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5 墜現

    “這一幕也在你的計算……不，是預知之中嗎？”

    靜靜地目送着那羣搜尋玩家們帶着各自的哇哇大叫聲消失在昏黑色的天空之底，走出藏身點的段青喃喃自語地問道：“你們命運編織者都喜歡玩這種驚險刺激的路線是吧？”

    “妮娜只是如實回答了你的問題。”一直被他護在身後的少女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原本面無表情的那張小臉上也出現了幾分俏然的波動：“你問這支小隊留在原地會不會被發現，妮娜的回答也成爲了現實，有什麼不對麼？”

    “我可是對妮娜充滿了信任，畢竟不是人人都相信神棍。”段青一臉糾結地回答道：“再加上靈冰，我們可是用兩個人的名義作爲擔保，要是最後真的因爲等在這裏而出了什麼意外……咳咳，雖然不至於出人命，但就會顯得我們有一點點傻。”

    “就像你們信任妮娜一樣，妮娜也信任你們。”被牽着手牢牢地跟在身後，抱着法杖的妮娜聲音輕盈地回答道：“要是妮娜‘看’錯了，你們也會負責保護妮娜的安全，不是麼？”

    “那是當然，不然羅娜會撕了我們的。”段青無奈地嘆息了一聲：“那麼接下來呢？我們應該往哪裏走？”

    “妮娜的能力有限，無法提供全面而又準確的預示。”一身簡陋白衣的少女似乎又恢復了一開始面無表情的模樣：“妮娜只能根據你們的選擇，得出對應的答案。”

    “羅娜特意挑選你跟着我們這一次的行動，難道不是爲了讓你鍛鍊這方面的本領嗎？”望了一眼身後幾名隊友跟上前來的身影，段青捂着嘴巴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那她特意指派你過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你應該明白是爲了什麼，命運之子。”小女孩用澄澈的目光望着段青的臉：“命運已經預示了既定的軌跡，那麼妮娜就會按照既定的軌跡來行動――這是羅娜老師的教誨，妮娜一直記得很清楚呢。”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灰袍的魔法師嘆息着將女孩藏在了自己的身體後方，巨大的震響聲所帶起的那一蓬紛飛的碎石軌跡也在這一刻完全落在了地面，在翡翠之塔右前方的遺蹟四周激起了千層的波浪――落地的石雨與遺蹟磚牆相互敲擊所產生的噼啪聲響中，無數圍向那個方向的玩家也開始發出了越來越多的呼喝，刀劍交擊的戰鬥聲響也隨着煙塵的升起而遍佈在那片軌跡的落地點附近，將本就顯得昏黑的場面籠罩得更加難以辨認了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應該是有人從上面掉下來了，八成也不是魔法帝國的人……唔，是有人從翡翠之塔裏逃出來了嗎？還是用這種暴力的方式？”

    “所以剛纔的那些追兵不是衝着我們來的，而是爲了追殺這個剛剛跳下來的傢伙？可他不是剛剛從塔裏跳樓的嗎？而且還是將近幾百米的高度――”

    “應該是魔法帝國內部關押的某個囚犯逃脫，然後不知道逃到了哪裏，得到了消息的其他人才大張旗鼓地開始地毯式搜索吧？結果那個囚犯根本就沒走遠，現在才直接從塔裏跳出來……等等。”

    幾個人原本還想繞着對方走的腳步齊齊停頓在了原地，還在低聲議論的聲音也與他們各自相互對視的眼神一起停頓了下來：“說到可能被魔法帝國抓住的囚犯……難道說……”

    “我們要靠過去嗎？”

    “必須確定一下那個人的身份，萬一真的是羅穆路斯的話……”

    “看！那裏有戰鬥的閃光！距離墜落點的中心還有些距離呢！”

    順着朝日東昇的話音，整支小隊非常具有默契地開始向着那個方向的戰場邊緣靠近着，鏗鏘的金屬撞擊聲響也伴隨着距離的接近而在他們的耳邊變得愈發清晰，將數名玩家與一座魔法人偶激烈對拼的景象顯現出來：“是魔法人偶！”

    “手腳短小而粗壯，搭配的魔法激光類武器遍佈全身……呵，如此沒有品味、過於追求實用的造型設計，是那個羅穆路斯的附屬物沒錯了。”被隊友們團團保護起來的段青聲音淡然地收回了快要消散的偵測魔法：“看起來雖然戰力不錯，但應該是墜落到此地之後臨時被召喚出來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這麼容易就找到了我們的目標！”大喜過望的朝日東昇第一個跳了起來：“走！只要能把他救出來――”

