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5 命脈

    要說天空之城發生騷亂、進而再度被魔法帝國夜襲的這場戰役發生的原因和過程，就連天空之城的絕大多數內部人士都很難說得上來，出於戰爭環境以及士氣、情報戰等考慮，法師議會發佈的那些消息以及各大聯軍勢力的緘默在成爲「情勢需要」的同時，也在玩家們的眼中失去了相應的參考價值。然而身爲合格的吃瓜羣衆，很多局內局外之人依舊熱衷於分析這場戰鬥發生的原因和最終的結果，他們試圖從有限的信息中得出這場戰鬥之後的雙方實力對比、找出孰優孰劣的根據，並以此宣揚自己的主張，拉攏更多的玩家加入自己的陣營，最終成爲自我觀點的勝利者。由這些真假情報所誕生出來的諸多話題比拼之中，雙方勢力的「戰鬥勝負」自然成爲了彼此攻訐對方的重要話題之一，而「過程不明、結果不明」的模湖事件過程，也給了這些喜歡嘴皮子論戰的玩家們更多的發揮空間——在支持聯軍一方的大多數玩家看來，魔法帝國必然是這一次夜襲遭遇戰的失敗者，刻意啓用一枚暗藏棋子的他們耗盡了大部分的人力物力、最後甚至氣急敗壞派出了大量魔法師充當敢死隊，最終卻還是沒有將天空之城這座屹立在高空之上的法師議會總部擊落下來。

    但在魔法帝國的支持者眼中，天空之城一方的失敗程度明顯要比己方更大，因爲他們不僅奪回了一名潛藏在敵方本陣深處的終極武器，而且還拉着那座空中城市的守護者、堪稱管理中樞核心的魔法精靈一起陪葬了。

    「唉。」

    望着近在遲尺的湛藍色天空在逐漸平靜下來的空氣裏重新變得穩定，逆風悠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那位守護者居然也有「隕落」的一天——這個口實看來是坐定了呢。」

    「我知道艾依娜在天空之城的開拓與發展中提供了極大的幫助，但你們也不可能靠着她管理這座城市一輩子啊。」半蹲在地的段青則是指了指自己的腳下：「理解這裏的魔法迴路與魔法結構又不是什麼難事，以你們維扎德的集團實力，這種程度的困難說不定連「阻礙」都算不上呢。」

    「能偷懶一點是一點嘛。」逆風悠然撇着嘴巴低下了頭：「不然他們肯定又要拉着我搞研究……嘖，明明有更好的人才和團隊去搞這些東西，爲什麼總想拉着我下水啊？」

    「因爲你加入維扎德之後，一直不怎麼合羣。」未等段青出聲回答，從一旁圓拱形屋頂邊緣廊道繞上來的浮生掠夢就帶着一臉的微笑來到了二人面前：「多邀請你參加一些集體活動，也是希望你不要老是鑽在自己的研究和任務裏，與大家一起打打副本、相互交流促進一下感情啊。」

    「喲。」

    舉了舉手算是打了個招呼，段青迎着對方投射而來的目光站起了身：「怎麼，修繕工作已經結束了？」

    「本來就不需要我的指揮和照看，我相信我們這些手下兄弟們的實力，他們可以把事情辦好。」浮生掠夢笑着回答道：「之所以在這裏盯着，也是希望能看到你施展神通、瞬間修復內城中心嚴重損失的奇蹟瞬間而已，現在看來，也算是不虛此行啊。」

    「我知道你想說的下一句話是什麼。」於是段青沉下了自己的雙眼：「是不是也想把艾依娜要回去？」

    「不不不，我肯定尊重守護者大人自己的選擇。」連忙舉起自己的雙手用力搖擺，浮生掠夢隨後指了指廢墟的外圍：「只是這守護者大人突然不在，諸位兄弟和法師議會的大部分魔法師成員們還是有些心中沒底，畢竟他們也和我一樣，對昨晚發生在城底的一切不甚了解啊。」

    「明白了，想套我的話是吧。」灰袍的魔法師捧起了自己手中的魔法師圓盤：「死心吧，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會迴應了。」

