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2 夜客

    “我叫朝日東昇，朝日的朝，東昇的升。”

    屬於自由世界特有的夜幕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降臨在坦桑平原周圍的大片荒原內，同時將明亮的星辰所代表的夜空鋪灑在了荒原的上方，因爲人煙稀少而帶來的寂靜也隨着這番景象的出現而變得更加明顯了，點綴在附近的蟲瑩也將這堆燃燒在段青面前的篝火顯現得更加明亮了幾分。手裏不斷地旋轉着面前的烤肉，灰袍魔法師的目光也隨着眼前逐漸烤制而成的金黃而凝聚在了一起，直到那名靠近到他身邊的玩家一臉隨意地開始自我介紹之後，他才擡起了自己微笑的臉龐：“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介紹方式……”

    “反正頭上都頂着名字，根本用不着說的很清楚。”

    指了指自己頭頂上顯示着的四個大字，名叫朝日東昇的玩家宛如自來熟一般地坐在了段青的身邊：“我只是沒有想到，我還能在這樣的地方遇到同類罷了。”

    “孤狼？”

    手上的動作微微地停了停，段青將目光轉而放在了這名玩家手中依然還在滴血的那柄大斧的表面：“就是那種不喜歡與人組隊，從來都是單獨行動，然後獨吞自己打到的全部戰利品，順便搶一搶其他隊伍生意的那種人？”

    “聽你這麼一說，我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壞人了。”將巨斧丟到了一邊，朝日東昇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而且……你看起來不也是一個人在這裏。”

    “我們有兩個人。”

    伸手指了指距離他們不遠處的聲聲劍嘯依然還在不斷傳來的方向，段青的嘴角微微地扯了扯：“還有一個在練劍。”

    “怪不得眼前的烤肉這麼多。”探頭望着對面的朝日東昇毫不在意地大笑了起來：“我本來還以爲是你早就準備好的呢……如何，分給我兩串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反正本來就有剩餘。”段青擡了擡自己的眼皮：“只要你只動口不動手就是。”

    “……其實我不是什麼孤狼啦。”

    喜笑顏開地拿起了倒插在篝火旁邊的其中一根烤串，朝日東昇拍打着自己身上略顯簡陋的鎧甲：“我只是一個暫時被固定團所拋棄，因爲無所事事所以想要找點事幹的閒散人士罷了。”

    “哦？”扭開了其中一隻玻璃瓶的段青在靠近自己那邊的烤串上灑了一些白色的顆粒：“那你的固定團呢？”

    “大概去別的地方逍遙快活去了吧。”用力地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烤肉，朝日東昇的眼中隨後露出了驚異的神采：“哇！很好吃啊！比現實生活中的那些烤肉都好吃啊！”

    “再好吃的東西也是虛擬信號，自然要比你真人吃到的好吃。”段青無奈地搖了搖自己的頭：“雖然我的確在這裏面加入了一些自制的調味料……”

    “你，你是大廚嗎？”原本快要半躺在地上的這位大斧玩家一個跟頭坐了起來：“對自由世界裏的烹飪系統很有研究？”

    “不是大廚，也沒有研究，但是……”段青無奈的撇了撇自己的嘴巴：“等你有了一個天天在身邊對你的廚藝挑三揀四的同伴之後，你大概也會進化出這樣的技能吧。”

    “胡說，我根本沒進化出這樣的技能。”抓着烤串的朝日東昇立刻揮舞起了自己的胳膊：“我原本待着的那個團裏個個都是吃貨，但是大家的廚藝都慘不忍睹，後來老大還專門帶人去網上查了查那些在烹飪系統裏鑽研的玩家發的帖子，結果最後還是沒有一個人逃脫黑暗料理界的魔爪……咦？”

    他說着話，視線隨後也轉到了營地的遠方逐漸安靜下來的練劍者所在的黑暗深處，然後就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一般，眼瞳微微地放大了少許：“哇哦，原來如此……”

    “你是來曬狗糧的吧？”他回過頭，揶揄的目光隨後落在了段青的身上：“這麼漂亮的一位同伴，而且還是夜深人靜……我聞聞。”

