風雲變幻的東方天空：“他們派出了一名神使潛伏在呼倫族的內部，大概也是爲了時時監視這個部族的情況，就像是在防備着什麼。”

    “呼倫族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族內有一名神使存在，並且時時刻刻觀察着己方的言行，所以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守護着大陸的西方，用抵抗獸潮的方式默默地表達着自己的立場。”段青聲音低沉地說道：“但這種默默的付出並未得到對方的理解，反而得到了更壞的效果——神山一方認爲他們是在隱瞞着什麼更重大的祕密，伺機通過隱忍而在某個時刻進行反撲。”

    “證據大概就是那些來源於遠古時期的科技，以及所謂的鎮風之石的存在。”

    無數戰吼聲與廝殺聲相互混合在一起的背景音裏，那屬於他們青靈冒險團的帳篷內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站在草地上等待了一陣的段青隨後也不再繼續保持沉默，緩緩地向前又走了一步：“怎麼，我們所說的這些推斷和結論有什麼偏差？”

    “如果你覺得哪裏不對，請向我們講出來。”他衝着沒有話音的門簾聳了聳肩，然後再度開了口：“或者說你有什麼自己想說的話，可以解釋那一日在阿波倫內所發生的一切？”

    “‘神使會懲罰你們的’——這可不是普通的呼倫族人能夠說出的話。”一旁的雪靈幻冰也再度發聲，那眉頭也隨着嚴肅的表情而微微皺起：“一般的族人很難有那個勇氣和膽量衝進長老會並奪走呼倫族的珍寶，呼倫族的高層會爲之震動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們依舊沒敢明目張膽地抓捕你，也沒敢用其他的方式威脅你自己出來——你的特殊身份簡直不能再明顯了啊。”

    “情況到了這一步，很多身份和事情的經過也就都變得很合理了。”段青聲音沉重地繼續說道：“但還差最後一點。”

    “爲什麼要阻止呼倫族。”

    他拋出了這個問題，同時指向了還在前仆後繼衝向前方獸潮的那些無畏的戰士們：“這樣強大的一個部族，這麼多死在獸潮面前的生命，即便是他們有着什麼可以威脅到神山地位的東西，你們也應該爲之動容了吧？”

    “……”

    “如果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們真相，那我們也如同一開始所說的那樣，做出我們的選擇了。”

    面對着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和話音的帳篷，段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其實你也應該知道，這幾日我們一直在參與這場無窮無盡的戰鬥，或許每一個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參戰理由，但我們最終的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

    “活下去。”他衝着一旁的雪靈幻冰點了點頭，聲音也逐漸開始變得堅定：“我們，那蘇族，瓦布族，呼倫族，所有人現在都是爲了活下去而戰鬥，或許我們無法得知獸潮的來歷和神山背後的真意，看不到什麼更長遠的東西，但我們現在只能選擇如此。”

    “如果確定獸潮是我們的最終敵人，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將會全力以赴。”他衝着帳篷的方向行了一禮：“之前的行動和戰鬥我們還有所保留，爲的就是防止可能會站錯隊或者在發生意外的時候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不過既然你不打算辯駁的話，那我們也不再打算考慮太多。”

    “擁有這份力量，總要負起這份責任的。”他轉過了頭，與雪靈幻冰同樣變得堅定的神色一起向着獸潮所在的前線共同邁出了自己的腳步：“我們可不想因爲失去同伴和更多的生命而後悔，畢竟——”

    “等一下。”

    長久的話聊終於有了迴應，來自帳篷另一側的呼吸聲也被屬於娜希婭的呼喚聲所打破，嘴角翹起了一絲笑意的段青隨後也停下腳步轉過了頭，映入眼簾的卻是那面若天仙的女子此時含着眼淚咬着嘴脣、楚楚可憐而又堅定無比的模樣：“給，給我一些時間準備一下，好嗎？”

    “……準備？”本欲脫口而出的聲音變成了疑惑，不願意打破這份氣氛的段青沉聲吐出自己的問題：“你需要準備什麼？難以啓齒的勇氣？”全本

    “不，我無法說出口。”搖了搖自己的頭，娜希婭用力地抹着自己眼角旁邊的淚滴：“我只是……我只是……突然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就連你這樣的外來者都願意負起自己的職責，願意爲我們這些普通的族人們拼盡性命，我又有什麼好顧慮的呢？”她鬆開了自己的雙手，那重新顯現在段青兩人面前的雙眼中也充滿了如同晴空一樣明朗的笑：“謝謝你們讓我明白了這一點，謝謝你們，冒險者。”

