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輪番對質,畏罪飛人

    “這就是百忙之中跑過來堵截我的你，派人追殺了我一天的理由？”

    凜冽的罡風猛然爆發在段青所在的前方，將屬於暗語凝蘭剛剛閃現而出的身影震飛了出去，藍白相間的衣袂在空中發出了破空的聲響，然後在某只大手的拖拽下，將一道緊隨而至的劍氣讓到了平行而過的半空之中：“還帶了這麼一堆……唔，要不要先給大家介紹一下？”

    “都是老朋友了，想來應該不用介紹了吧。”

    似乎也沒有繼續追擊的意思，刀疤臉的男子伸手向着旁邊一擺，擺出了一副和事佬的模樣：“不過……或許只有他們認識你，而你‘可能’不認識他們，所以我還是都帶過來，大家見一見的好。”

    “省的某些人……再次不告而別啊。”

    “……我有你們說的這麼不堪嗎？”

    摸着鼻子沉默了一陣，段青才在身後逐漸堵上來的追兵裏無奈地笑了笑：“之前跟你們談判的時候，我想我應該表達過我的立場了……”

    “那是你自以爲是的想法。”刀疤臉的男子再次發出了中年人特有的低沉笑聲：“你的表現在其他人的眼中……很囂張，很高傲。”

    “很符合你以往的作風。”

    兩個人一笑一肅的表情，在寬闊的水道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道中逐漸開始充斥的腳步聲裏，還是斷風雷率先低下了頭去：“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來吧，不要怕。”他向後退了一步，向着身後隊伍裏的幾個人示意道：“我現在……就是你們的後盾了。”

    “那麼……陌上青山！”

    刀疤臉男子身後的人羣中，一個扛着大劍的男子率先站了出來：“還記得我嗎！你也終於有了今天！”

    “……怎麼可能不記得你，畢竟我們已經有了這麼久的恩怨了。”

    望着那個名叫代號阿強的男子，段青無奈地捂起了自己的腦門：“你居然是證人？我反對，他跟我有私仇，肯定是跑過來栽贓於我的……”

    “反對無效。”

    佝僂着身子的斷風雷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繼續，而後者咧嘴笑了一陣，然後才將自己曾經在塔蘭村那一夜的所見所聞，再一次描述了出來：“……所以說那個人絕對是雪靈幻冰！比賽場上見了那麼多次，不看名字ID我也能認得出來！當時斷山嶽也在場，他也可以作證！”

    “對對對，還有我！”水道後方的人羣中，某個法師梗着脖子的聲音也突然響了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現在想想……簡直就是抓包現場啊！啊——他們被我說中了！他們要滅口！”

    “這個追了我們一路的蠢貨到底是誰？”

    收起長劍的絮語流觴甩着自己的藍色長髮，返身質問起了遠方的斷風雷：“能不能先送他回去？”

    “……就算是給格雷厄森一個面子。”

    略顯尷尬地垂了垂自己的頭，斷風雷將視線重新放在了段青的身上：“怎樣？這件事情……你有什麼話說？”

    “……這件事確實是真的。”

    段青沉默了一陣，然後坦率地點了點頭：“不過……我們早就建立了不足爲外人道的關係，在公國境內遇到也實屬正常……哎喲！”

    揉了揉被某藍發女劍士撞了一下的腰肋，段青原本淡然的表情也變得扭曲了起來：“總，總之，我們之間是正常的朋友關係，跟你們所謂的通敵沒有半分關聯……那個幻夢你不要笑！你就是例子之一！他也是經常出現在這裏的帝國人，難道你們就沒有懷疑他半分嗎？”

    “你說沒有就沒有嗎？”一衆旁觀者鬨笑的場面中，代號阿強再次大叫道：“那你那晚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出現的時間如此可疑，現在又不敢說實話……”

    “你指的是當時的時間？抱歉，那已經是她第……呃，第五次出現在公國了。”段青笑着回答道：“這種事情本來不應該告訴你們的，不過說出來應該也無妨，反正隨着比賽的結束……她也應該不會再次出現了。”

