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7 尾燈

    “這就是他們最後待着的那個地方，是吧？”

    新曆796年火3月16日的拂曉，一羣同樣身穿部族衣裝、頭上卻用黑布蒙着面的人影緩緩地聚集到了看上去滿地狼藉的河畔邊緣地帶，相互之間打着手勢的他們隨後也在默契的指揮中各自分散到了這片地區的每一個角落，用留下的低沉交流聲佔據着四周蕭索而又冰冷的空氣：“哼，河畔啊……果然是一個不錯的棲息之所，非常適合用來收留那些亡命之犬。”

    “看來我們來晚了兩步。”

    正在檢查着腳下雜亂的草地中留下的腳印和曾經扎過的帳篷所留下的痕跡，其中一名蹲伏在地的部族人士低念着站了起來：“他們離開得幹淨利落，而且幾乎沒有任何想要隱瞞行蹤的想法。”

    “雖然匆忙，卻沒有慌亂。”點了點自己的頭，抱着雙臂站在分散人羣正中心的部族戰士板起了自己碩長的那張蒙面的臉：“不愧是一羣擅長逃跑的犬類，幾乎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在行事呢。”

    “若是那個瓦布族，或許還沒有這麼熟練，但那蘇族的人……以蘇爾圖最近所留下的一系列痕跡來看，他的警覺程度似乎很高。”

    “那就抓緊時間繼續追趕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在中央的蒙面部族戰士再度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手：“不需要在此地繼續浪費時間了，既然他們留下了如此明顯的追擊方向，那我們就——”

    “報告代——啊不，是報告大人！”

    返回途中的一名蒙面部族成員隨後也發出了自己稟報的聲音，那脫口而出的稱謂卻是被對方猛然瞪過來的犀利視線堵了回去：“我，我們在那邊發現了那個深洞。”

    “是‘神使’先前提到過的那個地方麼？”

    想要發怒的意志因爲這個消息的傳來的平息了少許，看上去似乎負責領頭的這名臉型瘦長的部族蒙面者衝着那個方向點了點自己的頭：“雖然神使之前吩咐過不要靠近，不過——”

    “既是引起了如此之大的騷動、吸引了如此之多注意力的地方，肯定有着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特別之處吧。”

    黑色蒙布之上的那雙狹長的眼睛向着周圍使了個眼色，他帶着一衆跟隨而來的戰士身影奔到了那個巨坑的邊緣，簡單的試探也隨着他們各自檢查着瓦羅遺蹟留下的巨坑而呈現在這片深淵邊的每一個角落，與之同時顯現的還有他們各自查探到的情報逐漸匯聚在一起的聲音：“半徑大概有五十到八十法里長，大人。”

    “沒有人爲的痕跡，幾乎可以認爲是風暴爆發過後留下的天然產物。”

    “深度……無法預測。”

    “沒有任何出入的腳印，也沒有懸掛和搭梯所留下的跡象，所以——”

    “我們無法確認這個巨坑究竟是誰造成的。”

    凝視着那筆直上下的深淵邊緣和黑漆漆的中央，端着下巴的長臉蒙面戰士聲音沙啞地念出了這個結論：“那些神使或許知道，但他們對此緘口不言。”

    “至少我們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一旁的另外一名蒙面的部族戰士低聲迴應道：“那場巨大的能量風暴，即使是隔着再遠應該都能看得見。”

    “發生在大陸邊緣處的這場風元素的噴發，應該已經被全大陸的部族人所知曉了。”點了點自己的頭，長臉的蒙面人回答的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篤定：“想必神使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才震怒成那副模樣，非要我們處理掉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吧。”

    “蘇爾圖和那蘇族……哼，他們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另一名蹲伏在巨坑邊緣的部族戰士磨着牙低聲說道：“拔營逃走更加重了他們的嫌疑，已經不需要更多的調查了。”

    “那我們是繼續追擊，還是……？”

    猶豫着問出了這句話，幾名圍攏在周圍的部族戰士齊齊地將目光匯聚在了中央這名領頭人的身邊，背負着雙手的他此時也定定地凝望着巨坑中央的黑暗，半晌之後才像是正在剋制着什麼一樣霍然轉頭：“當然是繼續追擊了，這裏沒有我們的事。”