    “呃，你在說什麼？”

    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原本以爲對方打算吐出答案的段青臉上的問號與不安開始變得越來越多了：“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的事情，你們應該馬上就會看到。”

    激盪在空中的風雲開始變幻得越來越猛烈，如同獸潮一樣不停起伏的天空似乎也在暗示着即將發生的某種變化，擡頭望着這一切的娜希婭隨後也走出了帳篷，用淡然的聲音將段青兩個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因爲戰線馬上就要崩潰了。”

    咔嚓！

    憑空落下的雷電隨後照亮了每一位正在仰頭看着這片天空的人的臉，那不知從何而降的閃電也將獸潮戰線前方的其中一角完全籠罩，屬於呼倫族前方戰線的呼喊與大片士兵的慘叫也隨着這道閃電的降臨與掀起的氣浪，順着風傳回到了段青他們的耳邊：“是雷狼領主！它們終於出現了！”

    “數量——三十！這……根本……請求撤退！撤退！”

    “裏北軍呼可丹部！你們負責斷後！其餘人迅速退到族內！不要回頭！”

    “‘風輪炮’準備！”

    一連串的指揮聲音隨後出現在了段青的耳邊，與之相伴的還有某個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詞彙，若有若無的呼嘯聲隨後也伴着他們身後草原盡頭的呼倫族聚落內某道巨大黑影的升起，帶着呼莫卑堅決無比的聲音從他們的頭頂上方一劃而過：“所有人聽令！”

    “除了裏北軍以外，其他人以最快速度離開戰場，風輪炮即將發動！”

    “如果無法逃離的話，請準備好事先發給你們的風之石，然後向上天祈禱。”

    “祈禱——你們可以活下來。”

    【叮。】

    【警告：觸發條件達成，“獸潮之戰”階段事件到來。】

    【“獸潮之戰”難度升級，開始升級清理。】

    【存活臨界點倒數計時：30，29——】

    “原來那風車是用來幹這個的嗎？”

    來不及處理腦海中響起的這些系統提示的意義，段青瞪着眼睛辨認着升起在遠方的那道巨大黑影四周逐漸伸展開來的風車扇葉：“你們呼倫族居然還隱藏着這種祕密武器？而且馬上就要開始用了？”

    “雖然我們也推測過他們是不是隱藏了什麼祕密武器，不過看上去應該非常厲害。”望着周圍如風一般奔馳而返、沒有任何疑義想要回頭的無數部族騎兵與戰士，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警告道：“厲害到我們或許會在這場攻擊中瞬間蒸發的程度——這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的。”

    “我很少痛恨你的直覺。”霍然轉過了自己的視線，段青的目光落在了逐漸被聚集而起的能量光輝照耀清晰的那些獸潮的身上：“難道我們的決定還是做得太晚了？到底是什麼敵人讓這些呼倫族的人如此果斷地下了這樣的決定？”

    “雷狼一族是風之大陸上非常罕見的物種，而它們的力量也如同它們的存在一樣罕見和強大。”說出這句話的是娜希婭，逐漸走過兩個人身前的她望向前方屹立在獸潮中間巨大狼影的目光也顯得無比平靜：“雷電是它們天生可以召喚的力量，釋放雷電也只是災難的開始而已，一旦讓它們肆虐在聚落內，造成的損失就不是風輪炮能夠換到的了。”

    “不過，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噼啪作響的雷電所造成的壓迫感與身後傳來的巨大呼嘯風聲在空中不斷地對峙着，同時也將屬於段青的呼喊聲徹底掩蓋，展開了雙手的娜希婭隨後也在段青與雪靈幻冰兩個人的面前逐漸升起，呈十字架一樣漂浮在空中的身形此時也在背後越來越亮的風車強大的能量迸發中顯得神聖無比：“因爲我會保護你們。”

    “這就是我的責任。”

    【9，8，7……叮——】

    【娜希婭好感度上升爲親切，隱藏條件已達成。】

    比白晝更加明亮的光芒隨後也帶着比雷鳴更加強勁的風聲而覆蓋了草原的每一片角落，那展開在空中的巨大風輪也綻放出了比太陽更加熾熱的光，向着天空射出而又落下的光輝隨後也在草原另一邊的獸潮盡頭掀起了半球形的擴散波浪，然後又在娜希婭的身形化作同樣一道聖光的景象下盡數遮擋在了向着左右兩邊伸展開來的透明光罩之外。

    “神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