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9 底細

    在天空之城事件以及大法師馬洛克隕落失聯之後，羅穆路斯這個名字才在玩家羣體中逐漸變得響亮，一衆玩家以及與法師議會利益相關較重的行會也在第一時間調查了這位新晉七人議會成員的年齡、身份、背景、魔法水平乃至飲食喜好，希冀能夠在未來的人際關係交往中從這位大魔法師的身上撈到好處——在玩家的眼裏，權朝的更迭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要能夠爲他們帶來好處，無論是誰當掌權者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昔日的馬洛克便是在「不出名」上栽了跟頭，直到最後出事都沒有幾個人知曉他的底細，有關「馬洛克的傳承」等各類傳說任務以及泰倫之塔的祕聞，也是魔法帝國搶佔了泰倫之塔後才由彼方陣營裏的玩家一點點爆出來的。被寄予了相同的厚望，「痛定思痛」的玩家們在調查這位新晉七人議會成員的時候也做足了功夫，然而除了這位大魔法師精通古魔法學、魔偶學等頗爲冷門的魔法學說體系以外，玩家們唯一能夠挖掘到的只有這個中年男人脾性乖張怪異、態度自視甚高、不好與之相處等一系列表面上的情報了。

    「我們甚至可以說，這位羅穆路斯先生身上並無多少祕密可言。」

    悄然潛伏在翡翠之森內部結界的邊緣地帶，帶着衆人朝着某個方向前進的段青此時也嘆息着說完了自己的話：「並無專一的魔法體系建樹，也沒有什麼雄厚的家族背景以及古代傳承……甚至有的人認爲，羅穆路斯這種人能夠被選入七人議會，肯定是託了什麼關係，或者走了什麼後門。」

    「可是我看也沒人敢質疑他的實力啊？甚至沒有人敢提這件事。」一旁同樣正在潛伏前行的雪靈幻冰低聲問道：「這分明還是說明了人家的實力和底蘊。」

    「實力和底蘊沒看出來，對費爾南多·維金斯的信任和畏懼倒是看出來了，畢竟這個位子是維金斯指定羅穆路斯接任的。」段青撇着嘴巴回答道：「根據我事後的調查，七人議會席位的爭奪當時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激烈，維金斯本人也頭疼得很，爲了排除爭議，讓法師議會盡快恢復穩定，他才強行作出了這個安排。」

    「至於羅穆路斯本人的能力和實力——確實，他在上任之後一直沒有表現出來，或者說沒有機會表現出來。」說到這裏的段青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那塊魔偶碎片：「普拉德·英菲利迪的事情發生之後，眼前的這一次說不定就是他所一直尋求的‘機會。」

    「希望這不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又繞過了幾根巨大的翡翠石柱，幾個人來到了朝日東昇先前發現碎片的戰場，坑坑窪窪的路面與倒塌的石柱體也在衆人面前的區域裏漸漸展現，彷彿是周圍那些被挖空的「礦場」殘缺不全的延伸。仔細確認着周圍沒有敵人出現，雪靈幻冰隨後才在警戒的同時點頭同意段青上前調查，後者則是在那些散落的零件碎片與周圍一個個毫無規律的大小地洞之間來回觀察了半晌，最後才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打得很激烈啊。」

    「這些大的、淺的痕跡是魔法轟炸導致的，這些小的、深一點的洞口……有點像是激光射線一類的東西留下的。」他指着其中一些留下的戰場傷痕，像是在給其他人說明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不知道羅穆路斯是什麼樣的戰鬥方式和戰鬥風格，也不知道他的那些魔偶到底裝配了什麼樣的武器，但換做是我的話，我也會選擇激光射線類，因爲那是最好用、最有效果的武器。」

    「所以羅穆路斯真的在這裏跟別人打了一場？」小心翼翼觀察着周圍的格德邁恩頭也不回地問道：「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他當時在跟誰打？勝負如何？現在又在哪裏？」

