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8 醉倒

    沿着巴格倫最後指明的方向不停向前行進，段青終於穿過了由帳篷所組成的大街小巷，看上去高低不一的無數白色棚頂也在這名灰袍魔法師左顧右盼的動作中逐一經過，最終在已經變得不再繁華、人煙稀少的景象中漸漸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擠佔着已經被踏平的爲數不多的草地，這些被呼倫族的普通族人所搭起的老舊帳篷在名爲“胡巴”的聚集區內再度成爲了段青所經過的視野主色調，散亂而又擁擠的帳篷之間此時也堆放着無數不知何處運來的雜亂貨物，將壘砌而成的城牆與盡頭處更高的那座建築展現在了他的面前：“唔。”

    “是風車啊。”

    看着那座高大建築上方微微轉動的四片巨大的扇葉，段青不由自主地嘆息出聲：“沒想到居然順着走到了這裏來……這位先生？有時間嗎？請問你是否見過一個名叫蘇爾圖的人？就是穿着那蘇族的服裝，身材看上去也很高大——”

    沒有放過自己在這條路上遇到的每一名過路者，段青就這麼從一個又一個看上去雜亂無比的帳篷前不斷經過，那被他所拉住的最後一名族人隨後也像是嫌惡一般急忙甩開了他的手，帶着匆匆的神色迅速消失在了這條臨時街巷另一側的遠方：“……奇怪了，這邊的人看上去要比其他地方的族人們更加緊張呢。”

    “難道是因爲戰爭的關係？”暫時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段青的視線也隨着擡起的頭而轉向了聚落的另一邊：“你們所謂的‘守衛戰’，究竟什麼時候開打啊？”

    “喂，那邊那個。”

    似乎早已在這附近盯了很久，兩名舉着長槍的呼倫族士兵隨後也帶着警惕的目光緩緩地走了過來：“你怎麼還在這裏？不是警告過你了嗎？”

    “喂喂，你們不是先前就已經警告過我了麼？”於是段青也只得無奈地回過了自己的頭：“我都已近離開阿波倫區域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你最好離開這個地方。”沒有理會對方的抗辯，那士兵舉起了自己的長槍向着段青威嚇道：“這麼喜歡在我們呼倫族裏到處亂逛……難道你是外族派來的奸細？”

    “這種毫無根據的懷疑，我都懶得辯駁了。”於是段青轉身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我早就在之前的時候就跟你們說過，我是來找人的！我們的族長失蹤了，現在正不知下落呢！”

    “那個什麼什麼蘇爾圖又不在我們族內，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手中的長槍在段青的脖頸上劃過了一瞬，呼倫族的士兵在段青面前擺出了更加危險的進攻姿勢：“自己去外面找去吧，別再這裏給我們添麻煩了，外族人。”

    “外族人？我們現在多多少少也算是貴族的客人。”沒有理會對方的威脅，段青斜着眼睛抱起了自己的雙臂：“我們的族長就是因爲參加了你們的宴會才突然失蹤的，我不找你們找誰去？”

    “我看你一點都不像是在找人，更像是在四處亂逛。”另一名圍上前來的部族士兵也豎起了自己頂在段青身前的長槍：“像你這種喜歡拿各種藉口在族裏亂晃的傢伙，我們最近已經抓了一百多個，像你這種拙劣的表演者也不例外。”

    “我是表演者？老子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走到了這一步你們知道嗎？”氣不打一處來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段青咬牙切齒地甩開了自己面前的長槍：“好！既然你們真的想看表演的話，那我就演一個給你們看看！蘇爾圖！蘇爾圖你在哪裏！聽到了就給我回個話！你僱傭的冒險者正在被外面的人欺——”

    “吵死了。”

