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 因果切斷

    “……這就是‘那個東西’嗎？”

    塔尼亞北方的天空中，剛剛揮退了一道風雷的克莉絲汀低頭望向了城市的中心，原本泛着湛藍光芒的冰冷雙眼，也因爲片刻的思考而退散了一些神光：“維金斯一直不願意提及的那個東西？”

    “費爾南多大人並沒有刻意隱瞞於您，姐姐大人。”

    火紅的髮色拖曳出了一道豔麗的弧線，隨着芙蕾亞的身影而燃燒到了克莉絲汀的面前，一蓬蓬跳躍的火焰緊接着由自己的身邊環繞升起，然後隨着她雙手的推動，將宛如精靈的焰心揮到了狂亂的風暴之中：“你總是喜歡四處遊歷，最近又忙於查證復辟者的事情，所以我與大人……都沒有向您說明這件事情。”

    “也就是說……塔達亞確實曾經在這裏留下過什麼，是嗎？”

    望着城市中心猛然升起的那片紫色虹光，克莉絲汀緩緩地扯出了一個莫名的微笑：“怪不得他們不惜如此屈身，也要潛伏到這裏，原來……所謂的極具價值的目標，就是這個東西呢。”

    “我們得走了，我親愛的妹妹。”

    她轉過了身，眼中的藍光也再次升起，然後向着迎面而來的另一道閃電，劃出了一片光滑的寒冰鏡面：“帝國的軍隊已經打過去了，再不插手的話……他們或許都會死在那裏。”

    “雷克斯的努力似乎已經收到了效果。”燃燒的長髮拖曳到腳邊的女子應聲回答着，眼光也在西方的城市邊緣快速地轉了一圈：“不過……除了康比恩以外，似乎還有另一個強者正在接近那裏，如果復辟者還有援軍的話……”

    “不，那不是援軍。”

    鏡牆後方的某個黑影逐漸顯現的景象中，克莉絲汀的雙手也漸漸地擡了起來，原本環繞着金線法袍上的藍色紋路，也隨着愈加鼓盪的魔法能量而轉換成了深邃的幽蘭：“……是我們的熟人呢。”

    “……希望如此吧。”

    散逸着星火的長髮不斷地搖晃着，芙蕾亞也跟着點了點頭，然後雙手一振，將一片藍白色的焰火聚集到了自己的手中：“會長大人那邊好像也進入了尾聲了。”

    “那我們也結束吧。”

    湛藍的雙眼下露出了一個美麗的微笑，克莉絲汀雙手不斷地拂動着，然後趕在對面的黑影即將施放出新的風暴之前，把水與火的能量糅合到了一起：“別忘了……”

    “那裏還有一個小家夥，等着我們去救呢。”

    深邃的幽蘭隨着火焰的加入而變成了一片混沌，緊接着轉化成了一顆動盪的光球，雙眼湛藍的克莉絲汀嘴角一扯，隨後帶着升騰而起的狂氣，猛然將這個球體向着前方丟了出去。混雜着無數色彩的光柱緊接着貫穿了風雷遍佈的天空，將那裏炸出了一道晴朗的空洞，散逸着毀滅的能量不斷四溢着，最後在無數魔法色彩的消逝裏，露出了原本光暗交織的混沌之光。

    “真是……絕景啊。”

    將手裏的大劍插在了已經破爛不堪的街道地板中，伯納德收回了自己眺望向天邊的視線，然後在一衆帝國兵紛紛從身邊擦過的同時，落到了眼前的議會大廳的古老建築之上。眼前的議會廣場似乎也已經隨着帝國人破城的消息而變得空空如也，連之前隱約聽到的打鬥聲也不復存在了，不過那倒在地上的無數城衛兵的屍體，以及前方被撞得扭曲不已的大門，似乎也正向着此時到來的大軍，隱隱述說着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布特爾，包圍這裏。”

    “是。”

    充滿了血腥氣息的沉悶迴應中，帝國前線的總指揮官帶着其餘士兵的腳步，在一步步跨越了廣場的空間之後，來到了已經被亂石封堵的大門面前。感受着裏面傳來的驚人氣息，站在門前的他定定地沉默了一陣，最後才在其餘將官與士兵的期待中，向後退出了兩步：“公國的貴族勢力……怕是都已經死絕了吧？”

    “他們毫無威脅。”一旁的某個胸前雕刻着紫荊花圖樣的將官低聲回答道：“不然就不會讓這麼多的冒險者，替他們擋上這麼多天了。”