    「……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不知道。」

    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的聲音也逐漸趨於穩定和沉重：「也不知道是昨晚對抗那個魔法皇帝的靈魂導致的疲累還是單純不想現身，自從她決意寄宿在這裏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我拿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該不會又開始鬧脾氣了吧。」聳了聳肩擺出了無奈狀，浮生掠夢隨後低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手背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以防萬一，我還是多問一句：你手中的那塊圓盤——」

    「不賣。」未等對方把話說完，段青就果斷地拒絕道：「沒門兒。」

    「好吧好吧，看出來這是你的貼身寶貝了。」一旁的逆風悠然則是抱着雙臂撇了撇嘴巴：「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天天抱着這麼多寶貝，小心將來倒大黴啊。」

    「我現在就算是被人盯上啦。」環顧着前後這兩個人的模樣，段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是我不想給，這玩意兒現在與我的命運息息相關，天知道把這東西丟掉之後我的身上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所以免談。」

    「唉，也不知道你這傢伙到底哪裏被老天爺給看上，天天都能遇到這種好事。」於是浮生掠夢也跟着指向了段青的臉：「擁有了守護者，就相當於擁有了整座天空之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麼嚴重啊。」

    「都來過這麼多次了，說得就像是我看得上這破地方一樣。」段青轉頭朝着地面故意啐了一口：「你就說我哪一次來這裏遇到過什麼好事？不是自己倒了黴就是別人倒了黴，甚至是魂飛魄散的那種，這地方就和我八字不合！」

    「說得對，我也是這麼覺得。」他的這番話得到了逆風悠然的迴應，後者隨後對望着段青的臉瞪了瞪自己的眼睛：「看什麼看，我說的就是你，我和你肯定也是八字不合，遇到你準沒什麼好事。」

    「幹嘛，又想打架是吧？」段青掣起了自己的雙臂：「我告訴你們我可是有援軍的啊，法師議會也未必站在你們一邊，你們可要想好了！」

    「悠然兄弟表達得不太好，還是由我來代勞吧。」將逆風悠然攔在了自己的身軀後方，舉起手來的黑衣書生笑着繼續說道：「你不願意把圓盤交出來也沒關係，只要你不干涉這座城市的運行，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身爲坐擁數千名高級魔法師、新舊聯盟裏都數一數二的大行會——」

    「我們可不願意把自己的命脈，隨意交到其他人的手中啊。」

    搖曳的風在圓拱形廢墟的頂端盤旋，似乎爲在場幾個人周圍的空氣帶來了幾分寒意，低下頭來的段青剛想開口回答，來自階梯下方的另外一道清冷的女聲就如同更加凜冽的冰刀一般插入了這場對話之中：「你們維扎德不願將命脈交由他人手中，我們青靈冒險團也不願將自己的寶貝隨意交出去，不要過於強人所難了，「鬼算狂謀」先生。」

    「啊，是團長閣下。」

    望着步入這場會晤中的第四名來者，浮生掠夢微笑着欠身行禮以示敬意：「雪靈幻冰女士，別來無恙啊。」

    「不要裝成一副剛剛見面的樣子，我來這裏調查一事，可是提前通知過你們維扎德的。」抱着雙臂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白髮的女劍士神色冷漠地望向浮生掠夢的臉：「青靈冒險團目前也只有五名團員，根本不可能成爲爭霸自由世界的勢力之一，我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還被你們新聯盟借去各個地方支援戰事、舉辦比賽，我們還有神山需要打理，還有各種各樣的任務要做，怎麼可能爲了一個已經被你們掌握許久的天空之城而停下腳步？」

    「你們不願意相信也沒關係，想要來找我們青靈冒險團的麻煩，我們隨時奉陪。」白色的長髮在空中肆意飛舞，雪靈幻冰擲地有聲地繼續說道：「也不用時時刻刻騷擾我的團員，找我這個團長就是。」

    「呃，不必這

    麼針鋒相對嘛，雪靈幻冰團長。」身後段青苦笑不已的景象中，浮生掠夢按着自己的額頭嘆息道：「我就知道落日孤煙那個傢伙故意躲起來讓我來商談此事，肯定是不願意自己當那個壞人……咳咳，團長大人的意思，我們維扎德自然是明白的，我們之前也與法師議會徵詢過類似的意見，身爲維金斯大人的魔法學徒以及這一次遭遇戰的主要功臣之一，他們自然也無比信任你們。」

