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4 歧合

    被踩過無數遍的小路隨着隊伍的行進而出現在遺蹟與廢墟之間，中間還夾雜着些許鬱鬱蔥蔥的灌木和草叢，點綴在荒廢區域之間的這些綠色爲衆人眼前原本毫無生機的景象帶來了一絲不同，但卻並未給這支小隊之間的氣氛帶來絲毫緩解――自從雪靈幻冰強行帶起了這支混合小隊之後，繼續前進的這支隊伍中的尷尬與沉默就開始在逐漸沉默下來的氛圍中彌散，已經習慣了閉口不言的白髮女劍士臉上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但小心翼翼向前摸索的段青臉上的僵硬之色卻是變得越來越嚴重了：“我說，你們兩個――”

    “噓，小聲一點。”

    勸慰的話還未說出，盯在前方的格德邁恩就發出了嚴肅的警告：“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也不是談話的時候，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我倒是沒有偵測到有異常狀況出現，不過考慮到這裏的魔法紊亂程度，我的偵測魔法和感應魔法可能會有謬誤。”於是段青也只好撇了撇自己的嘴巴：“還是靠你們肉眼觀察好了。”

    “沒錯，需要肉眼觀察的還有另外兩個‘人心’，畢竟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守護在隊伍左側的朝日東昇此時也壓着嗓子發出了陰陽怪氣的言語，那目光也刻意在隊伍後方的另外兩人身上經過：“得好好地觀察一下才行。”

    “哼。”

    沒有進行過多的辯解，行走在隊伍後方的墨菲斯托只是給予了朝日東昇一個沉悶的冷哼作爲迴應，按着額頭的段青隨後也放棄了想要緩解隊伍氣氛的念頭，轉而將目光落在了隊伍正在摸索行進的正前方：“這裏的印象與我們最初來到這裏時的印象相距甚遠……應該是被他們改造過吧？”

    “看看這片遺蹟的構造也能明白。”貓着腰儘量保持着隱蔽的姿勢，雪靈幻冰的聲音一如此時此地頭頂上方的天空一樣昏沉：“雖然不太明顯，但殘留的擺設和構造都碼放得非常整齊，只是原本應當存放在這些痕跡之上的物品已經不見了。”

    “是被收拾走了吧，因爲提前知曉我們到來的緣故。”段青聲音低沉地嘆息道：“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爲了提防前線戰事崩潰，或者是其他可能到來的敵軍打擊……呵呵，這個理由我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呢。”

    “陷阱的味道已經變得越來越大了。”雪靈幻冰沒有回頭，詢問的聲音卻依舊清新地傳了過來：“你還要堅持嗎？”

    “再等等，反正現在還沒有其他任何的端倪出現。”

    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腰背，段青的雙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在‘懷疑’沒有轉化成‘現實’之前，我們還有許多方法可以調查證實，若是我們懷疑錯了，輕易作出了魯莽的選擇，情況可能就會向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呢。”

    “但‘懷疑’本身就是一個問題，效果你應該也看到了。”雪靈幻冰用眼光悄然示意了一下身後：“要是得不到解決，這個問題現在就有可能摧毀我們，至少咱們的任務是休想完成了。”

    “……好吧，我再稍微試探一下。”於是段青擡起頭思索了一陣，行進的腳步也放緩了幾分：“墨菲斯托先生，不要在意我的同伴所說的話，既然我們團長發話了，你就不會再遭到懷疑了。”

    “希望如此。”披着黑袍的墨菲斯托沒有回話，跟在一旁的三生魚塘卻是發出了一聲冷哼：“也不必太過勉強，萬一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我們也會準備好隨時跑路呢。”

    “對了，咱們現在也算是到了翡翠之塔，距離對方的核心區域已經不遠了。”段青作勢向着前方遺蹟羣之間高聳入雲的那座黑暗之塔伸手指了指，視線中也帶上了幾分詢問的感覺：“你們想要尋找的東西，應該也有了一個大致的方位了吧？”