    「你當我是什麼，拿到幾件遺物就可以復現一切的大預言家？」段青翻了翻自己的白眼：「要是能推斷出這麼多的線索，我都可以跑回去當算卦神棍

    了，還在這裏摸爬滾打浪費這麼多的時間幹什麼？不過——」

    「有一點我可以確認，羅穆路斯還沒死。」

    他說着這樣的話，同時向着幾道明顯的車轍痕跡共同推向前方的石林深處一指：「這些痕跡應該也是魔偶留下來的，多半是可以實現陸上行進的機械裝置吧，要是羅穆路斯出了意外或者失去了戰鬥力，這些還在運作的魔偶肯定也不會有人控制，對吧？」

    「而且方向也不對。」一旁的雪靈幻冰按着劍柄低聲附和道：「羅穆路斯應該是獲勝的一方，不然他不會繼續前進的。」

    「魔偶機械的動靜很大，用聲音遮蔽、遮光結界等遮掩痕跡的魔法成本太高，羅穆路斯應該是不會用的。」又撿起一塊殘存在這裏的魔偶碎片，段青擰着眉毛低聲說道：「如此大張旗鼓的前行，勢必會引起魔法帝國的注意，他們不可能放着這麼一位大魔法師入侵自己的領地而坐視不理。」

    「快走，更精彩的應該還在前面。」

    幾個人匆忙收拾了一下痕跡，然後便沿着段青先遣發現的車轍延伸的方向探索，礦鎬和機械與石塊撞擊的清脆聲響也在他們的耳邊不時迴盪，提醒着他們繞過前方可能有人在翡翠石林各個工作區域出沒的點位。距離最近的時候，段青一行人甚至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圍繞石柱腳手架上不停挖掘忙碌的身影，但無論是玩家還是NPC，他們的狀態看上去都有些輕鬆隨意，似乎並未對可能出現的入侵者有所警覺：「……怎麼回事，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被洛圖發現了嗎？」

    「天知道他們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可能管理者不是一個系統的吧，而且你看那些玩家頭頂上的信息和身上的標誌……這些傢伙多半都是雜牌軍，不是正規大行會裏的成員。」

    「也是，正規大行會裏的成員都忙着在前線撈好處呢，誰會窩在這種地方挖礦啊，這種蠅頭小利……嘿，反正送葬的人咱們也扮演過了，我們要不要再臨時客串一下劫匪？」

    「洛圖沒通風報信是他們內部的問題，哪有上趕着把自己送到人家嘴裏的？你給我消停一點！幾塊破石頭有什麼便宜可以貪——」

    「它們可不是什麼破石頭。」

    突兀的話音加入了小隊之間刻意壓低音量的對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的墨菲斯托與三生魚塘兩人隨後也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本就環繞在他們二人身邊的陰沉氛圍也顯得這兩道身影如同荒野石林之間的孤魂野鬼，讓這支小隊還在緊繃的神經略微崩斷了幾分：「它們是——」

    「哇啊！你嚇到我了！呼，呼，呼——」按着自己不斷起伏的胸口，打斷了對話的朝日東昇隨後也將自己的聲音重新放低下來：「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怎麼跟鬼一樣的出現——不對，在此之前，你們怎麼還跟着我們啊？」

    「都說了我們是同行。」指了指衆人正在行進的前方深處，墨菲斯托一臉不悅地回答道：「你們應該也打算去‘那裏吧？既然目的地一致，那又有什麼理由不一起走呢？」

    「人越多越容易暴露懂不懂？咱們現在都快湊成兩支隊了，要是目標太大一不小心被人看見——噓。」在雪靈幻冰警告的眼神中擺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彎下腰來的朝日東昇依舊一臉義憤填膺地教育道：「而且咱們兩邊都是這塊地盤不歡迎的人，與其合在一起被別人一鍋端掉，那還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被抓了算誰運氣不好，你們說對不對？」

    「這片土地的異常程度遠超你們的想象，你一個不懂魔法的門外漢就不要亂發言了。」沒有理會朝日東昇一本正經的勸說，墨菲斯托的目光轉向了灰袍的魔法師：「越是深入，情況就變得越糟，不是麼？」