    “我們確實需要強大的力量，但眼前的這份力量……它不屬於我們。”重重地搖了搖自己的頭，這位蒙面的戰士就像是在說服着自己：“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並不違反我們的信仰，但若是沒有那個資格承受，最後也只會落得更加悲慘的下場而已。”

    “是。”

    “繼續完成神使賦予我們的任務吧。”聽着周圍一衆部族戰士們齊聲點頭迴應的聲音，這名黑衣人點了點了自己的頭：“神使們先前來到這裏的時間距離現在不久，就算他們立刻啓程開始遷徙也無法走得太遠，再加上舉族遷徙、拖家帶口，怎麼想也應該——”

    就像是忽然察覺到了什麼，這名蒙面人忽然閉上了自己的嘴巴，能量的波動也隨着其餘部族戰士們齊齊劃過的警惕眼神而生成在巨坑邊緣處的草地上，燦爛的光輝也將還未完全天亮的周圍照耀得格外刺眼：“呼啊——終於成功了！我說，這場傳送——嗯？”

    “喲，這麼熱鬧的啊。”

    逐漸形成的四道玩家的身影中，剛剛伸了個懶腰、彷彿從睡醒的狀態中站起來的一名男子原本還待觀察周圍的目光瞬間移動到了在場這羣蒙面部族戰士的身上：“這是在幹什麼？玩官兵抓賊的遊戲？還是……好冷好冷！”

    感官中的異常迅速佔據了自己的神經，赤着上身的他用力的抱着自己的雙臂上下搓了起來：“這這這這地方不應該也是夏天嗎？這風吹得好像有點涼快啊。”

    “誰讓你非要這身打扮衝進來的。”白色的鎧甲隨後擋住了這名狼狽男子的身影少許，同時也將屬於一名身穿白色鎧甲、藍色長髮飄拂在身後的女劍士的身影顯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提前讓你準備又不肯，後來又急急忙忙地衝進傳送陣，不出意外才會奇怪呢。”

    “我，我也沒想到那個莫爾納居然這麼爽快地就搞定了啊！”撇了撇自己的嘴巴，赤身男子蓬鬆的頭髮之下也盡顯出一雙無辜的眼神：“而且先前那個傢伙一直不緊不慢的，搞得我都以爲他在刻意刁難我們了，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有效率，連多一點準備的時間都不願意留給我們——你說對不對，兄弟？”

    “呃，這個這個——”有些惶然地望着左右兩個方向，被這名赤身男子提到的另外一名青年戰士緊握着腰畔劍柄的手似乎都跟着抖了一抖：“我可沒沒沒有什麼資格說，說什麼，我一直都是停，聽你們的安排在做任務，雖然那個捐贈任務的進度我一直都沒有注意……喂！現在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嗎？”

    “你看看這些兇巴巴的傢伙，他們都都都要砍我們了！”

    順着他緊張向前指出的手指，同樣早就出現在此地的那些蒙面的部族戰士此時也由各自警惕的動作中緩了過來，佔據了地形優勢的他們隨後也隱隱地形成了包圍的態勢，將這幾名莫名其妙出現在此地的四名玩家包圍在了巨坑的邊緣地帶：“好了，假裝演戲之類的念頭都到此爲止，說出你們的身份和來歷。”

    “還沒自我介紹就開始盤問，以爲自己是老幾？”將神情緊張的青年劍士攔在了自己的身後，拍了拍手臂的赤身男子擺出了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演戲？以爲我們幾個是來搞笑的嗎？小心我一個人把你們全部揍一頓啊。”

    “你給我閉嘴。”來自藍髮女劍士的一聲低喝隨後將這名幾乎將要跳起來的男子按回到了原地，同時也將站在最前方的她拂動長髮的颯爽身姿顯現得格外清晰：“請原諒我們隊員的所作所爲，他的性子一向如此放蕩不羈，身爲異大陸前來此地的冒險者，我們也沒有任何想要起衝突的想法，不過——”

    “從你們這些人的穿着打扮上來看，你們似乎也不像是想要與人好好交流的人羣呢。”她上下打量着逐漸逼近的那些蒙面部族戰士的模樣，原本成熟而又嫵媚的那張美麗的面龐此時也漸漸地板了起來：“你們是誰？是周圍的強盜麼？”

