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 刁難

    康納·奧古斯特，自由世界埃爾尼菲亞公國塔隆郡的現任郡主，不僅是一名在公國就職良久、經驗豐富的政客，同時一名身經百戰、戰功累累的老將。憑藉着自己曾經在公國邊疆立下的過往戰功以及塔尼亞保衛戰時留下的勤王功勳，這位擁有“埃爾斯塔飛鹿”稱號的將軍最終總算是從公國邊境的埃塔郡調任到了現今的塔隆郡，若不是沒有後來的魔法帝國崛起以及愈發步步緊逼的戰場局勢，這會兒說不定也早就收拾好自己的行裝，藉着省親的名義回去陪伴孩子與家人了。

    即便如此，從他那不怎麼顯老的模樣狀態以及平時待人接物時不苟言笑的嚴肅態度來看，這位已經當慣了一地之長的中年人，還是擔得起自己屬下與其他公國同僚的信任的。

    “很榮幸見到您，康郡首。”

    衝着對方深深行了一禮，迎着自由世界新曆796年水1月25日清晨陽光的雪靈幻冰步入了楊胖子夜裏曾經離開的地方，一直端坐在原地閉目養神的康納·奧古斯特隨後也睜開了自己的雙眼，那飽含疲憊之下望向雪靈幻冰的雙目中依舊充斥着無盡的威嚴：“你來了。”

    “青靈冒險團團長雪靈幻冰，應約如期而來。”伸手按住自己的半邊胸口，英姿颯爽的雪靈幻冰微微彎腰行禮：“作爲團長，我擁有我們團隊的領導權與代表權，我的團員們所作出的一切行動和後果，均由我來承擔。”

    “不必如此嚴肅，這一次的商談也不是爲了聲討和責罪。”伸手拍了拍斜放在自己身邊的大劍劍柄，康納鬆開了自己一直繃緊的面龐：“坐吧，這裏已經沒有外人了。”

    “這一次特意邀請你前來會見，主要還是爲了利用這些非正式的時間，與你們冒險者好好交流一下。”

    來自清晨的一縷陽光自窗外的喧囂聲中流瀉而入，中間還夾雜着不少玩家上線奔走的呼喝聲，遠方的硝煙與不時傳來的魔法爆炸震響也伴隨着雪靈幻冰點頭示意的動作而迴盪在房間的左右，彷彿想要把擺放在桌上還未收拾的茶盞與懸掛在周圍牆壁上的刀劍裝飾震落下來：“……那就失禮了。”

    “塔隆郡周邊的戍衛任務，一直都是由我來負責的。”向着坐到某胖子原本所在位置的雪靈幻冰微微頷首，被稱爲康郡首的中年將軍說話的精神狀態彷彿也隨着清晨陽光的鋪灑而提振起了少許：“所以貴團中的那幾位成員的表現，我也是看在眼裏。”

    “是叫朝日東昇、格德邁恩的兩名冒險家，是吧？”說到這裏的中年將軍露出了回憶的神色：“有勇有謀，進退有度，確實是非常值得一書的棟樑之才呢。”

    “過獎了。”白色的長髮隨之微微擺動，搖着頭的雪靈幻冰回答的聲音顯得清冷而簡潔：“只要沒給將軍您添麻煩就好。”

    “至於你們團裏的另外兩個人嘛……呵呵，因爲接觸不多的關係，我倒是不怎麼熟悉。”康納不以爲意地繼續問道：“不過若是我聽聞過的那些傳說屬實，那位名叫臨淵斷水的魔法師似乎與我的另外一位遠親頗有淵源呢。”

    “康奈利，是嗎？”似乎早就明白對方提到的這句話隱含指向了誰，雪靈幻冰幹練無比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那位曾經的塔尼亞一方霸主，現在也成爲了公國議員之一，聽說現在也承擔起了議員的職責，正在爲了首都的市民利益而東奔西走呢。”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在塔尼亞的地下世界稱王稱霸、爲禍一方的時候，確實借用了我的一些名號。”康納·奧古斯特濃密的眉毛微微皺起：“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我在面對議長帕米爾的信任時一直心有愧疚，即便我的那個所謂的遠親已經步入正軌，在無數眼光的注視下試圖洗清自己，這些過往的污點也都無法輕易消失。”