    「看來魔法帝國對這片土地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改造……唔

    ，或者說這才是這片翡翠之森的本質？」捏着下巴的段青則是沉思了片刻：「你剛纔說這些石頭不是普通的石頭，具體而言又是什麼呢？」

    「這些翡翠——姑且稱之爲‘翡翠的東西，從它們的外形和顏色你應該就能看得出來，它們理應具備‘風的性質。」跟在隊伍後方緩慢挪動着各自的腳步，墨菲斯托扯了扯自己黑色魔法袍上方的兜帽：「‘風在魔法中代表着迅速、不羈、幻光、自由……作爲一名以實戰爲主的魔法師，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是吧？」

    「這些看上去蘊含着大量風魔法能量的石頭，到底是怎麼生長在這個地方的？」明白對方暗指的含義，段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風元素之泉已經被證實位於風之大陸的神山，那裏可以稱之爲是‘風的源泉也不爲過，但這片地方……唔，難道是這裏的土地有什麼特殊之處？」

    「‘土在魔法學中的概念與‘風相反，即便不完全相反，它們之間的相性也不會被輕易抹除。」墨菲斯托發出了一陣怪笑：「所以結論便有兩個：其一，這裏的土地發生了變化，變成了適宜風魔法元素聚集與留存的地方；其二——」

    「這片翡翠石林中的翡翠，蘊含的魔法能量並非‘風元素。」

    隊伍中的氣氛凝滯了一瞬間，似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墨菲斯托列明的這兩個結論分別具備的可能性，最先打破這份沉默的是朝日東昇，那半開玩笑的發言也很符合作爲此時這個話題的突破口：「我就說咱們應該當一回劫匪吧？搞一塊石頭過來研究一下不就完了？」

    「不必那麼麻煩，我們手上也有一些。」未等雪靈幻冰再度開口警告，來自三生魚塘的桀笑聲也自隊伍後方響起：「只不過這些石頭現在都已經失去了效果，成爲了一堆廢品而已。」

    「拿來我看看。」灰袍的魔法師把手一伸：「廢品也有廢品的用處，他們在這上面做了什麼樣的手腳，我應該也能看得出來。」

    「勸你不要有這種樂觀的想法，畢竟我們也一直在研究它們。」用眼神示意三生魚塘取出自己的石頭，墨菲斯托搖着頭回答道：「雖然資源和環境條件一直不如你們，但我們好歹也是全聯盟數一數二的大行會，會裏學魔法的弟兄們大多都對魔法帝國搞出來的這種石頭感興趣，也做了不少研究——你在幹什麼？」

    「魔紋雕刻啊。」

    面對墨菲斯托隨後掛起的怪異視線，段青舉了舉自己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一柄小刀：「我自己做出來的魔法雕刻工具，雖然還停留在手工雕刻的水平，但至少是我自己做的，所以用起來比較順手……」

    「不，我知道你們鍊金師的那幾個本事，你不用解釋得那麼清楚。」舉手打斷了對方的話，墨菲斯托的臉上佈滿了黑線：「我是說——你居然敢直接上手開始雕刻？你就不怕造成結構崩解和魔力反噬嗎？」

    「確實，我能感應到這石頭裏還蘊含着不少魔法能量，它只是因爲某種閉鎖魔法迴路的作用而與外界隔絕，從而失去了原本的功效而已。」沒有停下行走的步伐，段青的注意力逐漸聚集在了自己手中的雕刻上：「這個像是安全保險一樣的裝置可不那麼好破解，不然魔法帝國也不會這麼安心將這些‘成品隨便交到外人手上，不過……哼哼，山人自有妙計。」

    「你最好小心一點，萬一他們使用的不是‘強鎖型，而是‘反衝型，咱們幾個今天都得交待在這裏。」一旁的三生魚塘急忙提醒道：「就算你搞定了魔法鎖，也拿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這塊石頭裏的能量我們也研究了很

    久了，它根本不屬於現有魔法體系裏的任何一種元素能量……」

    噗。

    未等三生魚塘說完，於灰暗色石頭表面輕微行走的刀鋒就在段青的控制下陡然一沉，淡淡的翠綠色光芒隨後也在這宛如刺破氣球的一刺之下向外逸散，輕飄飄地經過了所有人的眼前：「……原來如此——啊。」

    「你剛纔說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