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8 瞞混

    “很高興能看到你的族人們都這麼平靜。”

    站在距離卡點不遠處的草原上，抱着雙臂的柯爾格用微笑着的面龐與同樣站在這裏的蘇爾圖相互面對着：“能夠如此坦然地接受我們的檢查，理解我們現在的處境和苦衷呢。”

    “既然是之前就已經答應好的事情，那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沒有如同對方一樣顯露出自己的笑臉，蘇爾圖那綁在額頭上的頭帶此時也隨着他佇立不動的身姿而在空中飄揚：“剩下的就是讓這一切早一點結束——希望你們檢查的動作再和平一些，不要再引起什麼誤會才好。”

    “哎呀呀，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啊。”拍了拍自己的雙手，柯爾格轉身向着自己身後同樣露出低笑聲的那些族人士兵們示意着：“雖然那柯族不是什麼太大的部族，但擁有的戰士和人數還是不少的，就算我對我的族人們有所叮囑，我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知給所有人啊。”

    “是麼？那還真是抱歉。”視線在舉起長槍威嚇某個那蘇族族人的那柯族士兵身上停留了一眼，蘇爾圖終究還是平靜地回答道：“希望你們能夠加快速度，早一點將檢查全部結束吧。”

    “不要這麼害怕和擔憂嘛，隊伍已經檢查了一大半。”重新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名爲柯爾格的那柯族族長隨後也拍了拍蘇爾圖的肩膀：“而且既然貴族如此爽快地接受了我們的提議，這豈不是更說明了你們問心無愧嗎？”

    “沒錯沒錯，我也覺得他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站在這名族長身旁的另一名那柯族戰士此時也滿臉堆笑地附和道：“就算是被我們的族人們如此對待，他們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爭鬥的意思，簡直就是最爲溫順的羔羊啊！哈哈哈哈！”

    “不得無禮。”面色嚴肅地打斷了自家族人的笑聲，板起臉來的柯爾格再度轉向蘇爾圖的眉毛也再度彎了起來：“不好意思，我的屬下似乎有些誤會，不過既然充分地領教到了貴族的誠意，那我們也應當適當地拿出一些我們的善意才是。”

    “如果有興趣的話，你們是否去前方的聚落裏做客？”發出了一個邀請，這位族長同時朝着自己身後的方向低聲囑咐道：“我想那個什阿雲應該不在這裏，再找下去恐怕也沒有什麼結果了，叫其他人都回來，停止搜查吧，這種程度應該已經足夠給出一個交代——”

    砰！

    沉重的悶響聲隨後迴盪在了所有人的耳邊，由他們所面對方向的右前方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喝隨後也帶着接二連三武器交接聲的出現，由迅速聚集而去的大量那柯族士兵之間響起：“你，你是誰？”

    “居然敢問老子是誰？老子還沒問你們是誰呢！敢打攪老子睡覺！這可是一等大罪！”

    “可惡！你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對不對？來人！來人啊！”

    “還敢叫人？老子管你們找的是誰！都給我乖乖站在原地別動，不然等老子一個一個砍了你們！”

    “……這是怎麼回事？”

    不同於前方驟然響起的騷亂與戰鬥的波動，環繞在蘇爾圖這一邊的氣氛此時也變成了可怕的寂靜，望着聚集人羣越來越多的柯爾格隨後也露出了自己嚴肅的面容，轉而望向了同樣面露鐵青之色的蘇爾圖的臉：“難道——”

    “不可能。”搖着頭發出了堅決的否認聲，蘇爾圖率先向着發生騷亂的哪個方向走去：“我們絕對沒有隱藏任何來路不明的人。”

    “以一族之長的名義，以及那蘇族的榮耀保證？”緩緩地跟上了對方的步伐，帶着人走上前來的柯爾格將背後浩蕩的聲勢顯露出了少許：“如果事實真的可以用簡單的話語來描述，那我們部族之間恐怕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的麻煩和糾葛了。”

    “我可以保證，我的這句話絕無虛假。”頭也不回地作出了這樣的回答，蘇爾圖那繼續向前的腳步也變得更沉重了幾分：“我們過去看看。”