    「落日孤煙在最後的戰鬥中也出了不少力，聲望也會分給你們一半的。」雪靈幻冰毫不客氣地回答道：「艾依娜的歸處說到底只是一個不得已而爲之的意外，我們現在也頭疼得很，身爲同盟，諸位就不要繼續再給我們添亂了，好嗎？」

    「也罷，接下來的時間，我們也會將主要的戰力投放到前線，也算是我們對這一次遭遇戰的迴應。」與逆風悠然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浮生掠夢隨後微笑着再度點頭：「再次感謝你們對天空之城的幫助和後續的修復支援，如果諸位還有別的事要忙，那我們就此別過？」

    「再見。」

    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雪靈幻冰只是扶着腰站在一邊靜靜地望着他們，直到這兩個維扎德的人被這兩個毫不客氣的字送走，她那一直保持着的冰冷神情才漸漸鬆緩了下來：「……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這點程度的——呃，我就當做是聊天了。」隨意揮了揮自己的手，段青隨後也像是後知後覺一般，逐漸露出了舒緩的微笑：「當然，如果你指的是昨夜的戰鬥的話……我沒事。」

    「虛空世界的時間流動總是會給人一種停滯的錯覺，又或者……我過於沉浸在有關那位芙蕾女士的資料記錄之中了。」輕輕地搖了搖自己的頭，走到段青近前的雪靈幻冰伸手擁住了對方的身體：「抱歉，這一次的戰鬥，我沒有及時趕過來。」

    「沒關係，本來就是一場意外嘛。」心中一暖的段青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後背：「而且語殤和小千也一直陪伴着我——呃。」

    他的話沒有說完，只因一股寒氣從懷中近在遲尺的身軀中散發了出來，察覺到不妙的灰袍魔法師也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誇讚，將眼前這位女子的臉捧到了自己的面前：「我的意思是說，多虧我們青靈冒險團的團隊協作，我們才能成功阻止敵人的陰謀，把天空之城和我們自己從危機之中解救出來，你就不要多想啦。」

    「樓語殤那個女人又不是我們團裏的成員，不要亂說。」被段青捧起的手揉得來回變形，雪靈幻冰原本氣鼓鼓的話音也因此變得可愛起來：「下一次遇到這種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絕對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支援的。」

    「出力總是要輪着來不是麼？上一次的龍冢地底，你就已經出了足夠多的力了。」鬆開了對方的臉頰，段青搖了搖自己的頭：「本來這一次的行動預定中也沒有戰鬥的部分，場地是事先定下的，語殤也只是陪着過來輔助一下比賽的安排罷了……咳咳，你今天跑過來又是爲了什麼？這邊的比賽已經打完啦。」

    「當然是爲了調查，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麼？」終於被引開了注意力，將身體從對方懷中拔出的雪靈幻冰轉頭望向了圓拱形廢墟的左右：「應該就在這附近吧？」

    「你在找什麼？」

    「當然是找你發現這柄劍的地方啊。」

    將背後的血色長劍掂在了自己的手中，雪靈幻冰理所應當地回答道：「當初你是在這裏發現了這柄「落陽」的吧？既然它插在這裏，那不就說明芙蕾大帝曾經來過這裏麼？」

    「芙蕾大帝那種喜好到處遊玩的人，去過哪裏都不奇怪。」段青仰着頭翻了翻自己的白眼：「就算她來到過這裏，她留在這裏的最大財富現在也已經在你的手中了，你還想要調查什麼？」

    「多知道一些事情

    也是好的。」不滿地衝着段青擰了擰自己的鼻頭，雪靈幻冰隨後再度開始環顧起了四周：「以我與芙蕾之間的聯繫，我說不定能在這裏感應到更多的過往信息呢！快快，說說位置在哪兒？我那個時候的記憶都模湖了，只記得你最後將劍丟給了我……」

    「都已經成了廢墟，我現在也不好找了啊。」無奈地跟隨對方的腳步，段青的視線也在四周不停尋找起來：「我記得……呃，應該是有一座類似宮殿一樣的古代建築，裏面是……嗯？」

    他忽然低下了頭，目光也停在了手中的魔法師圓盤上，輕微的震動此時也伴着他向前行進的腳步，與圓形的盤面一起在兩個人的眼前散發着澹澹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