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3 俘虜

    “呼哈！真是爽快！”

    一段時間之後的新曆796年火3月1日的夜晚，臨時停駐下來的那蘇族遷徙隊伍也終於隨着夜幕的降臨而紮起了自己的營地，彼此相互靠近在一起的他們用僅存不多的風之石勉強抵禦着夜晚吹盡草原的強風，將一個又一個通明的篝火逐漸燃燒了起來。同樣將馬車圍在了一處，負責守衛護送這支部族隊伍的盧芬商會此時也伴着各式各樣的前後呼喝而進入了守備的狀態，只不過在旁人與外來者的眼裏，這些人守備的模樣與態度實在是與想象中的差了很多：“工作之後來一杯——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事比這一杯酒更好喝了！”

    “沒錯沒錯，尤其還是在戰鬥之後。每次喝到這種就的時候，我都會感嘆自己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至少比那蘇族的那些蠢蛋們強得多，沒有了賴以爲生的風之石，還拖家帶口這麼多人，能活着完成這趟遷徙？哼，我拉克第一個不相信！”

    “噓，小聲點，現在他們可是我們的僱主，小心一會兒有人跑到會長那裏哭訴，最後剋扣你的酒錢啊。”

    “這羣人……簡直比我們冒險者還要冒險者。”

    同樣坐落在營地其中一處篝火的旁邊，名爲格德邁恩的大盾戰士隨後也將臉上的酒壺緩緩地拿了下來：“別說是工作，他們對待生死一類的事情似乎也比我們還要灑脫呢。”

    “我們現在只是有些心虛，不知道死了之後會復活在哪裏罷了。”同樣正在倒灌着自己手中的酒液，一旁的朝日東昇懶洋洋地回答道：“就算是死了之後復活回到那個土牆圍起來的爛尾樓裏面，最後也會變成一個大問題啊。”

    “按理說我們現在的復活點應該是跟着臨時駐地在移動，所以暫時不需要擔心這個。”依舊保養着自己手中的短劍和盾牌，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說道：“不過如果第二天繼續啓程，這些營帳又一次被拆除的話，我們的復活點應該也會跟着消失了吧。”

    “講這些多餘的有什麼用，只要別死就行了。”無奈地說出了這樣的話，段青的保存完好的一隻手此時也正在自己的面前不斷地動作着：“雖然就現在的情況來看——”

    “想要做到這一點，恐怕也是很難的吧。”

    操作着藥水瓶的動作微微停頓了片刻，他的視線也隨之落在了不遠處的另一座篝火的旁邊，先前已經被抓起來的那位那什族的男子此時也正在無數那蘇族人滿含敵意的注視中，大口大口地灌着自己手中的酒液：“——噗哈！真是爽快！劫後餘生的這一口酒，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酒啊！”

    “身爲一名戰士，我建議你還是先填飽肚子更好一些。”抱着雙臂坐在篝火的另一旁，名爲蘇爾圖的那蘇族現任族長此時也閉着眼睛一臉平靜地回答道：“不然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很大的損傷。”

    “哈，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將面前的酒壺緩緩放下，那什族的俘虜用虛弱的眼神斜望着對方的臉：“我的身體恢復？這對你們來說似乎不是一個好消息吧？”

    “當然，若不是你現在這幅樣子，我們說不定早就將你五花大綁，丟到看管最爲嚴密的馬車車廂裏面去了。”將一旁蠢蠢欲動的那蘇族戰士們摒退到了一邊，蘇爾圖依舊閉着自己的眼睛：“不過——以你的實力，就算將你五花大綁起來，你也有的是辦法掙脫，不是麼。”

    “什阿雲。”

    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那驟然睜開的雙眼中也帶上了幾分神光，被這股銳利的光芒刺中的那什族俘虜隨後也轉了轉自己的身子，抱着酒壺躺倒在了篝火的另一邊：“能夠得到那蘇族第一勇士如此的評價，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啊。”