    “看吧，看吧！你們果然有關係！”代號阿強立刻嚷嚷了起來：“大家都知道自由之翼這次利用比賽時間岔開我們的人手，從而輕易進攻公國的事，你們互相出現的時間又這麼吻合……”

    “哦，我所說的五次，指的是我們相約見面的全部次數。”

    似乎是等待着對方的這句話，段青立刻攤開手解釋道：“包括之前墜星山的一次，以及……在這之前，翡翠之森的一次。”

    他望向後方，某個絡腮鬍子大漢所在的方向：“我們那個時候就認識了，這位斷山嶽先生可以證明……是嗎？”

    “這……”

    擡頭望了身邊的斷風雷一眼，摸着鬍子的斷山嶽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是，是啊，我們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哈哈哈哈……”

    “所以說……我們的朋友關係也是早就存在的，在兩國交戰的邊界上相互交流交流感情也不足爲奇。”段青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向着代號阿強回答道：“僅憑我們兩個見過面，就指責我背叛陣營……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你，你……”

    “怎麼？難道你連我們之間的對話都一清二楚？還是你羨慕我與冰雪女神的關係？”

    扛着大劍的男子腦門上青筋直冒，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最後還是在一衆玩家的注目裏，收回了自己想要一劍砍向段青的動作。而志得意滿的段青對着對方呲了呲牙，最終還是收回了調笑的目光，然後才在斷風雷面無表情的揮手中，看向了下一個走出隊伍的人：“那麼……這位又是誰？”

    “我的身份……你不需要知道。”名叫鬼牌的玩家聲音沙啞地笑了兩聲，望着段青的眼神中也充滿了莫名的惡意：“你只需要知道……”

    “我是一個因爲某些原因，差點被逐出行會的人就是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對方的煞氣，段青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消失了，他靜靜地沉默了一陣，然後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那麼……你又想指責我什麼？”

    “我見證了你在瓦萊塔醫院的所作所爲。”鬼牌揚聲回答道：“你……參與過那晚襲擊議長的行動。”

    風暴……到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某種化作實質的黑潮的出現，霍然轉頭的段青望向了依舊沒有什麼動作的刀疤臉男子，後者依然無話想說的木然反應中，站在段青身邊的暗語凝蘭卻是先一步踏了出來：“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在哪裏看到的？”

    “我的位置……你們不需要知曉的這麼清楚。”一身普通裝備、長相也毫無特點的男子桀笑了幾聲，順勢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你們只需要知道……看到那些畫面的不只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哦？”於是段青的面容變得更加意外了：“還有哪位仁兄，可否出來一見？”

    “當然是赤魂行會的羽晨兄弟了。”

    男子轉首望了望身邊，然後在代號阿強的眼神下，將某個盜賊的身影拉了出來：“他當時也在現場，而且聽到了你的聲音，當時你試圖將自己的所作所爲……嫁禍於赤魂的頭上，是不是？”

    “……嘿，這樣的細節你都知道，看來你們確實都在現場啊。”

    圍觀羣衆愈加驚訝的目光中，段青聲音低沉地再次承認了下來：“不過……如果我當時的判斷沒錯的話，依然位於那個地方的玩家除了某個前職業選手兼會長之外，剩下的唯一一個活人應該是某自由之翼的成員……那個人是你嗎？”

    “……”

    “怎麼，現在的你……是想要拉下自己的這張皮，然後把我拉下馬嗎？”

    “……隱蔽的反詰，很精彩，但沒有用處。”

    位於視線中央的男子再次發出了兩聲低沉的笑聲，然後推了推羽晨的後背：“你，還有這位可愛的盜賊兄弟，只需要回答一個問題就足夠了。”

    “我剛纔說的是不是真實的？是，還是不是？”

    “是，是的，不過當時的情況我也沒有看清楚，所以……”

    “當時的情況，確實有很多處於我的掌握之外。”

    感受着場間無言的沉默所帶來的壓力，晃着雙手的羽晨急忙說出了自己潛意識的心聲，不過還沒有等他說完，段青就打斷了對方的話：“包括後來撞到了想來找我麻煩的赤魂諸位，也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抱歉，我在那一晚的心情有一些不平靜，所以具體的細節也記得不清楚了，但瓦萊塔那一夜的襲擊，以及後來的一系列戰鬥，我確實是在場的。”

