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 方案

    拉斯特酒館位於自由之城的南部，靠近內河西側的水道邊，段青等人跟着對方來到這裏的時候，這裏的水位似乎也剛剛隨着海潮的退去而降低了少許，露出了酒館前方的水道兩側牆壁，以及各種被丟棄在水中的不知名物體。儘管隊伍中的幾個神經脆弱的人想要無視那些物體所代表的意義，但這對於初來此地的玩家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衝擊，更不用說那些還在順着水道流向大海的絲絲紅色血跡，以及其中傳來的陣陣惡臭了。

    “這個城市的酒館業非常發達。”走在路上的絮語流觴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只不過他們不是用來喝酒的，而是用來證明地盤的歸屬的。”

    “……也就是說，誰搶下了這塊地盤，誰就把自己的酒館建起來？”望着不遠處還在敲敲打打的一座半建成的酒館門面，走在河道邊的段青皺着眉頭問道。

    “是的。”藍髮的女劍士低笑着回答道：“而且還得負責附近的屍體清理，以及把舊的店面拆掉。”

    “……我要是這裏的商人，我會選擇建築職業。”微微地揚了揚自己的手，段青悄無聲息地幹掉了一個想要偷偷靠近隊伍的黑影，然後望着前方帶路的那個商人的背影，感慨似的低聲說道：“那一定賺翻了。”

    “你以爲這裏的冒險者沒有人當嗎？他們幾乎都是造房子的高手。”

    收回了細劍的絮語流觴搖着頭回答道：“只可惜……”

    “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用來造自己的房子了，而且根本停不下來。”

    暗中擺脫了不知多少個麻煩之後，隊伍終於跟着那個佝着身子的猥瑣男子拐進了河道右側的一條小巷中，然後在幾個像是熟悉之人的幫助下，將車隊停在了巷道邊的一排被潦草的白線圈起來的區域上。幾個帶着睏倦之意出入於這裏的男女似乎也剛剛結束了自己的夜生活，打着哈欠從他們前方的酒館門口經過，一位像是服務生一樣的人員微笑着將那幾個人送出了酒館的大門，然後轉身將門邊的一塊小木牌取了出來，插在了段青他們的車隊門口。

    牌子上寫着：私人物品，禁止觸碰。

    “這就是你們的保護方式？”

    從前方收回目光的段青嘆息着指了指那幾個圍着馬車上下打點、不知在幹着什麼的身影，有些無奈地問道：“這也太敷衍了吧？插個牌子就能防賊了嗎？”

    “這是拉克西絲的酒館，妄然冒犯這裏的人就是觸犯拉克西絲的尊嚴。”

    佝僂着身軀的男子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着他走去：“當然，如果你們對他的招牌不放心的話，這裏也提供魔法護盾服務……一個小時二百五十金幣。”

    “謝謝，不用了。”段青立馬換上了一副流汗的笑臉：“我們還是……”

    “啊！加爾大人！”

    隨着一聲誇張的大笑聲響起在衆人前方，破舊的酒館裏走出了一個穿着裙裝，抹着粉底的粗獷男子，一邊捻着自己的手指，一邊擺手弄姿地向着那個猥瑣的商人迎了上去：“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我們家的崔茜還沒醒過來呢……喔哦？”

    “他們是……你的客人？”

    臂毛與腿毛都暴露在外的男子眼波一轉，放在了巷口的段青等人身上：“都是沒見過的生面孔呢……剛來到這裏的冒險者嗎？”

    “那個……我們是新來的冒險者。”

    強忍着心中的嘔吐慾望，臉色青綠的段青乾笑着回答道：“這位……這位小姐，請問……”

    “我是拉克西絲，這家酒館的主人。”

    捏着指頭的男子拋給了段青一個“你很識相”的媚眼，然後擺出了一個自認爲非常漂亮的姿勢：“你們可以叫我西絲姐姐，或者拉克姐姐，當然……很多冒險者都喜歡叫我老闆娘，這個稱呼我也很喜歡！”

    “呃……我知道了。”望着那個開始捧着腮自顧自高興起來的女裝壯漢，段青急忙搖了搖自己的雙手：“那個……很高興見到閣下，我是陌上青山，這些都是我們冒險團的夥伴……”