    “多餘的廢話就不用多說了，你我也算是知根知底。”蘇爾圖那落向什阿雲的臉色也變得肅穆了許多：“那什族的第一勇士，曾經屹立與那什族頂點的人……你爲何會淪落至此？”

    “終於問到了這個問題上來了麼？”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被稱爲什阿雲的虛弱男子用低沉的笑聲淡然地回答道：“我還以爲你們不打算問我這個問題，然後將我就地處決呢。”

    “我們沒有你們那什族的人那麼殘忍和不講道理。”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了幾分，蘇爾圖的聲音也跟着變得更加低沉：“但這是看在你現在的模樣，以及身爲一名戰士的榮耀的份上，考慮到我們部族先前剛剛經歷過的遭遇，我可不保證繼續保持沉默的你是否會成爲其他部族同胞們的眼中釘。”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不經意間向着周圍虎視眈眈的那些那蘇族戰士們看了一眼，捧着酒壺的什阿雲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反正就算你們不問，我早晚也會說的。”

    “畢竟我現在只能依靠你們來保護了呢。”他舉了舉自己的酒壺，衝着整支隊伍來時的方向低聲示意道：“在我成爲了‘背叛者’的現在。”

    “我還以爲只有我們部族會出背叛者。”

    沉默彌散在這個篝火的附近，屬於蘇爾圖的聲音很久之後才在自己的注視之下緩緩響起：“沒想到你也成爲了背叛者？你居然會背叛部族？”

    “形勢所迫，我也沒辦法。”發出了兩聲不知是苦是樂的笑，半躺在地的什阿雲舉了舉自己虛弱的手臂：“不是我不願意成爲部族的戰刃，是部族偏要放棄我，所以我也只好將什麼第一勇士的名頭拱手相讓了。”

    “可是我之前聽說，你是在與什龍的戰鬥中輸掉，才將這個第一勇士的名號送給對方的。”擰了擰自己的眉毛，蘇爾圖那落在對方臉上的目光也再度變得銳利：“怎麼就變成了你拱手相送？”

    “是麼？既然他們這麼說的話——”用力地拱了拱自己的身體，試圖坐起的什阿雲隨後也將自己的半張被亂髮遮擋住的側臉落回到了徒勞的動作當中：“那就……稍微尊重一下他們最後的說法吧，反正身爲失敗者的我，現在怎麼樣都無所謂。”

    “既然你本人也打算承認，那我也不再追問此事。”定定地看了對方一陣，蘇爾圖終究還是收起了想要繼續問下去的念頭：“不過接下來的問題才是關鍵：你爲什麼會跑到這裏來？還擋在了我們的面前？”

    “喂喂，因爲脫力而躺倒在草地上，能叫擋着你們的路嗎？”不屑地瞥了對方一眼，什阿雲將自己虛弱的手臂再度放下了：“爲了逃離部族的追殺，我可是用盡了自己渾身的解數啊。”

    “逃離追殺？”於是蘇爾圖再度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逃離誰的追殺？”

    “當然是那什族啊，畢竟我是背叛者。”再度指了指北方，什阿雲那臉上也露出了啼笑皆非的模樣：“怎麼，就算不考慮其他的原因，你覺得他們會任憑一個掌握部族諸多祕密、甚至還曾經身爲部族第一勇士的人就這麼安然離開麼？”

    “也就是說，先前我們遇到的那批那什族的小隊，其實是追着你的蹤跡過來的？”蘇爾圖的眼眉之間露出了一抹恍然的表情：“你究竟掌握了什麼祕密，居然讓他們追了這麼久的時間？”

    “他們追我的時間可比他們去屠殺你們的時間還要早。”沒有正面迴應蘇爾圖的這個問題，仰頭繼續灌着酒液的什阿雲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巴羅河，聚落區域，綏蘭線，然後是無盡之海西岸——部族裏一定對他們下了生死令，才會讓他們鍥而不捨地追了這麼久的時間吧。”

    “儘管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我姑且還是問一句。”一直坐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的姿勢出現了些許的改變，閉上了眼睛的蘇爾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壺：“你讓我們把你撿回來，難道是爲了想讓我們保下你？”