    “如果真的是有人違反了我的命令，我會親手處理給你們看的。”

    激盪的戰鬥聲響隨着衆人的接近而變得越來越激烈了，同時也將圍繞在車隊中段的人羣變得愈發密集，彼此警惕對視的那蘇族與那柯族的人羣緊接着也被前來此處的蘇爾圖與柯爾格兩邊驟然分開，將被圍攏在中間的那些交戰的身影清晰顯現：“住手！”

    鐺！

    又是一聲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中，糾纏在一起的交戰雙方在馬車的邊緣驟然分開，氣喘吁吁的其中一方那柯族的士兵們身後也漸漸地呈現出柯爾格的身影，以及他板起臉來狀若憤怒的表情：“怎麼回事？”

    “這個傢伙是突然從馬車裏竄出來的！就在我們想要上車檢查的那一瞬間！”平息自己的呼吸，抹着臉上血痕的那名那柯族戰士隨後急忙出聲指責道：“他們一定有問題！”

    “還有這個蒙着面的傢伙！他已經砍傷了我們三個人！”另一名站在不遠處的那柯族士兵隨後也舉起了自己的長槍，指着一旁倒在地上的幾道身影控訴道：“他一定就是那什族的逃犯！那個叫做什阿雲的！”

    “此話當真？”遙遙地盯着對峙在另一邊的那名蒙着面的戰士舉着長刀一言不發的模樣，柯爾格一臉懷疑地望向了一旁的蘇爾圖：“那蘇族的族長，現在是否需要給我們一個交代了？”

    “……當然可以。”擰了擰自己的拳頭，越過了人羣的蘇爾圖隨後穿入到了戰場的中央：“那就給你們一個交代好了。”

    “這傢伙是我認識的人。”他轉過了身，擋在了那名蒙面的刀手前方：“他絕不是你們想要找的傢伙。”

    “……”

    眼神變得越來越凌厲，緊盯着蘇爾圖的柯爾格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也就是說，你不打算和平了結這件事了？”

    “絕無此意。”簡短地說出了這句話，蘇爾圖轉身向着自己身後的那名蒙面的男子示意道：“他也是我們所僱傭的冒險者當中的一員，名字叫做朝日東昇，這點不僅是我，族裏的很多其他人都可以作證。”

    “沒錯，他是我們青靈冒險團的其中一名成員，剛纔正在馬車裏睡覺。”不知從人羣裏的何出鑽了出來，披着灰色魔法袍的段青也急忙顯露出了自己的笑容：“剛纔在檢查我們馬車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打起來了，我們都沒有來得及攔下來，啊哈哈哈哈……”

    “你以爲我們會相信這麼簡單的鬼話？”視線在段青與蘇爾圖兩邊來回巡視了幾遍，柯爾格的面色也與他的聲音一起變得越來越陰沉：“又是一個冒險者？突然起了衝突？哈，我的族人們怎麼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

    “或許是你的戰士剛纔搜查的動作實在是太過魯莽了一點。”毫不退讓地露出了嚴肅的面龐，蘇爾圖語氣不善地提醒着對方：“那蘇族的族人們或許還可以忍受，但這些冒險者可就不一定了，若是氣到頭上，就連我都沒有什麼阻止的理由呢。”

    “……這是你第二次這樣指責我們的戰士了。”沉重的呼吸在柯爾格的身邊縈繞，半晌之後才轉化成爲他又一次響起的怒斥聲：“不要胡說！我的族人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挑釁的行爲？”

    “草原上的各個部族一向都具有相當的野性，用來當作在大草原上生存的本領之一，不過換做我們喜歡用來形容的詞彙來說，那就是多多少少都帶有一些強盜行徑。”

    蒼老而又充滿了自信的聲音隨後響起在了對峙雙方的中間，與之相伴的還有不知何時走出人羣的盧芬背負着雙手躬身出現的身影：“你和你的族人們也不例外，我已經從我的手下那邊收到了好幾次投訴了，他們說你的族人在搜查的過程中毫無禮數，甚至還破壞和搶走了馬車裏的很多值錢的東西。”

