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1 符記

    未知的地圖存在未知的威脅，這在每一名自由世界的玩家心中都是正常無比的設定，越是價值連城、寶藏遍地的冒險場所，其伴生的威脅也自然會變得更多且更爲嚴重。這一點在過往的天空之城開拓史上也佔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看看那些不斷出入中心廣場傳送法陣、來往於天空之城冒險區域的玩家們各自灰頭土臉的模樣就可以窺見一二，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玩家們對這座神奇城市的瞭解與探索的愈發深入，那些統治着古代遺蹟的機械守衛、巧妙連環的魔法陷阱以及層出不窮的機關裝置，在玩家以及法師議會的眼中也逐漸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揭開了面紗之後的神祕不再是神祕，對未知的恐懼自然也因爲“已知”而迅速消除——這些理所應當出現的情形，卻沒有在這支即將深入地下的開拓小隊身上出現。

    “你在做什麼？”

    光照的範圍隨着隊伍的移動而出現移動，也將隊伍正在經過的每一處通道的角落照得無比明晰，走在隊伍後端的段青此時也將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了同樣落在後方的奧羅身上，似乎對他此時表現出來的謹慎與防備頗感興趣：“這是在做什麼準備嗎？”

    “對啊，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好像還是你們冒險者常說的話呢。”不斷沿着走過的岩土牆壁‘比劃’的動作停頓了片刻，聲音一頓的奧羅向着段青迴應了一個安心的笑容：“就算這裏是天空之城最後的未知點，我們也不能放鬆警惕啊，萬一突然殺出一堆機械守衛——”

    “大量機械守衛隱藏在這裏的可能性很小。”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同樣跟在隊伍後方的絮語流觴語氣澹然地解釋道：“這裏不是什麼地理上的據守要地，就算是的話，將機械怪物刻意塞在地下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那樣會極大削弱它們的威力。”

    “除非有那種曾經出現在核心區域荒地之下的機械巨蛇一類的東西。”段青也跟着笑了起來：“但此地也不是允許地行機械怪物隨意活動的地方，不然地下結構和魔法迴路早就被破壞一空了，沒有人會這樣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那也不行，萬一有那種小型的機械怪物呢。”衝着兩個人比出了一個可怖的手勢，奧羅神情誇張地描述了起來：“你們是沒見過那種如同蜘蛛爬蟲一類的小型機械有多可怕，它們又硬又快，輕易就可以撲到人的臉上，然後——卡察。”

    “還有這種類型的怪物？”與絮語流觴對視了一眼，段青聲音低沉地迴應道：“你們沒有魔法護盾嗎？”

    “普通的魔法護盾自然沒辦法擋住這種噬人的機械蟲羣啊。”張牙舞爪的奧羅聲色活靈活現地繼續描述道：“必須是至少六級以上的防護魔法，或者是對機械類怪物特化的魔法防禦才行！曾經的法師議會可是在這些怪物的面前栽了大跟頭，那些倖存下來的魔法師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嘖嘖嘖，你們肯定不想再親身經歷一遍的。”

    “若是果真有這樣的機械生物存在，它們出現在這裏的可能性也很小吧。”絮語流觴捏着下巴沉思道：“想要造成有效的殺傷，這種集羣機械生物必須形成一定數量的規模才行，在未知探索範圍縮小到現在的前提下，它們不可能還能隱藏到無人發現的地步——”

    “沒關係，這種時候就輪到我的魔法土偶出場了！”

    伸手向着通道邊緣的牆壁一抓，奧羅那刻意放大的聲音也揚起在段青的耳邊：“用‘非人’對抗‘非人’——這才是最適合、最有效的辦法！土偶不會受到形體的約束，無論是力量、敏捷和防御能力都不遑多讓，即便是被破壞、被損毀，它們也能在元素力的補充下迅速恢復，而且也不會心疼！”

    “這可是我苦心鑽研、精心設計之下的加強型成果。”說到這裏的奧羅·託卡維斯伸出手指一比，彷彿化身成一名熱心的推銷商人：“我甚至還設計出了擁有一定自動識別、自主行動能力的便攜版本，你們要不要來一個？”

