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7 墓地

    「我在虛空圖書館中曾經見到過這樣的記載：歐克諾斯一族是在古魔法帝國時期稱霸天空的偉大部族。他們擁有傲視羣雄的天空魔法，天空之城便是他們的偉大創造之一。」

    暗色的霧氣隨着魔法照明的光暈擴散而顯現在這片空間的左右，夾雜着陳腐氣息的空氣也隨之撲面而來，若隱若現的輪廓也隨着段青與雪靈幻冰二人的站起與各自警惕的環顧，以方形的輪廓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之內：「當然，從現在的眼光來看，用「部族」一詞來形容他們應該已經不合適了，我覺得用「王朝」或者「國家」來形容或許更恰當一點。」

    「歐克諾斯王朝嗎？聽起來很不錯。」舉着手中正在發亮的魔法師圓盤逐漸向前，手臂微微前伸的段青半開玩笑地搖了搖頭：「雖然這個王朝到了現在，只剩下了天空之城這一片遺蹟可以證明他們的存在了呢。」

    「即便只有這一片地方也已足夠。」隨着說話的聲音不斷閃爍明暗，浮現在魔法師圓盤上方的艾依娜的投影也發出了刻意壓低的話音：「因爲這裏是他們一族最後守護的淨土，他們「藏」在這裏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段青擡着頭指向那些霧氣縈繞的空間深處：「這裏是什麼地方？」

    「是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的嗎？」

    彷彿聽到了段青的這聲疑惑，四周的暗色霧氣隨着兩個人一道投影的前進而再度散開了少許，原本被籠罩在其中的方形輪廓也隨着霧氣的散開而變得清晰，以整齊排列的一道道長方形石頭容器的形式展現在了艾依娜的面前：「沒錯，在我還是天空之城守護者——不，在我還擁有天空之城部分管理權限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猜想，既然天空之城是那個古代天空一族最後留下的城塞，那這所城塞肯定也保留着他們部族最大的祕密。」

    「你已經看過那些古代殘留的文獻了？就是我們和希琳一起找到的那些？」捧着圓盤的段青有些驚訝地擡了擡頭：「你知道那個末代魔法皇帝的存在？」

    「我聽說過那個誓言，畢竟歐克諾斯人是古魔法帝國的王室貴族最爲信任的族人之一。」依然盯着空間前方的艾依娜搖了搖頭：「但那不是我尋找的主要原因，我想尋找這片墓地的理由——自然是爲了我自己。」

    「等一下，墓地？」聽到這些話的雪靈幻冰則是率先提問：「這些方形的石頭容器——」

    「當然是歐克諾斯一族真正的「藏身之所」了。」

    與之前段青在永生大廳見到的石棺別無二致，整齊排列的一座座方形的石棺在兩個人面前的空間深處不斷延伸，繁複精美的花紋與鱗次櫛比的裝飾彷彿也已經在這些沉睡許久的石棺表面定格了漫長的時間，在雪靈幻冰的伸出去觸摸的蔥蔥玉指展現出完好無損的模樣：「也就是說，那個倒數第二任族長先生在天空之城的內部構建了這樣的一個隱祕的空間，將他的一部分族人祕密安頓到了這裏？他們擁有這種高等級的空間魔法技術嗎？我剛纔複述的記載中可沒有提到這些啊。」

    「如果僅僅是他們自己恐怕不行，但他們可有魔法皇帝的青睞和幫助。」

    低着頭思忖了片刻，段青搖着頭回答了雪靈幻冰接連不斷的推問：「那位末代皇帝可是剛剛才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過，既然他能「活」到現在，那負責將他保存至此時此刻的歐克諾斯全族沒有理由不將這種技術應用在自己人的身上——倒不如說，那位皇帝陛下肯定也沒打算讓自己在千年之後變成孤家寡人，帶着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一起復活不是更好嗎？」