    “不愧是那蘇族的第一勇士——啊不，是現任族長了。”話音驟然揚起了幾分，什阿雲的面色也變得高興起來：“我已經走投無路，就連食物和水都已經消耗殆盡，只要你們願意留我一命，不管怎麼處置我都沒有關係——”

    “別開玩笑了！”

    用力地一拳錘在了篝火旁的草地上，屬於蘇爾圖的那份憤怒的神色隨後也逐漸隱藏到了自己平息的神色當中：“……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部族現在都已經自身難保，無論是風之石還是食物都已經難以分配，根本無法爲你提供生存上的保證。”

    “不愧是重拾起劍刃的蘇爾圖，考慮問題也比之前顯得周全得多。”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對方顯露在腰側的長劍表面，什阿雲緩緩地收起了自己隨意的神色：“沒錯，就算是爲了部族自身的安全而考慮，你們現在也不應該接受我這個累贅和潛藏的危險種子才對。”

    “所以爲了更容易讓你們接受，我會拿出更多的交換條件。”他鬆開了緊握着酒壺的手指，向着對方擺出了一個無辜的動作：“你就當做這是一次交易。”

    “只要你們能在我無法應付的時候，稍微爲我提供一些幫助，我可以保證，你們最後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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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情況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又是一天清晨的降臨中，屬於那蘇族的遷徙隊伍也再一次向着前方啓程出發了，於休息的半途被叫走的段青隨後也一臉苦笑地走回到了自己的隊伍裏，向着周圍的其他玩家們介紹着自己身後那名虛弱不堪的男子：“這個傢伙現在交給了我們。”

    “喂喂，這真的合適嗎？”無視了用饒有興趣的眼神望着他們的什阿雲，將段青扯到了一旁的青靈冒險團衆人隨後也用不可置信的語氣低聲問道：“按照你先前的話說，這傢伙不是那什族的俘虜嗎？而且還是一直被追殺的那種。”

    “我知道啊，但是這是蘇爾圖的意思，我有什麼辦法？”向着周圍的同伴們攤了攤手，段青那回答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奈的感覺：“既然那些那蘇族的人都這麼放心，我還有什麼好拒絕的？”

    “他叫做什阿雲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先前我們應該聽過這個名字。”臉色最爲沉穩的格德邁恩率先低聲說道：“按照決鬥儀式的時候什脫的話來說，那家夥應該是那什族的前第一勇士才對，怎麼現在——”

    “當然是發生了很多事情了。”

    擺出了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名爲什阿雲的虛弱男子終於拖曳着腳步走到了幾個人的身旁：“看你們幾個冒險者臉上都是一副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蘇爾圖那個傢伙還真是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們啊……好吧，就算是爲了我今後的生活着想，我也會稍微賣給你們一些消息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去拜託蘇爾圖本人豈不是更好。”一旁的雪靈幻冰抱着雙臂冷冷地說道：“爲什麼還要特意麻煩我們？”

    “請理解我現在的處境——我現在是一名俘虜，比你們這些現在正在到處流浪的那蘇族人還要慘。”

    四周逐漸迴盪而起的吆喝聲中，看上去渾身虛弱的這名那什族的俘虜宛如無事人一般地向着段青身後的馬車走去，於無數緊盯着自己的視線之中穿過的他隨後就這麼隨意地爬上了屬於段青等人的那座車廂前沿，吃力而又緩慢的動作看上去也與什麼第一勇士的頭銜沒有任何聯繫：“爲了能夠在這裏活下去，我只能聽從貴族對我的所有處置，既然他將我處置到了你們這裏，我也只好跑到你們這裏來。”

    “當然，按照他本人的話來說，提出了‘交易條件’的我，最適合由同樣喜歡交易的你們來處理比較好。”

    終於爬到了車廂的範圍之內，這位自顧自說話的亂髮男子隨後也向着段青等人展露出了瘦弱的笑容：“所以——”

    “今後就麻煩你們了，冒險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