    “呃，不必了。”被推銷到臉上的段青首當其衝地露出了自己的苦笑：“要是搶走了閣下您的得意之作，閣下的防護手段不是變得更少了嗎？而且身爲外人，想要自如地驅使這種土偶，條件應該也非常繁瑣和麻煩吧。”

    “放心，只要經過一定的準備，土偶會成爲每一名魔法師的好夥伴。”奧羅神情之中的興奮依舊沒有減退：“至於數量嘛……雖然現在確實沒有經過量產，但分給你們一個肯定沒有問題！不想買的話，你們也可以用租的嘛，租金……一小時一千金幣，友情價！”

    “他平時也是這樣的嗎？”

    似乎有些無法招架眼前這個魔法師毫無節制的連串推銷，舉着雙手的段青轉而將求助的目光落在了身後的希琳·菲斯身上：“希琳閣下，你是不是也‘被’買過他的作品？”

    “當然沒有，我不是土系魔法師。”回答他的是希琳搖頭時來回擺動的魔女帽，以及她事不關己的冷漠聲音：“魔法土偶這種東西，大概只有這些喜歡玩弄土石的傢伙才有興趣設計和研究，而且這個研究方向在過去的法師議會一直沒有什麼前景，即便是羅穆路斯那種等級的大魔法師，也只能將它的威力提升到‘可觀’的程度。”

    “那位自稱魔偶學的大師，是吧。”於是絮語流觴的目光也再度落在了奧羅的身上：“難道奧羅先生也是羅穆路斯大人門下的學徒？”

    “呃，算是吧。”走在前方的奧羅也終於收起了自己的熱情：“我確實跟着那位大師修習過一段時間，不過他是否看得上我的學藝和水平，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但我還是非常感謝他的指導和幫助呢。”

    “這些殘留的魔法痕跡，確實也有一些羅穆路斯的味道在裏面。”希琳·菲斯則是返身望了一眼奧羅先前動過的那些牆壁：“有這樣一位土系魔法師跟隨一起進行地下作業，安全性確實會提升許多……唔。”

    她的話音停頓了片刻，只因通道前方被照亮的部分出現了新的變化，居於隊伍中段的諾亞·布來特率先回過了頭，面無表情地指着前方通道拐角的另一側深處：“別廢話了，有情況。”

    “這是……大廳？”

    望着通道內部漸漸被光亮照耀的四方形空間與明顯經過人工修葺的牆壁，跟着隊伍走上前來的段青很快便描述出了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或者說儲藏室和倉庫更爲合適一些——那些是儲櫃嗎？”

    “即便是儲櫃，裏面應該也留不下什麼儲存的東西了。”沒有絲毫畏懼未知危險的感覺，上下左右不停打量的希琳率先踏入了這片區域之中：“已經經過了千年乃至更久的時光，再堅硬的金屬也會被時間腐蝕，品質再好的魔法寶石也會變成蒼白的碎土。”

    “專業人士，一語中的。”同樣搖了搖頭的奧羅也跟着步入了這片房間當中，那描刻魔法線條的動作也沒有停止：“在所有預想的發現中，這個結果已經算比較差的了，因爲有價值的東西不會剩下多少——唔，等等，這裏之前怎麼沒被人發現？”

    “魔法機關有被破壞過的痕跡。”

    自段青看不到的牆壁角落中站起，一向表現輕佻的歐德曼·羅尹爾此時也在四方形空間的光影角落之中露出了鄭重而認真的表情：“應該是有人曾經到達過此處，先我們一步探查和搜索過了。”

    “怪不得你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打開了大門。”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普拉德一臉不屑地回答道：“看來我們很難在這個地方有所收穫了呢。”

    “盜賊只會看中那些值錢的物品，他們的辨別能力未必比我們強。”走上前來的希琳則是聲音低沉地提醒着其他人：“還是檢查一下吧，那些更具備價值的古代文獻與記錄，盜賊們是不會感興趣的。”

    “真實之眼。”