    “先別着急，情況還不明朗。”伸手拉住了隊友想要撲上前去的動作，蹲在草叢裏的格德邁恩一臉冷峻地回答道：“如果我們的推測全對，羅穆路斯確實是剛剛才突破了高塔之後跳了下來，那就不僅僅是說明他現在陷入了苦戰。”

    “也間接證明了他在失蹤的這段時間裏，一直被困在塔裏的事實。”

    呼嘯的魔法轟炸隨後從天而降，將掀起了煙塵的那片混亂的戰場完全籠罩到了其中，如流星般的魔法軌跡也用各自拖曳的七彩尾光將這一刻的黑夜照亮成了白晝，爆炸的光火所形成的半球型光芒也在下一瞬間膨脹到了段青等人的面前。各自使用着對應的防禦手段頂過了這次轟炸的衝擊，臨時的聯合小隊隨後也紛紛擡頭望向上方，若有若無的幾道零星的黑影隨後也伴着籠罩的朦朧光輝緩緩降落，纏繞在那些黑影之上的魔法光輝也在愈發猛烈的燃燒中變得如同星辰般閃亮：“居然突破了我們的‘暗影迷宮’，不愧是機關與魔偶的大師，羅穆路斯大人呢。”

    “你們魔法帝國也不過如此。”

    逐漸散開的煙塵當中，無數人型的魔偶相互交織組成的防禦陣型也在紛落的碎片中逐漸崩毀，屹立在崩毀陣型中央的羅穆路斯此時也板着自己的那張方形的面龐，看上去似乎也因爲上方這數道人影的降下而變得嚴肅起來：“無論是你們的機關還是你們這些人，都是無法困住我的，我能逃脫第一次，自然也可以逃脫第二次、第三次。”

    “翡翠之塔畢竟不是泰倫之塔，‘使用’起來沒有那麼得心應手。”上方降臨的數道人影中的一道此時發出了一陣桀桀怪笑聲：“但那是因爲主上認爲你還有用，所以想要‘勸導’你一番而已，若是你繼續表現出不合作的態度――呵呵呵呵，那就不要怪我們下狠手了。”

    “一羣魔法帝國的遺孑稱呼‘那個人’爲主上，看來你們這些所謂魔法帝國的繼承者，根本就沒有身爲魔法師的尊嚴。”羅穆路斯逐漸上擡的語調裏明顯帶上了譏諷的成分：“失去了尊嚴與信念的魔法師，根本不配有讓我高看一眼的資格，你們居然還有臉面勸降我？哈哈哈哈哈！”

    “真是荒唐可笑！”

    巨大的魔法洪流在羅穆路斯的大笑聲裏劃出了粗壯的線條，斜指着向高塔上方的人羣所在的方向直射而去，那洪流聲勢浩大，威力驚人，但最後也只是擦過幾個人影的邊緣橫掃而過，並未造成任何的殺傷。或許是看出了這道攻擊的意圖，其中幾名從天而降的魔法師隨後也將禁錮的結界籠罩到了羅穆路斯本打算退卻的區域周圍，豎起的阻攔屏障下一刻也遭受到了沉重的魔偶重擊，原本透明的屏障結界外圍也瞬間生出了無數細密的裂紋：“想跑？”

    “說最狠的話，跑最快的路，是吧？”

    從翡翠之塔外圍飛出的無數魔法師中，其中一道黑影隨後帶着幾聲低笑漸漸落到了還在收緊的魔法包圍圈面前，與上方還在出手阻撓和與羅穆路斯進行魔法顫抖的魔法師們身上穿着的制式魔法袍不同，這名魔法師五顏六色的打扮和環繞在周身的魔法裝飾明顯更像一名玩家：“可惜，這種聲東擊西的小招數都是我們用剩下的，在我們眼中就是小把戲啊。”

    “是你！”對這名來者表現出了更多的憤怒，羅穆路斯的聲音中帶上了咆哮的感覺：“你會爲你的傲慢付出代價，渺小的冒險者！”

    “這種臺詞我聽得多了，能不能換個花樣？”落地的那名魔法師玩家擺出了挖耳朵的姿勢，彷彿對眼前露出更多碎痕、下一刻馬上就要崩潰的防禦結界毫不在意：“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喊出這種話的boss往往都離死不遠，你――”