    “不用擔心，凝蘭。”他伸出了手，擋住了想要再次出聲解釋的女僕身影：“如果我不承認的話……想必還會有更多的證人站出來的吧。”

    “皇族行會的成員已經搬離了塔尼亞，所以我們沒有找到。”斷風雷的話音適時地響起，似乎是在回答着段青的疑問：“不過……赤魂的兄弟們後來也趕到了很多，他們似乎也有信心證明……那一夜的那個十字路口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段青笑着回答道：“如果我說，我那晚出現在那裏是因緣巧合，並且是衝着救人去的……你們相信嗎？”

    抱着雙臂的斷風雷挑了挑眉毛，卻是沒有作出其他的迴應，似乎正在與其他圍觀的玩家們一道，等待着段青接下來的表演。愈加無奈的段青嘆出了一口長氣，看上去是沒有想要繼續對質的心情了，只是在深深地望了那個鬼牌幾眼之後，再次將目光放到了刀疤男子身後的人羣上：“我越來越好奇了……”

    “你的這些證人，都是從哪裏找到的？”

    “都是因緣巧合。”斷風雷擡了擡眼皮，用段青之前的話堵回了他的問題：“就算不是爲了那些被你俯視了一次的會長們，我也不能放過這一次大好的機會是不是？當然，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那些行會的人……他們都在下面等着你呢。”

    頭也不回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水道下方，激水聲轟然響起的地方，斷風雷的臉上再次扯出了一個笑容，頗爲幸災樂禍地繼續說道：“還有瓦萊塔醫院，坎塔醫院，各大城門口的臨時戰地醫院，城內的各個酒館和旅店……都是我們的人。爲了你的身心健康與遊戲體驗着想，你最好……”

    “把接下來的最後一次回答的機會把握好。”

    他說着話，稍稍地讓開了一點位置，然後在其他人注視的目光中，抓過了隊伍後方的某個玩家：“下一個。”

    “呃……”

    似乎是沒想到會被對方抓出隊伍，被抓出隊伍的那名玩家略微楞了一下：“我前面還有很多弟兄呢，是不是先讓他們來說……”

    “無所謂，反正都是要對質一遍的。”刀疤臉的男子衝着他笑了笑，似乎也是在鼓勵着對方：“有江湖這麼多弟兄在，你還有什麼好怕的……說吧。”

    “呃……”

    那名玩家的表情變得更尷尬了，眼神也開始四處遊移着，最後在所有在場玩家共同的注視裏，向着身旁的另一個人望了過去：“光頭兄，你倒是也說兩句話啊……”

    “放心，你的指證一定很管用。”被他提到的那個人略微笑了笑，然後又回到了之前一貫的鐵板面容：“還有，我不是光頭。”

    “呃，呵呵呵呵……”

    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名叫無天羅漢的玩家眼神飄忽了一陣，最後對着段青的方向，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我看見了，看見了……”

    “嗯？”

    “我看見了……那個傢伙曾經潛入過城衛隊長塔斯克的宅邸，想要偷取塔尼亞的城防分佈圖……”

    轟！

    一道轟然響起的呼嘯，猛然出現在還未說完的那個玩家的前方，然後越過了斷風雷等人所組成的隊伍，向着水道出口下方的小河中墜落而去。回頭望向空中的刀疤臉男子意料之中地收到了屬於段青的回眸一笑，眼神隨着他墜落的姿勢向下沉去，最後在身後塵雨殘月的大叫聲裏，發出了一道無聲的嘆息。

    “他跑了！快抓住他！”

    “畏罪潛逃！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快！封鎖這個區域，抓住他的同黨……啊！”

    “我要提醒你們一句……想要抓住我們，你們算是找錯人了！”

    喧囂聲伴隨着激烈的戰鬥，緊接着出現在下水道外延伸而出的河流上空，從水面上探出頭來的段青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然後望着四周果不其然被包圍起來的景象，衝着那個被自己一起撞下來的玩家露出了一個莫名的笑容。

    “真是不巧啊。”他如是說道。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