    “都是很不錯的鮮肉呢。”壯漢頭上經過化妝的眼眉微微地挑了挑：“有沒有興趣接受我們的工作啊？報酬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

    “不，不用了不用了……”

    “啊，或許你們喜歡不一樣的風情？我們酒館可是各種口味都有哦，上至貴婦下至女孩，還有各種男性與女性……”

    “給我們準備一個地方。”

    還沒等這位自稱老闆娘的人推銷完，位於他身邊的商人就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我的客人，而我要與他們談一筆生意。”

    “你……明白嗎？”

    “……拉克絲酒館，服務至上。”

    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猥瑣男子的臉色，搔首弄姿的男子終於略微收斂了一點自己的風情：“請跟我來，諸位。”

    “我現在有些不敢進去了怎麼辦？”

    “對啊，這家店好詭異，還有這個商人……”

    “廢話，這座城市就XX的不正常，勞資怎麼會信了你們的邪，跑到這種地方來冒險的……”

    “當初我可問過你們的意見，你們都是同意了的，自己不去網上查資料，還說什麼這樣才有冒險的神祕感……現在知道後悔了有什麼用？”

    “抱歉，這位店主的個性總是這樣。”

    身後黑玉米那羣人相互低聲談論的過程中，段青的前方再次響起了那名商人的聲音，而目送着那個粗獷男子消失在店內的他，轉身擺出了一個看上去頗爲善意的表情：“不過他是一個好人，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我們還是趕快談生意吧。”

    似乎已經經歷過一場考驗的段青面無表情地說道，同時無視了來自身邊的幾個女子的偷笑聲：“然後……趕快離開這裏就好了。”

    “當然，請相信加爾商隊的商務能力，我們的談判很快就會結束。”

    向着破損的酒館大門內示意了一下，加爾轉身朝着店內走去：“如果你們抱有足夠信任的話……”

    “我們之間，很快也會有一個好結果的。”他低笑着說道。

    “……希望如此。”

    向着河對岸的另一家酒館的門口望了望，段青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然後將自己腦海中的一天慘痛經歷暫時拋到了腦後，一腳踏入了酒館的大門：“畢竟……”

    “我們浪費在你身上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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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們不想浪費時間，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吧。”

    酒館的內部如同酒館外表上所顯示的形象一樣老舊，並且佈局與設計也是充滿着混亂不堪，而以段青和絮語流觴爲代表的玩家們也正與那個猥瑣的商人一起，對坐在酒館角落裏的一張臨時用抹布擦乾淨的小圓桌上：“我這裏有三種方案，你們可以選擇一下。”

    “三種方案……這麼快？”

    “哦，這都是我們的老規矩，也就是慣用方式。”

    猥瑣的商人搓了搓自己的雙手，毫不在意那張小圓桌上沒有清理乾淨的污穢：“第一種方式：你們開個價，我們拿單辦事，有多少的金幣……我就告訴你們多少的祕密。”

    “聽起來很普通。”段青思索了一陣，然後說出了這樣的回答：“我在別的地方所見過的情報買賣，似乎也是這樣的方式呢。”

    “當然，爲了遵循這個大陸上的來往商客，我們願意提供所有的類似服務。”加爾的手臂撐在了桌子上：“不過……這裏可是自由之城，所以價格自然要貴上一些。”

    “……你不會是想要藉機宰人吧？”一旁的絮語流觴立刻皺起了眉頭：“恕我直言，如果你以爲我們是剛到這裏的新人而想要趁機撈上一筆的話……”

    “嘿，我可不是在吹牛。”猥瑣的男子立刻搖了搖手指：“不信你可以出去打聽一下，看全城裏其他商客的價錢……是不是比我的報價低很多？”

    “還不是你把我們從半道上截下來的？”段青斜着眼睛望着對方：“想要招攬生意的話……至少也應該拿出一些誠意來的吧？比如優惠或者照顧什麼的……”