    「所以我們眼前的這些石棺，全都裝着可以復活的歐克諾斯族人？」睜大了自己的雙眼，雪靈幻冰指着眼前彷彿無窮無盡的一排排石棺驚問道：「這麼多的人，恐怕連長時間的維持運

    轉都會成爲一大難題啊。」

    「根據我原本的猜測，裝置的維持與運作肯定與那座永生大廳有關。」這一次回答她的是漂浮在空中望着四周的艾依娜：「儘管一直沒有確認，但我一直認爲埋藏在內城中心下方的這片區域是最有可能與復活相關的地方，所以我一直警惕着這裏，希望能夠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抓住唯一可能阻止這一切的機會。」

    「那個機會確實剛剛發生過去了。」

    蹲在距離自己最近的石棺一旁考察了片刻，站起身來的段青回頭望了望自己身後同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石棺陣列：「普拉德·英菲利迪強行推進了復活皇帝的計劃，激活了永生大廳的上古法陣，但最後從那片藍色的火焰中重生的只有皇帝一人，這所空間裏連接的其他石棺卻一個都沒有甦醒……這也是你的「傑作」嗎？」

    「我在昨晚的較量中發現了那位魔法皇帝的能量源，雖然我並未完全鎖定這道能量源的位置，但我還是靠着切斷周圍的魔法迴路拖延了很長時間，並且成功干擾了最後的復活運作。」艾依娜笑着回答道：「感謝你們後來帶着我重回此地，否則我也沒辦法這麼順利地找到這片區域，找到……我的族人。」

    「你的族人？」這一次依舊是雪靈幻冰發出了自己的驚疑之聲：「你是歐克諾斯一族——啊。」

    「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你也應該很輕易就能注意到這其中的關聯吧。」看着白髮的女劍士有所恍悟的面色，段青嘆息着走到了對方的身邊：「能夠依靠本能控制天空之城的運作，並且依靠整座城市的資本對抗魔法皇帝不落下風——艾依娜本人肯定是具備歐克諾斯的血脈，包括更早的時候……唔。」

    「這應該也是你一直想要尋找的答桉，是吧？」

    面對段青停滯了片刻之後的提問，艾依娜陷入了靜靜的沉默，彌散在四周的灰色霧氣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在這片寧靜的空間中時散時聚，似乎正代表着這位靈體狀態的存在此時的心情：「當初被你放在這座城市的「石棺」中復活的時候，我就曾經想到過這個問題：爲什麼我會遭遇這一切？」

    「爲什麼一個幾乎被滅族、在無盡的漆黑沼澤中艱難求生的可憐女人，最後還要落到這樣一個悽慘的下場？」

    她的話音很輕，似乎是在向人發問，又似乎是在自己回答自己，望着這道身影的段青剛剛想要說話，卻是被一旁的雪靈幻冰伸手攔住了：「你想瞭解自己的命運？」

    「沒錯，尤其是在我從那座石棺中「重生」之後，這個想法便再無抑制的可能了。」又一次沉默了片刻的時間，艾依娜點着頭望了雪靈幻冰一眼：「你也是曾經反抗過命運的人，你肯定無比清楚我的心情，對於讓我遭遇了這一切、受盡了各種各樣痛楚與折磨的那些存在，我不可能還會對他們有任何好的印象，即便他們有可能是我的祖先，曾經統治過這片大陸的強大部族之一。」

    「當然，這個「結論」也是在我控制天空之城的這段時間，經過無數的查證之後得出來的。」說到這裏的艾依娜映現在段青眼中的神色也變得更加暗澹了幾分：「爲什麼我的「獻祭」可以傳送到這座隱祕的空中城市，爲什麼我會成爲諸多勢力的爭奪對象……一切垂死前的怨念與執問，都在之後的調查中得到了解答，所以——」

    她舉起了自己的手，靈體的光芒也在暗色的空間中散發出刺眼的明亮光輝，不過就在那道光輝即將覆蓋整個空間的中心區域之前，屬於段青的手就已經一把拉住了對方半透明的蒼白軀臂：「等一下，你真的想好了麼？」

    「只要這些石棺——不，只要這些維生裝置還存在，那個末代皇帝就一直擁有一批潛在的強力助手。」艾依娜的聲音也如同她此時映現的面色一樣決絕：「我絕不會給他留下這樣的機會。」