    “人們都稱我是‘埃爾斯塔飛鹿’，是馳騁山野間的雄壯之星，任何人都無法阻攔的存在，但想要阻攔住我的腳步其實很簡單：只要攔住我的內心就可以了。”中年將軍指了指自己被軍服覆蓋在下的胸口：“我可以斬殺威脅安全的魔獸、居心叵測的盜賊、企圖作亂的背叛者、入侵領土的帝國軍人，但我無法斬殺我心中的善良和底線，正直與忠義，那些利用我的威望和地位獲取利益的人會讓我的內心遭受無可避免的譴責，所以那些任何試圖利用我獲得好處、或者想要繞過我成爲公國蛀蟲之人，我都將視爲更加可恨的敵人。”

    “康郡首的意思是……我們青靈冒險團可能會成爲這樣的威脅了？”面色一沉的雪靈幻冰聲音也變低了幾分：“雖然我們的注冊地在帝國，但冒險者協會和冒險者羣體一向是大陸上最爲中立的組織之一，金錢或許會影響我們的行動，但權力和立場絕不會影響到我們。”

    “你們的肆無忌憚也是我所忌憚的原因之一。”康納·奧古斯特的目光如同刀鋒，漸漸壓在了雪靈幻冰的身上：“至於中立？呵，全大陸都知道前冒險者協會會長安曼·安泰爾在帝都做了些什麼，他本人現在就在塔尼亞，是我們的重點監視對象。”

    “我不明白康郡首的意思。”雪靈幻冰閉上眼睛低問道：“除了世人皆知的冒險者大賽，青靈冒險團並未在公國有什麼大的行動，我們哪個地方成了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我知道你們和帕米爾之間有一些祕密協議，它保護着你們在塔尼亞裏爲所欲爲，甚至間接促成議會通過了戰爭的命令。”康納·奧古斯特擲地有聲：“戰爭對民衆的威脅自不必說，我對這場戰鬥的勝負抱有懷疑，你們真的有把握可以撲滅南方逐漸升起的火焰？將那個正在試圖復活的魔法帝國扼殺於搖籃之中？”

    “看來康郡首是保守派的一員呢。”於是雪靈幻冰睜開眼睛點了點頭：“康郡首對這場戰爭，似乎抱着悲觀的態度呢。”

    “我並不是不相信公國可以獲取勝利，而是不相信公國可以在安然無恙的情況下獲取勝利。”中年將軍輕捋着自己的鬍鬚：“儘管你們努力將包括芙蕾帝國、自由之城在內的諸多勢力加入到了合圍的態勢中，但正面戰場依然是我們公國負責，這也直接引導了魔法帝國的仇恨，他們正逐漸將矛頭對準我們這邊。”

    “相信我，即便沒有我們冒險者居中斡旋，魔法帝國首先要解決的依然是公國。”雪靈幻冰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們距離他們最近，你們與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最多，若不是有法師議會以及天空之城在塔尼亞上空坐鎮，你們這會兒多半已經沒有閒情逸致坐在這裏與我談論戰勢了。”

    “我無意妄加揣測法師議會與天空之城一直守候在我們頭頂上方的行爲，但那些個魔法師與你們冒險者最近的舉動，無疑是在爲我們的戰場火上澆油。”康納·奧古斯特一臉懷疑地反問着對方：“包括法師議會正式加入戰場的舉動——他們確定是準備爲擊退敵人的進攻貢獻力量，而不是故意把敵人引過來，從而間接將塔尼亞推上戰場嗎？”

    “昨晚的一系列變動，看來是給康郡首帶來了很多的疑慮啊。”雪靈幻冰抱起雙臂擡起了下巴：“怎麼，對法師議會沒有信心？”

    “據我所知，法師議會的領導核心七人議會，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存留了。”中年將軍聲音不緊不慢地問道：“昨晚天上的騷亂持續了很久，最後甚至引來了大量的敵方魔法師圍攻，這是否意味着他們其實後防空虛，外強中乾？”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情況，想要質疑的話，康郡首大可以登上天空之城，將剛纔的這些問題丟在費爾南多·維金斯的臉上。”雪靈幻冰毫不客氣地回答道：“而且昨晚的騷亂和魔法帝國的陰謀，已經在法師議會與冒險者的合力下粉碎，就算你對那個魔法師集團缺乏足夠的信任，你也應該多多少少相信我們冒險者的力量吧。”

