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4 諾成

    「嗯？」

    漆黑的夜依舊籠罩在高塔外的戰場上空，劃破夜空的魔法對決也幾乎將此地變成了白晝，正在這些彈幕之下不斷奮戰的憤怒狂魔卻是在某一刻忽然擡起了自己的頭，視線透過了漫天的鐵鏈落向了那道高聳而又模糊的輪廓中：「剛纔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沒感覺到？」正在與他並肩作戰的蒼雲壁壘此時也正在盡全力抵禦着面前愈發狂暴的抽擊，那充當着防禦主力的巨大盾影也開始有明顯的裂痕顯現：「你一個狂戰士什麼時候也學會魔法感應了？突然開始玩野獸直覺了是吧？這種話從你這種莽夫的口中跳出來，天生就沒有什麼說服力啊。」

    「閉嘴。」兩柄大劍再度斬斷了面前的無數鏈影，幫助對方疏散壓力的憤怒狂魔聲音也在接連不斷的叮噹聲響中顯現：「眼前這個BOSS的套路和招式我們幾乎已經摸清，如果還沒有其他新階段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着手準備反攻——這一點你心裏應該也清楚得很。」

    「之所以遲遲沒有下死手，還不是因爲顧忌天上那個傢伙。」說到這裏的他朝着夜空中遞出了一個眼神，那依然還在與逆風悠然不疾不徐纏鬥至今的斯芬克鬆身上：「那個傢伙可是有實力打敗芙蕾雅的人，他明顯也在看着我們這邊，沒有辦法事先處理掉他的話——」

    「我們的戰鬥就很難再有寸進。」

    坐鎮於戰場的大後方，名爲浮生掠夢的黑衣書生也在一衆玩家魔法師圍護的陣中作出了相同的判斷，他一直觀察着逆風悠然盡全力騷擾和吸引的那名BOSS行動的方向，視線卻是在這一刻透過了漫天的魔法光火，落在了與憤怒狂魔相同的位置：「而想要幹掉那個斯芬克鬆，他背後的那座高塔是絕對繞不過去的，斯芬克鬆先前給予芙蕾雅最後一擊的時候，那座翡翠之塔好像也給他輸送了什麼東西，應該是魔力支援一類的吧。」

    「那大概是他能泰然若之站在那裏的最大倚仗，也是他無可撼動的最大底牌。」披着黑衣的弓手在他的不遠處低聲評價道：「一名大魔法師級別的BOSS就已經足夠讓人頭疼的了，一名擁有魔法師塔作爲後備力量的大魔法師，幾乎不可戰勝。」

    「所以剛纔出現的那點細微的變化，肯定是來自高塔。」與周圍幾名維扎德的成員低聲交流了一陣，浮生掠夢最後下了肯定的結論：「翡翠之塔的內部肯定發生了什麼事，那不可撼動的魔力流轉好像停滯下來了，就連我這種魔力修習不精的人都可以明顯感覺得到。」

    「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他向着正前方微微一揮手，原本正在不斷撲向前方的進攻潮水也出現了陣型的改變，將通往激烈戰場的一條通路默默讓了出來：「去吧。」

    「援軍已至。」

    千軍萬馬的奔騰中，一道高大的人影自空中照下的魔法光影明滅中顯現，手持一柄寬大長劍的他帶着沉重的步伐穿過了戰陣爲他開闢的這條通道，下一瞬間就來到了羣魔亂舞一樣的鐵鏈地獄前方：「——天徵劍！」

    金色的劍芒隨着他這一劍的斬落而沒入土中，將他面前的鐵鏈和埋在土中的鐵鏈一同掀成了漫天的劍氣風暴，噴薄的鋒刃劍氣也將這些土石與斷裂的鐵鏈鎖釦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方格碎片，擴散的扇面衝擊中顯現的則是這位來客毫無感情的一張面孔：「……既然喜歡紮根於地下，那就連根拔起吧。」

    如同野獸般的嘶嚎又一次鋪滿了黑霧的中心，更多狂亂的鐵鏈也帶着死亡的氣息須臾而至，遍佈在這名來客周圍的金色劍氣也隨着他雙手握劍插入土地的動作而垂直升起，縱橫交錯的劍氣之壁也在他的周圍編織成一座範圍巨大的劍陣：「——裁斷！」