    “如果我們沒有搞錯，神器應該就在塔內。”墨菲斯托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具體是幾層我們不敢保證，首先需要確定的是如何進入那座塔，等進去之後再搜也不遲。”

    “就憑咱們這幾個人，想要搜到那個什麼神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段青摸着鼻子發出了幾聲乾笑：“當然，這是在對方嚴防死守、我們堂而皇之闖入的情況下，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好像並未對這片區域嚴加看管……咳咳，倒不如說，這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真是令人難以想象啊。”

    “沒有人出現是正常情況。”墨菲斯托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因爲翡翠之塔本身已經具備了足夠的監視和守衛功能，放哨什麼的已經不需要了，先前在這片遺蹟廢墟中重建的那批人，也只是爲了尋求一個落腳點和交易所，臨時利用了這片廢墟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正在穿過的這片區域，曾經是一片交易所？”段青挑着眉毛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是魔法帝國的交易所麼？”

    “不，是玩家自發建立的交易所，性質類似與隱者營地。”一旁的三生魚塘低聲回答道：“魔法帝國在與魔法有關的管理上顯得非常嚴格和專業，但在普通的管理上幾乎不怎麼在行，前來投奔的玩家們又不能除了幫忙打工以外什麼都不幹，所以就在各地各區域中挑選適合集聚的地方，自發地販賣和交易物品。”

    “看來只要有玩家的地方，就會有這樣的需求。”於是段青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你們也來過這片‘民間集市’了？”

    “之前來執行任務的時候，閒暇之餘曾經來看過，只能說最多也就是個‘沙中淘金’的程度，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貨。”

    “可現在爲什麼一個人都不見了呢？”

    “不知道，應該是因爲什麼原因被趕走了吧，戰爭，或者是魔法帝國的禁令。”

    隨意回答着段青的話，三生魚塘的目光在這一刻閃過了幾分異光：“哼，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們？”

    “我的疑心病沒有我那幾個隊友那麼重，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

    已經走到了遺蹟的邊緣，小隊在即將暴露在高塔監視之下的前一刻駐足，躲藏在殘垣斷壁陰影之下的段青隨後也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玩笑之色，一本正經地向着惡魔樂園的二人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多交換一些信息，這也有利於加強我們彼此之間的信任，畢竟――”

    “畢竟我們青靈冒險團已經天下聞名，除了此次前來這裏的任務目標以外，我們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地方。”接上這句話的是隨後走上前來的雪靈幻冰：“有關你們的情況，我們知之甚少，在制定具體的入侵計劃之前，任何溝通與瞭解上的不暢都有可能會成爲致命的阻礙，不是麼？”

    “難道你們想以我們提供的情報爲主軸麼？”墨菲斯托衝着身後目光不友善的格德邁恩與朝日東昇兩人所在的方向指了指：“我是否可以理解爲――如果真的有機會入侵那座塔，你們打算先幫我們去找尋神器？”

    “畢竟我們還不確定羅穆路斯究竟在哪兒，我們甚至連他究竟在不在這兒都不知道。”佈下了幾個還能用得上的魔法結界符文，段青無奈地聳了聳肩：“當然，我們也會視情況而定，如果你們制定的計劃真的看上去非常美妙，那就先按你們的計劃來。”

    “我還是不相信他們兩個人。”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瞬間，撇着嘴巴的朝日東昇還是趕在墨菲斯托即將再次開口之前說出了這句話：“既然他們兩個有問題，咱們還讓他們制定入侵計劃，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至少先聽一聽他們的計劃是什麼。”段青毫不在意地解釋道：“要是覺得計劃不合適，咱們可以再提出意見嘛。”

    “我們已經進入這片結界內部這麼久的時間，別說是敵人了，就連一個放哨的都沒有看到。”另一旁的格德邁恩也深深地皺起了自己的眉頭：“我不知道你和團長爲什麼可以如此信任他們兩個人，但一切的情況都在向我們訴說着‘不正常’三個字，我們至少應該把這些不正常的因素先排除在外吧？”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一切‘正常’的話，這個時候也早應該有大批人手跑過來追殺我們才對。”段青嘆息着回答道：“但現實情況就是我們什麼都沒有碰到，既沒有碰到追兵，也沒有碰到伏兵，簡直就跟放養沒什麼區――”