    正欲將段青叉出去的兩名士兵後方隨後驟然響起了一名老者不耐煩的低吼，與之相伴的還有推開了大門的一名老者瞪着眼前這三個人的氣憤表情，佝僂着身體的那道身軀隨後也走出了他身後的黑暗，拄着柺杖來到了幾個人齊齊轉過來的視野範圍之中：“趕緊給我滾！不要再打擾我休息了！”

    “老頭，你——”想要提醒對方的話停在了半空中，段青那剛剛被架起的胳膊隨後也在下一刻驟然放開了，來不及有所反應的他隨後也目送着眼前的那兩名部族士兵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一溜煙地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你……不怕……喂，看起來他們好像更像是老鼠那一邊啊。”

    “因爲他們平時根本就不怎麼來看我。”收起了自己露出的兇惡臉色，老人聲音低沉地轉過了身：“而不瞭解我的人，自然會對我的存在心生畏懼。”

    “我們似乎也只見過一面吧，雖然那一次我們之間相處得還算愉快。”擡頭看了一眼老人身後顯現而出的那座風車一樣的建築，段青不自覺地撓了撓自己的頭：“不過就算如此，我們之間已經相熟到了你願意出手相助的程度了麼？”

    “當然沒有。”毫不客氣地回答出聲，老人那佝僂着身體的模樣已經消失在了門後的黑暗當中：“不過我聽到了你的呼喊。”

    “聽說你在找一個叫做蘇爾圖的傢伙，對吧？”

    雖然已經無法看到門後的黑暗究竟是什麼模樣，但老人的這道嘶啞的聲音還是非常迅速地將段青的注意力瞬間吸引了過來：“什，什麼？難道你知道——”

    “他是我撿回來的。”

    迅速的腳步聲與衝入門內的呼嘯聲被老人的一陣嘆息所打斷，與之相伴的還有那被老人展現開來的昏暗光線中躺在風車磨坊內的男子：“這傢伙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沒有人管，所以我就將他撿回來了。”

    “蘇爾圖！”迅速地確認了眼前這名男子的身份，上下檢查了一番狀況的段青隨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還活着……他怎麼了？是被誰被偷襲了嗎？還是因爲重傷而昏迷了？”

    “都不是。”揮手打斷了對方的話，身材並不高大的老人隨後將自己的視線重新落在了段青的身上：“以我這把老骨頭這麼多年以來的淺顯經驗判斷的話——”

    “他應該是喝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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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帶起的涼意不斷地由風車的四周飄過，爲這片本就不太密封的磨坊內帶來了更加清涼的感覺，用這樣的方式遮擋着陽光、享受着涼意的老人此時也在自己的愜意嘆息聲中躺在佈置在狹窄房間內的搖椅上，任由段青自顧自地檢查着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那名那蘇族的壯漢：“唔，最熱的天馬上就要過去，又到了我這種老骨頭難捱的時候了。”

    “這位，呃……老先生。”

    “我不叫老先生，我叫艾爾德！”驟然擡高了自己的聲音，脾氣看上去乖戾無比的老人隨後又將自己擡起的身體重新落回到了躺椅之間：“算了，叫我什麼都無所謂——既然已經找到了物主，你就趕緊把他領回去吧。”

    “不不不不不，要是真的有這麼輕鬆的話就好了。”急忙擺起了自己的手，舉起了雙臂的段青聲音迅速地回答道：“而且眼前的困惑實在是太多，我甚至都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問起——咳咳。”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後面對着老人淡淡望着自己的那張臉：“還是按照順序來好了——艾長老是什麼時候將蘇爾圖撿回來的？”

    “忘記了。”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隨着躺椅微晃的老人擺出了一臉不配合的態勢：“我的年紀大了，所以記性當然也不太好。”

    “看在我幫你修好了風車的面子上，你就稍微‘想起來’一些嘛。”於是段青打出了自己的人情牌：“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祕密，告訴我應該也沒什麼吧。”