    “聞什麼？”

    “聞聞你有沒有在這些烤肉裏面下藥。”朝日東昇的臉上浮現出了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這三更半夜夜深人靜的，周圍也一個人都沒有，若是能夠藉着美食的機會一親美人兒的芳澤，那簡直就是比烤肉更香的——”

    嚓！

    響亮的劍嘯聲隨後出現在了營地的上方，由段青與朝日東昇兩個人的頭頂一劃而過，絲毫沒有掩飾殺意的劍氣呼嘯隨後也在那堆篝火的上空劃出了一條口子，向着無垠的星空深處飛了出去：“哇啊啊啊啊，嚇死我了……你家的婆娘怎麼這麼暴力？”

    “那當然是因爲你吃錯了東西。”宛如不倒翁一般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段青一臉苦笑地朝着雪靈幻冰依然還未現身的方向望了一眼：“人就在旁邊還要亂說話……”

    “她，她是怎麼聽到的？”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再次響起了練劍聲的方向望了一眼，重新爬起來的朝日東昇一臉後怕地問道：“隔得這麼遠，難道你們都是超人嗎？”

    “她只是在練劍的同時，負責這個營地的周邊警戒工作。”段青慢條斯理地將另一串烤肉放在了篝火上：“所以時刻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動靜而已。”

    “雖然已經進入了大宗師時代，不過……看你們這幅樣子，完全想象不到你們都是新手玩家啊。”

    從地上撿起了自己剛剛嚇掉了的那跟未吃完的烤串，朝日東昇頗爲隨意地拍打了兩下，然後一邊當做無事發生一般地再次啃了起來，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繼續說道：“不僅五感可以比擬得上職業選手的級別，而且現在就已經練出了一手劍氣……”

    “可能只是因爲武器比較好吧。”段青頭也不擡地敷衍道：“而且我不是什麼劍士，而是一名魔法師兼鍊金師。”

    “鍊金師？”將手中最後一片烤肉銜在嘴裏的朝日東昇一臉驚訝地擡起了頭：“就是賣什麼都賣得很貴，可以賺很多錢的那類人？”

    “賣的貴並不代表可以賺很多錢，那只是成本價非常高罷了。”段青沒好氣地停下了自己轉動鐵籤的動作：“不然的話，我還在這種荒郊野嶺裏面混什麼？”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微微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大斧戰士隨後將目光落在了段青身上的那身灰色的魔法袍表面：“這魔法袍看上去的確沒什麼特別的，雖然我很少看到有新手玩家能夠在初期就拿到魔法袍這樣的裝備……喲，這是什麼，你的法杖？”

    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他的目光落在了段青身後的那柄雪白色的長柄法杖上：“看上去品質似乎很不錯啊。”

    “去去去，別亂摸。”段青用燒紅的鐵籤將對方的身影逼退開來：“至少也得等你把手洗乾淨了再來。”

    “這附近又沒有什麼河流和水源，我去哪兒滿足你的要求啊。”一臉無奈地回答道，朝日東昇隨後又再次擺出了期盼的眼神：“不讓看的話，說說總行了吧？你這武器是從哪裏弄到的？”

    “肯帕羅峽谷。”

    擡着眼皮望了對方一眼，段青隨後吊着嗓子回答道：“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地方吧？”

    “聽過聽過，當然聽過，都是混桑特流斯行省附近的人，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沒聽過呢？”朝日東昇急忙點了點頭：“怎麼，是在那裏發現的？”

    “準確地說，是在那裏得到的獎勵。”段青將自己手上的兩隻烤串用力地抖了抖：“只此一次，別無分號，你想要再去討要出來，恐怕是沒有什麼機會了。”

    “……嘁，沒意思。”

    於噼啪作響的油星中望了段青一陣，朝日東昇的臉上終究還是浮現出一抹失望的表情：“我對我這一身的裝備都很滿意，唯獨這把武器一直換不下來……算了。”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他雙手撐着地面，然後悠悠地念出了這兩句話：“就像屬於我心儀的女人一樣，屬於我心儀的武器早晚也會出現，不是麼？”