    「拜託，就算你因爲自己的遭遇而痛恨自己的血脈，你也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啊。」一旁雪靈幻冰不斷使出的眼色中，段青無奈地開始了自己的勸說：「我們現在甚至都無法確認被封印在這裏的這些沉睡者是否是歐克諾斯人，他們又是否是部族的戰士……萬一他們都是平民呢？」

    「你是冒險者中最聰明、最具備智慧的人，我曾經的主人啊。」高舉雙手的艾依娜則是微微回頭，毫無感情的目光也在偏移的側臉與飛揚的髮絲之間顯現：「裝置的特徵，隱藏的方式，留存的記載……這麼多明顯的線索，難道還不足以證明這裏的所有「人」究竟是用來幹什麼的嗎？」

    【鑑於大環境如此，

    「好吧，好吧，這個理由確實稍微勉強了一點。」推着手的段青隨後將承載着艾依娜的圓盤擡起了少許：「那我們換一個角度：留着這些傢伙，說不定對我們來說更有用處一點？」

    「……你想利用他們？」

    「咳咳，畢竟這也算是我們的一大發現。」

    用力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低下頭來的段青擺出了一臉鄭重其事的模樣：「既然是我們發現的「財寶」，我們自然不想就這麼毀掉了，多可惜啊。」

    「他們非常危險，一旦皇帝去而復返，將這裏的所有人全部喚醒，包括天空之城在內的整個法師議會都有可能受到致命的威脅。」沒有收起自己手上的魔法能量，艾依娜警告的聲音微微升高了幾分：「僅僅爲了「反利用」的可能性而選擇將這些威脅保留實乃下下之舉，我們必須——」

    「你就當做是我的命令好了。」

    嘆息着說出了自己的下一句話，段青衝着神情愈發激動的艾依娜招了招手：「收起你的行動，艾依娜，我可不想因爲這樣的理由，讓你成爲屠戮自己祖先的罪人。」

    「你肯定也不想這樣做的，艾依娜。」雙手抱住胸前的雪靈幻冰也跟着搖了搖頭：「這可不是沉睡在這裏的老鼠，而是實實在在的人，就算再深沉的仇恨，也不是沾染了鮮血的雙手可以輕易換來的。」

    「這可是過來人說出的話。」段青笑着拍了拍艾依娜的身體：「而且你可別忘了，那個皇帝到最後熘走之前，都沒有表現出對這片隱祕的墓地任何的卷顧和留戀，他說不定根本就不知道這裏的存在呢。」

    「這個可能性很小，不過……也罷。」想要開口的反駁被一段時間的語噎所取代，沉默了片刻的艾依娜最終還是收起了自己手上的光芒搖了搖頭：「既然是你的請求——不，是你的命令，那我也只好遵從了。」

    「真是感謝，你還能聽我這個曾經的主人的話。」於是段青也嘆息着按着自己的額頭失笑道：「話說起來，我這兩世的追隨者，好像都是某種不得了的存在啊？這也算是命運在向我展示自己的沉重嗎？」

    「你大可以將這句話複述給薇爾莉特聽，看她會怎麼收拾你。」同樣長舒了一口氣，雪靈幻冰沒好氣地回答道：「還有，就算不處理這些沉睡者，我們也不應該放着這片墓地空間不管吧？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留下紫羅蘭的「標記」，看看能不能將這裏與虛空圖書館連接起來，如果可行，至少紫羅蘭之主會成爲這片空間的看守。」段青手上開始有魔法符文的光芒在閃爍：「當然，作爲力主「解決」這個問題的存在，艾依娜——你是否想要成爲這裏的另外一個看守？」

    「樂意之至。」他的問題得到了艾依娜肯定的回答：「如果你們找不到安全的利用之法，我隨時都可以切斷這些維生裝置的運轉，讓他們安然迴歸虛空的海洋。」

    「好吧，這一遭算是過去了。」重重地出了一口氣，段青隨後將目光落

    在了雪靈幻冰的身上：「滿意否，團長大人？」

    「不滿意。」抱着雙臂的雪靈幻冰調皮地擡頭望天：「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呢。」

    「找尋芙蕾的線索？」灰袍的魔法師也跟着恍然大悟：「對啊，我們可是因爲「拔劍」而跑到這裏來的。」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