    “我才不會告訴你，我只想讓你趕緊把他領走。”雖然看不到老人的表情，但段青還是很輕易地能從對方回答的語氣中感受到他臉上的不耐之色：“說的話越多，需要解釋的也越多——你們這些冒險者的脾性，我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那就從現有的那些信息和線索來談好了。”有些意外於對方的這個回答，沉默了片刻的段青隨後也將自己的手指重新落在了蘇爾圖的身上：“你不是說他其實是喝醉了嗎？”

    “怎麼，不相信？”老人那躺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挪動了少許：“我艾爾德別的不敢說，這大陸上的每一樣美酒，我可都是嚐遍過的。”

    “不，我指的不是什麼品酒能力。”段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苦笑：“我指的是……呃，能夠讓人醉上將近三天、到現在都沒有清醒跡象的酒，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啊。”

    “那是你們冒險者的見識太少！”老人吹胡子瞪眼地回答道：“想我艾爾德周遊大陸這麼多年，別說是美酒，每一種烈酒我都——唔。”

    “差一點就上了你的當。”他收起了自己激動的表情，那一瞬間升起的脾氣也在下一刻收回到了嘟囔的聲音當中：“總之我不會再理你了，趕緊給我走吧。”

    “別說我現在還沒有搞清楚蘇爾圖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的原因，以我現在這個魔法師的身板，我也沒有那個本事拖着這麼大一個人離開此地啊。”無奈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段青隨後也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再度出聲：“請等一下，我先找找。”

    “……你要幹什麼？”

    “聽說您已經品嚐過了這個大陸上的所有美酒。”不自覺地衝着對方點了點自己的頭，低下頭翻找着什麼的段青此時也喃喃自語一般地說出了這些話：“不過這來自另一個大陸上的美酒，你應該還沒有見過吧……啊，還好還好，幸虧當時有準備過一些。”

    “喏，這是綠石佳釀。”他從自己的灰色魔法袍中掏出了一瓶翠綠色的液體，拔開瓶口在老人的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品嚐一下？”

    “這股香味——”眼睛睜大了一瞬間，驟然坐起身來的老人轉身的動作也變得猶豫了起來：“這是哪裏來的？你，你不要隨便騙我啊。”

    “這種綠石村盛產的佳釀，連當初的諾曼都無法抵抗它的味道呢。”微笑着將翠色的小瓶收了回來，段青衝着對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當然，身爲新大陸的客人，讓我送你一瓶嘗一嘗自然也沒有什麼，不過——”

    “好好好，我知道了。”驚喜了一瞬間的表情又塌回到了原本的那張蒼老而又乖戾的臉，老人沒好氣地收回了自己想要接過瓶子的手：“既然如此，那就告訴你一些事情吧。”

    “這種酒叫做龍逆之血。”

    閉上眼睛進入了沉思，艾爾德老人用低沉而又嘶啞的聲音慢慢念道：“一種已經在大陸上失傳已久的酒，就連古代龍族飲下之後都會醉倒，更何況是普通的人類和其他生物，草原上的牛羊喝了，估計會醉上個十天十夜呢。”

    “龍逆之血？”下意識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段青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存在？它又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早就說過了，問題只會引起更多的問題。”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悅，老人向着段青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才不會回答更多的問題，這簡直沒完沒了！想要搞明白的話，你們就自己去問族內的長老們吧。”

    “如果這瓶佳釀只能換來這麼多情報的話，那我倒是沒有什麼話說。”將手上的翠色小瓶塞到了對方的手中，段青撇着嘴巴低聲回答道：“真可惜，本來我還有更多自由大陸上的美酒想要和你分享來着……”

    “咳咳！”

    發出了兩聲巨大的咳嗽，剛剛想要品嚐瓶中佳釀的艾爾德聞聲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你，你還有更多？好吧，公平交易，我明白了。”

    “作爲獎勵，我會告訴你們更多有用的知識。”他攥着手中的小瓶聞了又看，最後有些無奈地咬了咬牙：“比如說——龍逆之血的解酒方法。”

    “這大概是現在的你最想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