    “是不是下一個呢？”

    刻意擺出的陰險笑容在碎裂的屏障結界光芒消散的同時一起化作光芒消失了，無數涌出的魔偶隨後也帶着恐怖的呼嘯聲淹沒了那個區域，跟在這些魔偶後方走出魔法包圍網的羅穆路斯也隨之露出了鐵青的面龐，面對的則是更多堵截在他正前方的敵人：“快！繼續佈置魔力吸收結界！”

    “召喚師在哪裏？用更多的召喚物拖住那些魔偶！”

    “那家夥受了傷，魔力肯定也沒辦法恢復！只要繼續打消耗戰，勝利就是我們的！”

    “誰搶到大魔法師的人頭，誰就是最有資格享有戰利品的人！魔法帝國也已經許下重諾――等等，弦月小隊的人呢？”

    還在指揮和鼓舞士氣的玩家羣中響起了一絲不和諧的聲音，似乎是有指揮者發現了陣中的異常，已經陷入困獸之鬥的羅穆路斯卻是沒有給他們留下多少反應的時間，正在四處大舉進攻的魔偶們也隨之變得更加狂暴了幾分。刀槍劍舞與魔法交相閃耀的縫隙間，華麗魔袍有些凌亂的羅穆路斯最後確認了一下四周的戰場形勢，巨大的魔偶手臂也隨着那些狂暴的魔偶無數拳腳與魔法射線的交織而從他的背後延伸而出，在他舉起的雙手之下與魔偶們配合着分開的通路覆蓋成一條吻合的直線：“格魯姆之手！”

    鐺！

    巨大的手臂沿着直線轟然落下，但想象中的巨大氣浪與暴起的泥土塵埃卻並未如期出現，橫貫而過的一條巨大的鎖鏈隨後也在那條手臂本應落下的人羣上方逐漸浮出，帶着越來越多同樣的細密鎖鏈一起將那條手臂憑空捆了起來。原本想要走出的步伐緩緩收回，羅穆路斯皺着眉頭望着那些逐一分散、復又逐一合併在一起的那些鎖鏈的盡頭顯現的隱約人影，那未曾完全揮舞落下的雙臂，也因爲施法時的過於用力而顯現出了幾分蒼白：“你是？”

    “抱歉，羅穆路斯先生。”先前曾經與羅穆路斯對話的那名玩家此時也閃現在了前方，將羅穆路斯還待繼續觀察這道神祕人影的目光擋在了自己的身前：“我已經重複過很多遍了，你不能離開。”

    “狗仗人勢的東西。”羅穆路斯咬着牙擠出了這幾個字：“只會在魔法議會面前卑躬屈膝的你，根本沒有資格站在我的面前狂吠！”

    “就算‘實力’是有資格站在在你面前的唯一條件，這個概念本身就有很多種解釋的方式。”那魔法師玩家狀若輕鬆寫意地回答道：“自己本身的力量自然是實力的一部分，能夠加入強大的陣營，藉助其他強者的力量隨意爲我所用――”

    “當然也是實力的體現。”

    順着他舉起的手指，數道隱藏在暗處的冰川尖刺向着羅穆路斯所在的方向突施冷箭，發出一聲冷哼的大魔法師隨即召回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兩座狂暴魔偶，用泛着魔光的魔偶手臂擋下了對方的暗算。齊聲的吟唱隨後由他的頭頂上方傳來，醞釀已久的魔法震盪也隨着那些冰川尖刺的消散而在黑夜般的空中匯聚，早已在那裏準備多時的降臨魔法師們隨後也完成了他們組合施放的巨大魔法陣，將從中召喚而出的一顆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擲向了羅穆路斯的頭頂：“――審判之焰！”

    “就算你能抵擋得住這個複合型九級魔法，真正的殺招也還在後面。”立於無數魔法鐵鏈之間的那名玩家隨後發出了一陣低笑，眼底倒映着面色嚴肅的羅穆路斯準備舉手應對那顆巨大火球的身影：“‘魔法師殺手’已經準備就緒，只消一瞬間，不可一世的大魔法師就將化爲塵土。”

    他死死地盯着已經膨脹到房子般大小的火球即將落到羅穆路斯的身上，捏緊的手勢也即將揮下，來自頭頂上方的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卻是在下一刻如同輕鈴般搖起，緊隨而至的則是一陣死亡氣息滿溢的沉重呼嘯。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