    “你們的想法實在是太落後了。”加爾立刻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我們的商譽可是名揚城內外，情報的來源與真實性都可靠無比，如果這樣的服務都要打折的話……別說是外面的其他勢力，就連我們商隊裏的人都不會放過我的！惡意競爭與哄擡物價之類的做法，在這裏早已經是過去式了，除非你們把這座城市炸上天，不然就只能按照這裏的規矩來。”

    “要是能夠用正常的方式打出名號，我何必還要整天去大街上拉客呢？”他抱着雙臂望着段青二人：“等着在家裏數錢不就行了？”

    “……那好吧，入鄉隨俗，我們繼續。”段青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再次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第二種方式是什麼？”

    “第二種嘛……”猥瑣的男子露出了更加和善的笑容，手掌之間的搓動也變得更加快速了：“很簡單，就是代理。”

    “代理？”

    “你們應該是想要覲見城主，然後送東西給他的吧？”加爾指了指酒館的外部，停放車隊的那個巷道：“說出你們的來意與訴求，我們可以……替你們把這件事辦好。”

    “什麼？”於是段青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你替我們去辦？先別說我們如何相信你們……我如何知道你們能夠辦好這件事呢？”

    “你們這樣的人，在自由之城的過去出現過千千萬。”加爾再次擺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別說成功率如何如何，光是我見識過的各種意外的狀況就比你們要多的多了！暗中投機，坑蒙拐騙，盜劫偷搶，從中作梗……別看那個城主府現在光禿禿的沒有一個人，暗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一樣盯着那裏的傢伙呢，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們，不依靠任何人去辦這件事……你們保準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跟着你就會有好下場麼？”段青低聲迴應道：“你有什麼高招？”

    “我……咳咳，請相信我，我們商隊自然有我們商隊的辦法。”加爾信誓旦旦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然後似乎又像是岔了氣一樣地咳嗽了兩聲：“作爲顧客，你們只需要將貨物交給我們，然後……呃，再出一筆代理費用，我們就可以保證送到了。”

    “這筆代理費……恐怕不低吧。”絮語流觴再次沉聲說道：“至少……要比方案一來得高？”

    “嘿，女士們先生們，想要在自由之城辦事而不花一分錢，根本是不可能的。”加爾沒有正面回答女子的問題，而是再次大叫了起來：“只要有錢，沒有什麼自由之城解決不了的問題，而且你們出的價錢越高……成功的機率就越大。”

    “爲錢賣命是大家的宗旨。”他猥瑣地笑了笑，然後搓圓了自己的手掌：“所有人都不會反對這一條的。”

    “……很好，我明白了。”

    磨着牙的段青這一次沉默了更長的時間，然後抿着嘴低聲說道：“那麼……方案三，你就一塊說出來吧。”

    “這第三種嘛……嘿嘿嘿嘿。”

    這一次，猥瑣的男子笑得更加和善了：“我之前應該說過了，我對你們的那批貨物很感興趣。”

    “難道你想說……這批貨物你要了？”段青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你們是來辦事的，不是來送貨的，對吧？”

    加爾拍了拍自己的手，低沉的聲音中也充滿了誘惑的意味：“費了那麼多力氣想要見城主，不就是爲了那些願望與訴求嗎？你們可以把這些訴求告訴我，由我來處理這件事情，我可以保證……”

    “城主一定會得知你們的意願，然後答應你們的。”他緊緊地盯着段青的眼睛：“這樣如何？”

    “……保證？”段青的眼眉微微地低了低，同時將自己的眼神掩蓋了起來：“你知道我們的願望……究竟是什麼嗎？”

    “不管是什麼，我都可以保證。”加爾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一分錢一分貨，你的那車貨物……可以值這個價錢。”

    充滿了異味的安靜酒館一時間被沉默的氣氛所充斥，然後隨着段青與絮語流觴兩個人對視的眼神，靜靜地飄蕩到了更遠的空氣之中，他們無聲地對視了一陣，彷彿在考慮對方這個提議的真實性，自從他們進入店內就一直沒有出現的那個裙裝壯漢，卻是在此時不合時宜地從酒館深處的黑暗裏走了出來。

    “你們點的氣泡酒。”

    他將託在巨掌上的托盤砸在了小圓桌上，然後捏着嗓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