    “這並非我們的本意，而是神使的要求。”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手臂，用手勢將一衆部族戰士們攔下的長臉蒙面人拉着眼睛努了努自己的黑色面罩：“不過我現在倒是無比同意他們的決定，因爲你們好像還不明白自己的立場是什麼。“

    “你們現在是待宰的羔羊。”他的手臂緩緩落下，那漸漸向前延伸的視線也與膨脹的殺意一起包圍向了在場的四個人：“待宰的羔羊沒有發言權，更沒有任何試圖爭辯的權利——如果你們不明白，那你們就再也沒有明白的機會了。”

    “只有擁有絕對的實力，才能有對話的空間……哈，早說嘛。”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低笑，毫不在意的藍發女劍士轉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身旁：“本來還有些害怕我們的風格與這個大陸上的本土風情不太適應，結果現在看來都是一樣的呢。”

    “那就用先用實力說話——你們沒有意見吧？”

    她望着自己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女僕打扮的玩家，後者則是帶着舉起的兩把匕首驟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淡淡的風聲與清冷的帶着笑意的低語。

    “同意。”

    金屬的撕裂聲伴着幾道慘叫而在這片區域的上空驟然升起，隨後升起的則是一青一紅兩道沖天的鬥氣覆蓋在草地之上的同時所發出的呼嘯，隨性的笑聲與女性的嬌喝緊接着也連同那各式各樣的華麗劍氣一起，在無數衝鋒向前的蒙面戰士掀起的戰鬥中翻攪了起來。

    *****************************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緩慢行駛的馬車在自己的身下不停搖晃，正在一輛遷徙車輛頂端端坐着低頭研究的段青忽然回頭向着來時的遠方眺望了起來：“怎麼回事？是不是留在那裏的地脈餘波又噴發了？”

    “哪有動靜啊，我怎麼沒察覺到。”位於段青的前方，抱着漆黑狙擊槍趴伏在那裏的雪靈幻冰聞聲擡起了自己的頭：“是不是你聽錯了？”

    “可能吧。”收回了自己回頭眺望的視線，段青悻悻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反正自從離開那個遺蹟之後，我的心裏就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喂，該你了。”

    “還不是你害我分心。”撇着嘴巴同樣轉過了頭，雪靈幻冰眯着眼睛開始瞄準了起來：“而且現在是在馬車上，想要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準頭可不是什麼——就是現在！”

    啪。

    細微至無法察覺的一道吹筒的聲音隨後響起在了車隊的邊緣，緊隨而至的則是升起在遠方草原深處的一道沸騰的歡呼，站在車隊另一邊頂端的百步無雙隨後也收起了自己的視線，甩着長弓惡狠狠地搖了搖頭：“可惡，這根本就是犯規嘛。”

    “幹嘛，是你非要不自量力地挑戰我們家靈冰的。”站在他一旁等待了很久的格德邁恩此時卻是笑眯眯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拿錢來。”

    “我說，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望着百步無雙黑着臉將一袋錢幣塞到格德邁恩手中的動作，抱着狙擊槍站起身來的雪靈幻冰無奈地望了望段青的臉：“雖然是對方莫名其妙發起的打獵挑戰，但他看起來好像也像是受騙的那一方啊。”

    “這個大陸上的錢幣與我們熟知的貨幣不互通，所以多撈一點錢也是好的。”盯着雪靈幻冰懷中的槍管，正在研究着什麼的段青下意識地回答道：“至於公平性嘛……針對你這個劍士玩家的打獵挑戰是對方提出的，他也特意點明了不限制我們使用任何道具的條件，你就安安心心地接受吧，順便還能幫我測試一下新改良的消音功能——”

    “好好好，知道了。”將沉重的步槍一股腦地塞到了對方懷中，雪靈幻冰沒好氣地轉過了頭：“拿去，自己慢慢研究去吧。”

    “真的不考慮轉職當一名狙擊手？”

    “等我玩膩了自己手上的龍骨武器再說。”毫不客氣地說出了這句話，亮了亮自己武器的雪靈幻冰隨後也漸漸地收起了自己的眉頭：“而且如此公然地拿出這種跨時代的東西，你就不怕受到其他人的覬覦麼？”

    “他們才沒有這個膽量，而且他們也沒有這個時間。”魔法的光芒隨着段青伸手檢查的動作而在長槍的表面不停經過，與之相伴的還有他那淡然無比的回答聲：“看看地圖吧。”

    “預定的‘中轉站’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