    「這是……天徵神劍陣？」

    不得已退出了這片金色圓陣的範圍，雙手並舉擺出防禦姿勢的斷山嶽隨後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天徵劍法？你怎麼來了？」

    「聽說這裏有我想要找的人，所以我就來了。」望着無數冒着黑煙的鐵鏈在金色劍光的交織下化作碎屑四散飛舞的景象，劍陣中心的戰士玩家頭也不回地回答道：「當然，也算是順手處理一下你們處理不了的敵人。」

    「哼，誰說我們處理不了了？幹掉他只是時間問題。」斷山嶽不屑地碰了碰自己的雙拳：「不信你看。」

    「我們的援軍也已經到了！」

    順着他所指向的天空，金色劍光沐浴之中的來客也擡起了自己的頭，出現在夜空遠端的另外一道人影此時也如同流星般飛向了高塔，然後與守在那裏的斯芬克鬆設置的無形能量牆壁正面撞在了一起：「吃我一拳！」

    「……又一隻想要撲火的飛蛾？」來自斯芬克鬆的諷刺笑意也跟着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耳邊：「真是不知死活，僅僅這種程度的——嗯？」

    還未說完的話被一聲驚訝所取代，佈設在那個方向的無形能量場也在完全穿透的一道衝擊之中化作漫天碎片，漂浮在這些碎片虛影之下的一名身穿短衣的青年也合氣收起了自己的拳頭，沖天的短髮也在爆發的鬥氣包裹下變得猶如尖刺般鋒利：「你剛剛說什麼？抱歉，我剛纔沒聽清楚。」

    「剛到，狀況還需要適應一下。」回望着那名容貌俊美的魔法師觀察自己的那雙眼神，這位漂浮在空中的青年拳手將雙拳在自己的胸前比劃了一陣，咧嘴露出了淳樸的微笑：「不過看起來——」

    「你就是這裏的老大，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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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五個竟然會出現在這裏，我確實沒有想到。」

    微微示意身後的幾名同伴向後散開，段青強行無視了還在自己耳邊不停迴盪的那道憤怒的震吼聲，用平淡中帶着幾分意外的眼神望着眼前守候在出口邊緣的五道人影：「你們什麼時候也加入魔法帝國了？」

    「我們是魔法師，自然有想要修煉魔法的目的。」身形和容貌在愈發接近的距離中變得清晰起來，其中一名老者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既然是修煉魔法，那自然是選更好更強的一邊來求學了，這可是很自然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法師議會不如你們魔法帝國？」段青笑着向自己身後的某個方向微微偏了偏頭：「你們可要想好了再說話，七人議會的大魔法師一員就在這裏，論火焰魔法，她可是宗師中的宗師啊。」

    「芙蕾雅大魔法師我們自然認識，但她和拉瓦·索瑞森孰強孰弱，現在應該也沒有定論。」另一名老者動作輕鬆地捻了捻自己的鬍鬚，臉上也盡是一副玩笑般的笑容：「不如我們去把拉瓦大人請來，讓他與你身後的這位大魔法師好好比劃比劃？誰贏了我們就聽誰的？」

    「……芙蕾雅剛剛才大戰過一場，受了不小的傷，你們是不是想趁機落井下石？」段青將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起來：「本以爲能夠闖入決賽的人，人品應該不會太差，也不會做出趁人之危這種事，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我們之前就已經說過，我們是受導師之命而來。」其中一名五邊形陣型頂端的老者聲音低沉地回答道：「雖然拉沃爾導師派我們過來的目的與現在有那麼一點點的差池，但對付你們這些闖入的不速之客，似乎也不應該用待客之道來處理呢。」