    話音哽到了一半，灰袍的魔法師眼中閃過了一絲警覺，與他對視的雪靈幻冰眼中也閃過了警惕的光芒，雙手朝着在場的所有人打出了隱蔽的手勢：“噓！”

    “快！你們去搜那邊！”

    隱約的呼喝聲隨後自前方的黑暗深處傳來，被昏黑色天空籠罩之下的高塔一側地平線深處也漸漸浮現出了數道人影，呈扇形鋪開的這些人影也在逐漸接近這片廢墟的同時，相互提醒着彼此的方位：“已經抵達舊遺蹟外圍！沒有發現對方的跡象！現在馬上展開搜索！”

    “你看，這不就來了麼？”

    蜷縮在各自的藏身位置，段青的耳邊隨後也傳來了雪靈幻冰壓低到極致的低嘲聲：“剛說沒有追兵也沒有伏兵，現在就已經出現了一種了。”

    “你猜是哪一種。”近在咫尺的吐氣聲中，抱着雙臂藏在斷牆後方的段青也向對方發出了自己的呢喃：“是前來搜尋我們的？還是在前面等我們許久，最後不耐煩跑過來主動找我們的？”

    “不管是哪一種，我們都不能坐以待斃。”兩個人的側前方響起了格德邁恩的低聲提醒，大盾戰士此時也是一副蓄勢待發的狀態，緊緊地盯着前方斷牆另一側的草叢中還在逐漸接近的人影：“他們還沒發現我們，我們還有機會先發制人，要不要動手？”

    “我的建議是不要動手。”他的詢問得到的卻是墨菲斯托的低聲回答：“這一支只是先遣隊，他們的搜索行動都在高塔的監視之下，一旦動手，我們肯定就會徹底暴露了。”

    “不動手，難道等着他們發現我們？”朝日東昇語氣焦急地指責道：“我們沒有魔法手段掩護我們的行蹤了！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既然遲早會被發現，還不如先下手爲強――你們想說的是這個吧？”三生魚塘發出了幾聲低笑：“身爲過來人，我可以稍微奉勸一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主動暴露自己，那樣絕對會後悔的。”

    “說的什麼屁話，我怎麼聽不懂？”他的這番話招致了朝日東昇的反彈：“我看你是想讓我們乖乖束手就擒吧？”

    “噓！小聲點！”白髮的女劍士隨後按下了自家隊友的情緒性表現，然後將視線轉向了段青所在的方向：“你還有什麼別的把握麼？”

    “……再等等。”

    面對愈發接近的那些搜索玩家此起彼伏發出的、愈發清晰的呼喝，段青最終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動作：“他們不像是知道這裏有人藏身的樣子，不然就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搜索……嘿，說不定是在詐我們呢。”

    “你確定還要繼續等？”格德邁恩的迴應聲變得有些急躁起來：“至少應該換個地方――”

    “不，來不及換地方了，我們就在這裏。”

    聲音已經壓低到了極致，段青開始向着其他所有人打手勢示意方向和位置：“適合躲避的地方……這裏，這裏，還有那片牆根後方，都去找位置，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

    “實在堅持不住被發現的話，我們再動手也不遲。”

    的草叢擺動聲伴隨着腳步聲逐漸降臨了，搖晃的黑影也終於突破了荒野的邊界來到了這片遺蹟廢墟的前方，對這片遺蹟廢墟似乎非常熟悉的搜索隊伍也非常熟稔地開始分散人手，沿着土路與斷牆的邊界循序漸進地摸了過來。距離最近的玩家幾乎只有一牆之隔，選在最前方某處隱蔽點的雪靈幻冰此時也已經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然而那面帶寒霜的臉與高高舉起的白色大劍最終卻是沒有等到對方出現，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就從遙遠的高塔上方傳了出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