    “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豁達的傢伙。”段青低笑着搖了搖自己的頭：“怪不得能一個人在野外生存這麼長的時間。”

    “除了烹飪以外，我的其他生存本領可是很好的。”咧起嘴巴的朝日東昇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有沒有興趣與我一起冒險啊，大廚？”

    “我不是大廚，我是鍊金師。”段青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們也不是像你一樣被拋棄的人，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嘖，沒意思。”於是大斧戰士用幽魂一般的目光望着段青：“既然如此，那就多賠我兩根烤串算了。”

    “你若是直接問我要，我說不定還能大發慈悲一下。”段青斜着眼睛望着對方：“現在……沒門。”

    “……你們現在都是有行會的玩家麼，你們的行會叫什麼名字？”

    “青靈。”

    “青靈？沒聽過這個名字呢。”

    “剛成立的，目前只有我們兩個人。”

    指了指遠方依然還在響起的劍吟聲，段青將烤好的另一根鐵籤反手插在了地上：“只是爲了方便在冒險者協會接任務，沒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那——”

    “也不收人。”

    似乎早就明白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玩家即將說出的下一句話，段青的雙眼中逐漸流露出幾分詭異的顏色：“如果你想要入隊，那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要不是我看上了你的廚藝，我才不想提出這樣的要求呢。”朝日東昇強行擺出了不屑的表情：“哼。”

    “……”

    “成立了一個行會，最後卻只有你們兩個人。”望着段青不再理會自己的臉，被晾在了一邊的朝日東昇低聲嘟囔道：“怎麼想怎麼有姦情啊……哎哎哎我什麼都沒說。”

    他轉過身，雙手連搖着朝向了劍嘯聲再次停止下來的黑暗深處，然後才在一段時間的寂靜之後，出着氣垮下了自己的肩膀。再次將自己早已串好的烤串架在了篝火旁，嘴角微微扯起的段青隨後也將目光悄悄地放在了這位舉止隨意的玩家的身上，然後才在寂靜下來的篝火噼啪聲裏，突然再度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你是哪個行會的？”

    “……”

    “問了我們這麼半天，怎麼到了你頭上的時候就這麼不爽快了？”

    “我都說過了，我的固定團拋棄了我，所以我現在……自然也是沒有行會的了。”

    “……話說你的ID有些奇怪啊。”

    停下了手中一直轉動着烤肉的動作，段青將自己的目光一同側了過來：“我記得那個成語叫做旭日東昇吧？怎麼到了你這裏變成了朝日東昇？”

    “怎麼，不行嗎？”半躺在地上的朝日東昇懶洋洋地回答道：“起個名字而已，哪來這麼多的講究。”

    “我對這種怪異的取名方式一向很有心得。”段青卻是跟着搖了搖頭：“尤其是這種將詞語的第一個字刻意改掉的，在我的印象中，一些喜歡搞家族系列的行會喜歡這麼做。”

    “……唷嗬，你很懂嘛哥們兒。”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朝日東昇隨後頗爲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這個‘朝’字可是我當初費盡心思想出來的字，不僅代表着我的名字，而且還代表着我們王朝行會的名字，代表着蒸蒸日上的現在和朝氣蓬勃的——”

    呼！

    響亮的劍嘯聲又一次響起在了兩個人身後的黑暗深處，將之前已經顯現過一次的破空聲響連同一道猛烈的月牙狀劍氣送到了營地的上空，只不過這一次出現在朝日東昇頭頂的不僅僅是來自夜空之下的劍影，還有一道夾雜着雪白色的長劍劃破夜空的燦爛軌跡。須臾間抓起了自己身旁的巨斧，來不及將話講完的朝日東昇隨後用最後的力氣將近在咫尺的劍氣攻擊擋了開來，想要爬起身來的動作下一刻卻是被出現在自己頸邊的劍鋒壓下，與之同時將他壓下的還有屬於雪靈幻冰的冰冷雙眼：“你剛纔說……”

    “你是王朝行會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