    「要不我們再問問拉沃爾大人？看看他要不要改一改自己的主意？」五位老者中的第一位再度揚起了自己的話音：「他現在一定還看着這裏呢。」

    「咳咳，不必了。」段青一臉裝模作樣地清了清自己

    的嗓子：「拉沃爾大師也是我無比尊敬的人，他也在之前幫了我們一把，所以對於他對我們許下的承諾——」

    「哼！」

    響徹通道內外的一聲冷哼瞬間貫穿了所有人的聽覺，也將段青剛剛還待巧舌如簧的話瞬間堵了回去，先前一直未曾說話的那位神祕的管理者此時也再度打破了自己的沉默，似乎是用了一段時間來平息自己的怒火：「的確，我對你們許下了承諾，保證可以將你們安全地送出來。」

    「但是，你們事先欺騙了我！」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那震耳欲聾的感覺也沿着通道向漆黑的深淵中隆隆傳去：「用欺騙的手段騙取了我的信任！騙取了我的承諾！你們——」

    「等一下，這位大師。」拔高了聲音抵抗着對方的震怒聲，段青張開雙手急聲抗辯道：「我承認是用了一些欺騙的手段，但我對您的感謝是出自真心的！沒有您的幫助，我們怎麼可能順利地脫離剛纔那個地方？」

    「既然我們接受了您的好意幫助，那我們說是您的同胞——或者說是子民，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嘛。」灰袍的魔法師朝着天上攤開了手：「信任雖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的東西，但我們可以從現在開始着手，就從我們第一個承諾開始，如何？」

    「……詭辯。」段青的這番話很快便得到了上方隆隆震聲的迴應：「事到如今，你還希望我能相信你們？真是笑話。」

    「我相信拉沃爾大師高尚的品格。」壓住了身後幾名同伴的緊張動作，段青從容無比地向着高空中行了一禮：「身爲羅德裏克的後裔，大師您一定不會讓自己的榮耀蒙羞，尤其是不會因爲我們這些卑微的冒險者而食言，不是麼？」

    「……好吧。」

    再度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來自遠方的傳話聲又一次陷入了冷靜的低沉之中：「我承認，你又一次說服了我，入侵者。」

    「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他的話音帶着上方五名老者共同收起施法姿勢的動作而收束，低沉中卻是帶上了幾分鋒銳的壓迫感：「我的承諾是保證你們的安全，並將你們成功帶出來，這個帶出來，特指爲‘帶離皮普之路，你們可有異議？」

    「沒有。」明白了對方想要說的是什麼，段青逐漸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所以——」

    「我會信守承諾，將你們送到出口。」拉沃爾繼續說道：「而現在，‘出口就在你們的眼前。」

    「等走出這個地方，您的承諾就算完成了，是吧？」段青微微吐出了一口濁氣：「在這之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也不在承諾的範圍之內——呵呵。」

    「很好的條件呢。」

    沿着短小狹窄的平臺，同樣有所覺悟的墨菲斯托等人也開始做好了準備，點了點頭的灰袍魔法師隨後也向着天空收回了自己最後的禮節，轉而向着自己的左右兩邊擺了擺手：「拉沃爾大師已經向我們展示了最大程度的寬容與仁慈，我們也得給予足夠的迴應才對。」

    「再次向您致意。」說到這裏的段青向着黑與白的缺口左右揮了揮手：「都準備好了嗎？」

    寂靜下來的空間前方沒有給予任何的迴應，灰袍的魔法師只好露出了一個悻悻的笑容，沉默而又緊張的空氣也在他隨後控制着飛行平臺漸漸上升的同時漸漸壓緊，最後在某道結界的邊界線處壓縮到了極致：「——看來就是這裏了呢。」

    「接下來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他環視着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那五名老者，最後衝着他們點了點頭：「之前我確實是有說好過，如果條件合適的話，我們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開始與我的最後比賽。」

    「就當做是這一場，如何？」

    未等五名老者作出

    回答，灰袍魔法師與他腳下的平臺就猛然向着上方一升，突破了某條邊界線的他們隨後也擺脫了自己身後的重力，以極快的速度衝入了眼前柔色光球照亮的一片空間內。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位於光芒邊界的無名老者此時也默契地舉起了各自的法杖，凝聚在他們法杖尖端的火球也以相同的生成時間、相同的推行速度、相同的飛行軌跡，以完美無瑕的協同度向着飄入失重空間中的他們齊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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