    “身爲盧芬商會的會長！這種事情我可不能接受！”這位老人拍着自己的大腿，臉上也盡是一副生氣與不滿的表情：“這哪裏是檢查？這分明就是搶劫！換做是我的話，我也會把你們從馬車裏趕出去！”

    “這種毫無來由的指責，我都懶得理會。”眯着眼睛望着盧芬的臉，柯爾格迴應的聲音此時也如同風暴一樣來回轟鳴：“而且我們此次前來搜查，其目的只是爲了一個。”

    “你可別想着用這種三流的手段，把這個可疑傢伙的身份掩飾過去，蘇爾圖。”

    他轉過身，用指責的話語衝向了蘇爾圖所在的方向，無數刀槍與弓箭的尖鋒此時也隨着柯爾格這句話的顯現，齊齊地指向了那蘇族族長的臉。四周變得愈發緊繃的氣氛中，一手按在劍柄上的蘇爾圖此時也低着頭陷入了難以形容的沉默狀態裏面，直到四周的氣壓變得越來越低，士兵們緊握着長槍槍桿的手心彷彿都滲出了汗水的時候，他才帶着一抹奇異的笑容向後退了一步：“好吧，那就任由你們來處理好了。”

    “……你說什麼？”

    “你們不是懷疑這傢伙就是什阿雲麼？”朝着蒙面男子所在的方向指去，蘇爾圖用無辜的面容向着柯爾格解釋道：“不怕那什族找你們麻煩的話，你們就把這個傢伙帶回去交差啊。”

    “如果你們真的認爲這個拿着刀的獨臂冒險者，真的就是你們想要找到人的話。”

    他伸手拂了拂那名蒙面男子一側空蕩蕩的袖口，朝着面色變得難看起來的柯爾格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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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哎呀，嚇死我了。”

    一段時間之後的草海邊緣，屬於那蘇族的隊伍也重新迎着草原之風踏上了自己的旅程，名爲朝日東昇的身影隨後也重新鑽入了己方的馬車，撓着腦袋發出了後怕一樣的嘆息：“我還以爲他們真的要帶我走呢。”

    “放心，就算再怎麼過分，他們也不敢將差別如此之大的一個人帶回去交差的。”拍了拍這個傢伙的肩膀，讓開了位置給朝日東昇坐下的格德邁恩隨後也一臉自得地回答道：“這也是我們特意挑你來假扮‘叛徒’的最大原因啊。”

    “沒關係，我本來就是喜歡搞事情的人。”端起自己面前準備好的水壺用力灌下，朝日東昇隨後一臉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下次還有這種情節的時候，儘管再找我來表演就是了。”

    “下次？你還想要下次？”坐在角落裏的雪靈幻冰聞聲瞪了瞪自己的眼睛：“最好是沒有下次，不然就算用上了這一招，對方估計也不會再上當了吧。”

    “草原上的人也是人，他們也會具有這種奇怪的心理。”

    捧着水壺緩緩地抿了一口，坐在馬車中央的段青閉着眼睛擺出了一副計謀得逞之後自鳴得意的神色：“當在意的東西被擺在面前時，他們的警覺和注意力會升到最高，但當危機和注意的事情過去，一切開始恢復原狀之後，那些被牽扯起來的注意力反而會降到最低。”

    “原本應該察覺，或者本來想要做的事情，最後就會被遺忘。”他說着這樣的話，睜開的眼睛隨後也落在了車廂最裏面的那名流浪漢的身上：“這也就造成了人爲的意識盲區，很輕易地就能將想要真正隱瞞的東西隱瞞過去了。”

    “不愧是蘇爾圖看中的冒險者，做起來確實有一套。”被衆人用有意無意的目光集聚在中心，躺在無數雜物最後方的什阿雲隨後也一臉無謂地擺了擺自己的手：“本來我還準備好，在最後的一刻跳車逃走來着，看上去好像是用不到了呢。”

    “你要對我們這些冒險者多一些信心。”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旁邊伸手指了指，捧起水壺的段青隨後也露出了一抹微笑：“既然危機暫時過去，不過來喝一杯麼？”

    “你看，我們連酒都爲你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