    “我承認，冒險者在曾經的塔尼亞保衛戰中貢獻了巨大的力量，你們冒險者的實力和潛力，也在過往的長久時間裏得到過證明。”康納·奧古斯特繼續搖着頭：“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根據我的觀察，你們冒險者並未具備與實力相媲美的責任心與公義心，相比於你們解決的麻煩，你們帶來的麻煩往往更加嚴重，造成的破壞甚至無法挽回。”

    “就像這一次。”

    中年將軍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來自天空之城與塔尼亞之間的空域裏依舊還在不時落下的無數碎落的岩石：“這一次的騷亂，一開始也是你們惹出來的吧？”

    “這話從何說起？”雪靈幻冰不免發出了一聲嗤笑：“明明是那個普拉德引起的，與我們青靈冒險團何干？”

    “是嗎？可據我得到的消息報告裏描述，最後從天而降、砸壞了塔爾大街一部分民居的那些墜落碎片中，發現了你們其中一位團員的身影呢？”康納·奧古斯特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而他，就是那個傳言中曾經拯救過帕米爾性命的人，那位一度已經灰飛煙滅的傢伙？”

    “這是毫無理由的懷疑和指控，我甚至不想多費口舌解釋。”雪靈幻冰抱起雙臂扭過了頭：“如果我們是內鬼和叛徒，天空之城說不定早就已經淪陷了，我們可是努力到了最後一刻，就連先前向塔尼亞城傳遞消息、提前通知居民避難的人也是我們，康郡首不會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吧？”

    “不要試圖用這種方式拉近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不會配合你們。”康納·奧古斯特搖着頭回答道：“而且也不要試圖你們與帕米爾之間的關係來壓制我，我不吃這一套。”

    “你的‘頑固’已成病症，最好是找城裏的醫生好好看一看。”輕輕拂着自己的頭髮，站起身來的雪靈幻冰不再理會眼前的中年將軍咄咄逼人的話語：“否則不管我在這裏再浪費多少口舌，你都不會相信我的話。”

    “你最好不要做出任何有恃無恐的行爲，團長女士，這只會讓你們在塔尼亞更加寸步難行。”沒有阻止雪靈幻冰的離開，中年將軍只是坐在後方出聲提醒道：“作爲塔隆郡的郡主，我會將你們一同列入重點監視名單，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將在塔隆郡駐守士兵的注視之下無所遁形。”

    “歡迎你們來‘觀察’我們。”走出房門的雪靈幻冰頭也不回地揮了揮自己的手：“希望你的正直和頑固，可以讓你在向帕米爾議長彙報的時候不存在任何的偏頗。”

    “另外，替我向楊先生問好。”

    留下了最後的這句奇怪的話，英姿颯爽的白髮女劍士走入了塔尼亞清晨的街道之中，來自她懷中的一顆通訊魔法石也在她漫步在人羣之間的同時發出了段青的聲音，聽上去無比疲憊的感覺中也夾雜着幾分笑意：“看來讓你親自過去處理這些公務接洽，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呢。”

    “少來，不管是在外面的天翔公司還是在曾經的自由之翼，我都有着充足的接待經驗。”雪靈幻冰撇着嘴巴回答道：“我只是覺得，沒有來由的懷疑根本不值得我們正面以待，那個郡主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我才懶得理他。”

    “萬一要是真的給我們惹上麻煩了怎麼辦？”苦笑的聲音從懷中傳來，來源於通訊魔法石另一頭的聲音中隨後帶上了幾分淡定：“不過依我之見，與其說那個郡主將軍故意刁難你，倒不如說那個傢伙正在刻意試探你。”

    “你說什麼？”

    “因爲我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

    不知此時正待在什麼地方，通訊另一頭的聲音中傳出了幾分嘈雜，屬於段青的聲音隨後也在一段不穩定的波動之後，再度響起在雪靈幻冰的耳邊：“根據我與帕米爾之前私下裏達成的協議之一——”

    “有關‘澄清’一事，馬上就會提到日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