    低着頭輕念出了一段咒語，希琳將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灑在了這片地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層層排列的金屬架與死氣沉沉的金屬立櫃也在這道銀白色魔法的照耀下發出了朦朧的光輝，擺在其中的一些雜亂物品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熒光粉般變得透亮了起來：“……好了，開始搜索吧。”

    “這支隊伍果然藏龍臥虎。”

    拖着腳步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四方形空間的其中一處角落，同樣進入了搜索狀態的段青也與雪靈幻冰再度碰頭，他將這個角落中的一件被照亮的魔法石板撿起到手中，一邊觀察着石板上的魔法殘跡一邊壓低聲音說道：“用九級魔法‘真實之眼’來進行地毯式搜索的工具，簡直是太奢侈了。”

    “以目前留存在自由世界的描述和記載，這個魔法的派系和領悟方式一直沒有查明。”回頭望了一眼正在指揮着其他人進行搜索任務、自己也在忙碌不停的那位魔女，蹲在地上的絮語流觴也同樣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只有少量的魔法師領悟到了這個神祕的魔法，並享受着真實之眼帶來的恩惠——據說得到這種‘眼’的魔法師可以窺見世界的本源，輕易便可以辨別物品、識別材料，看透任何元素結構，分析與理解每一個魔法的原理構成，可以說是魔法師中的天才和命運的卷顧者。”

    “現在只能祈禱，包括希琳在內的這支小隊，沒有幾個我們的敵人了。”同樣暗中觀察着其他人的段青不由自主地嘆息出聲：“我剛纔已經趁着獨處的機會向她暗示了一下，能不能有所迴應，就得看我們自己的時運……那個奧羅也是一樣。”

    “羅穆路斯的學生之一——單憑這一點，我就覺得我們的希望不大。”絮語流觴一針見血地說道：“這說明他與普拉德至少是‘同門’的關係。”

    “在這種空間中與土魔法師作戰，簡直和自殺沒有什麼區別。”

    無奈地將手中的魔法石板暫時收起，段青羊裝着將掉落在自己腳邊的一塊機關裝置殘骸撿了起來：“可惜這地方已經被人踩過一遍了，無論是敵方單位還是機關陷阱都已經被清空，不然我們說不定還可以稍微利用一下。”

    “這點程度的機關陷阱，應該起不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搖着頭的絮語流觴則是繼續在假定的條件下判斷着敵我籌碼：“你不也是土系魔法師嗎？在同樣的環境中對抗，這些優勢對你來說應該同樣有效吧？”

    “我又不是專精土石控制的老哥，我的魔法精細控制能力只能在極小的一片範圍內發揮作用。”似乎是已經檢查完畢了，段青將手中的機關殘骸丟在了地上：“比起人家這種專業人士，可以說我天生就落在下風——唔，你在看什麼？”

    “這上面是……魔法文字？”已經從角落裏拿起了另一塊魔法石板，絮語流觴指着上面浮現的整齊魔法紋路問道：“你看得懂麼？”

    “……”

    臉上浮現出了幾分不可置信的表情，段青接過了對方手中的那塊魔法石板，石板上浮現的古代魔法紋路也在相互的糾纏和組合中排列成一行行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想要表達含義的文字：“這是——”

    “魔法符文。”

    低沉的聲音出現在二人的耳邊，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身邊的希琳·菲斯指着段青手中的石板低聲解釋道：“與我們在另一邊找到的石板相同，上面都刻畫着同樣的魔法符文。”

    “魔法符文是可以用作文字記載的嗎？”愣神半晌的段青下意識地問出了心中生出的最大疑問：“那些鬼畫符……咳咳，我是說那些符文，居然還有本身的含義？”

    “只要是‘標記’，自然便有其‘含義’，這是常識，也是探究文明與歷史的瑰寶。”一臉喟嘆的希琳再度望向段青的神情也顯得更加柔和了幾分：“雖然說起來有些忌諱，但我知道你同時也是那位紫羅蘭之主的學徒，在她的手下修習過一些相關的知識。”

    “你應該能‘解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