    “公國的其他人，說不定也都已經逃亡殆盡了。”另一個盛氣凌人的將軍拍了拍自己的劍柄，頗爲不屑地說道：“留在這裏的人……多半也都是那些帝國的走狗。”

    “我們應當小心，畢竟之前出現的那道光柱不同尋常。”一個披着法袍，頭上卻戴着軍官帽的男子隨後應道：“還有法師議會的傢伙們，他們也一直在這個城市的角落中戰鬥，負責西邊的雪狼軍……到現在也沒有過來。”

    “康比恩……哼，戰車與攻城車都已經佈置進來了嗎？”

    “回大人，都進來了，隨時都可以覆蓋到這裏。”

    “……很好。”

    上下打量了幾眼面前的大門，伯納德回頭環視了一眼背後士兵遍佈的廣場，然後再次向後退了兩步，仰頭向着前方高聲喊道：“這裏是帝國第三聯合軍！裏面的人聽着！”

    “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交出議會大廳，以及塔尼亞的控制權！我以指揮官的身份向你們保證……”

    “這場戰爭……將會就此結束！”

    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奔跑向廣場後方的腳步聲，隨着這道底氣十足的大喝聲傳向了城市的各個角落，一個個並排站在身後的衛兵也隨着各自的將官的動作，將手裏的武器林立在了廣場的正中央。由中央的圓形廣場延伸而出的安靜街道內，一個個聞聲趕來這裏的公國玩家與行會成員也紛紛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而正在負責與他們對峙的帝國玩家羣中，拖着大劍的自由飛翔也扶着腰側站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議會大廳裏出了變故。”一旁的玩家回答道：“有人看到了一道紫色的光柱……”

    “難道他們還有什麼祕密武器？能把全城人一起送上天的那種？”自由飛翔瞠目結舌地說道，然後急忙轉了轉頭：“快，派人去調查一下……鐵板呢？他不是早早就進來了嗎？”

    “聽說……他在之前的城內戰鬥中，與一個玩家同歸於盡了。”那個人繼續稟報道：“現在正在往這邊趕來……”

    “……簡直是蠢貨！”

    自由飛翔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叫他不要衝動，結果還是只知道打架，別說搜集情報了，連個路都鋪不好！其他人呢？”

    “軍師大人帶着人去城東了，良辰美玉也還沒有出現。”那人的聲音逐漸壓低了下來：“不過……據之前線下傳來的消息，總決賽那邊似乎已經決出勝負了。”

    “……然後呢？”看着對方畏畏縮縮的表情，自由飛翔的眼皮不自然地跳動了幾下。

    “那，那個……我的意思是說，觀看比賽的玩家即將迴歸了，屆時一定會增加許多變數。”那人急忙回答道：“聽會裏的兄弟說，雪姐也已經重新上線，目前……正在往這邊趕來。”

    “……等等，我記得你們之前好像說過……”

    心中突然聯想到了某個人的名字，自由飛翔突然也壓低了聲音：“今晚的比賽……那個人也沒有出現，是吧？”

    “是，是的，繁花似錦比賽之前還抱怨了一陣，還說要扣他工資什麼的……”

    “難道……可惡。”

    望着廣場中央的那道筆直的光束，自由飛翔突然預示到了某種可能的發生，然後恨恨地一揮手，向着周圍的人低吼道：“你們應該知道議會大廳的那個側面的入口，找機會繞過所有人，看看我們能不能……”

    “摸到議會大廳裏面去。”

    “是！”

    無數人的注意力隨着時間的流動，開始向着塔尼亞城的正中央匯聚，而已經成爲了所有人焦點的議會大廳之中，愚者冒險團的衆人已經與曙光榮耀的會長一起，在能量的爆發與一連串緊隨而至的戰鬥裏趴倒在了地上。四散飛離的石桌石椅的碎片中，原本位於議事廳正中央的古舊地板已經在之前的紫光爆發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而之前被段青等人所包圍的那個老者，也已經飄浮到了那個能量四溢的光柱的籠罩之中：“哈哈哈哈哈哈——”

    “這就是無上的偉力，隸屬於古代魔法帝國的力量！”老人的鬚髮被紫色的能量吹到了身後：“而擁有着這些力量的我……根本是不可戰勝的！”

    “技能好像被封印了，劍氣暫時也用不出來。”

    檢查了一番自己的面板，段青苦笑着對倒在周圍的人低聲說道：“似乎是因爲這道光束的緣故，周圍的能量已經變得混亂不堪了。”

    “連你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摸清這個空間的能量規律的話……”幻夢咳着嗓子說道：“那我們就更沒有希望了。”

    “這大概是這個遊戲裏能夠出現的最高端的場景了吧。”艱難站起的絮語流觴攏了攏自己向後吹起的藍色長髮，然後再次舉起了自己的長劍：“能夠拼死在這樣的場景中……應該也不算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了。”

    “不，我們不能輕易死去。”角落裏的暗語凝蘭則是突然越過了滿地的桌椅碎片，擋到了夢竹的面前：“至少帕米爾……他不能死掉。”

    “對，如果真正的霍斯曼已經遭遇不測……那他大概是公國唯一的希望了。”

    咬着牙從原地站了起來，段青摸了摸短劍的黑色劍身，眼睛緊緊地盯着光柱中的那個對手的身影：“而且……我們未必沒有什麼機會。”

    “你，你們……！”

    “放心。”

    後方響起的某個小姑娘的尖叫聲中，段青回頭向着那個方向望去，然後對着同樣正在望着自己的公國議長甦醒過來的雙眼，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我們會搞定的。”

    “只要幹掉那個傢伙，我們就能活下來！”

    他猛然回頭喊道：“流觴！凝蘭！”

    “掩護我！”

    一道藍色的劍影緊接着對段青的大喊作出了迴應，尖嘯着向着空中的那個老者的身影飛了過去，然後是兩把緊隨而至的匕首，以及連接在把柄上的兩道細長的金屬絲線。張臂而立的老人臉上再次浮現出了一抹微笑，一道道紫色的能量也隨着他的笑容而擋在飛擲而來的幾把武器的面前，屬於幻夢的大吼聲卻是猛然響起，將段青的身體一把擡了起來：“別忘了……”

    “還有我呢！”

    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他將段青的身體扛在了肩膀上，然後如同擲鉛球一樣，丟向了紫光透頂的半空之中。剛剛擋住了幾次武器投擲的老人臉上笑得愈加不屑了，雙手的動作也變得更加沉重起來，一道道黑色的劍影卻是突然從段青的手上分離而出，然後由一變二，由二變四，瞬間就將漫天劍影的景象，幻化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招就叫做……”

    並指劍立於空中的段青低下了腦袋，之前出現過數次的莫名氣勢也開始迸發出他的周圍，手上的戒指緊跟着一轉，將漫天的幻影吸到了自己的右手邊：“萬劍歸宗吧。”

    原本被揮散到空氣中的魔法能量再一次在戒指的作用下匯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宛如實質的巨大劍鋒，然後隨着段青前刺的動作，將耀眼的湛藍色光芒刺到了老人面前的光柱表面。魔法與未知的紫色能量立刻在空中摩擦出了刺耳的鳴響，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那名老人獰笑的表情，下一刻，他將之前用力擡起的手重重地揮了下去，然後將由紫色光柱中分離而出的一道動盪的能量，自上而下地貫穿了段青的身體。

    “大叔——”

    後方驟然響起的夢竹的呼喊，已經無法被段青所聽到了，因爲他的意識已經被那股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壓倒性力量所擊散，然後帶着同樣失去力氣的身體，向着老人腳下的地面墜落而去。逐漸變得模糊的視野中，手上的黑色短劍似乎也隨着段青的鬆手而先一步掉了下去，已經體驗過數次的死亡感覺中，之前將自己貫穿的紫色光芒卻是突然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內，將快要淹沒他的無邊黑暗盡數驅散開來。

    “這裏是……”

    氤氳的氣息充斥着自己的視野，意識虛浮的段青緩緩地擡起了頭，然後在一道驟然響起的洪亮鐘聲中，逐漸睜大了自己的眼睛——無邊無際的霧氣所包圍的虛空裏，一條條密密麻麻的鎖鏈如同交纏在一起的命運絲線，然後隨着鐘聲的震盪，顫抖着向着天邊的盡頭延伸而去。沒有地面的腳下，無數帶着各種顏色的顆粒飄浮在段青的周身，然後就像一枚枚水中的浮標一樣，將段青的身體擁簇在了空中。手上逐漸升起了某種熟悉的感覺，段青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望了望映現在眼前的一條條並排向上、延伸到不知名遠方的鎖鏈，突然擡起了自己的右手。一直以來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黑色短劍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手上，然後隨着他猛然揮下的動作，由距離最近的那條鎖鏈邊劃出了一道晦暗的軌跡，金屬崩裂的清脆響聲中，一道之前存在於天邊的模糊聲音卻是突然在他的耳邊放大了起來。

    “警告——”

    砰。

    下一刻，他的身體重重地摔落到了議會大廳的地面上，然後在遠處的幾道驚喊聲裏，逐漸化成了一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