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4 束縛

    “——呃啊。”

    發出了一聲不由自主的痛苦呻吟，段青緩緩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依然刺眼的白光讓他下意識的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面目，那痛苦的感覺也隨着他頭痛的撕裂感而沿着神經線徹底蔓延開來：“痛痛痛痛痛——發生了什麼？剛纔——”

    他的話音驟然停住了，只因爲那正在響起的聲音與自己預想中的有所不同，察覺到一絲不妙的段青雙眼驟然睜大，原本用來遮掩視線的雙手也隨之緩緩移動到了自己的面前——那是一雙纖細而又白皙的雙手，惹人憐惜的手指上還塗有澹黃色的明亮指甲油的痕跡，無數同樣纖細的髮絲隨後也連同他正在不斷變得急促的呼吸，由他視野的兩邊漸漸垂散而下。

    那是一抹同樣令人熟悉無比的深黑色。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記憶中曾經數度出現過的熟悉經驗再度浮上了心頭，段青不由自主地扯起了幾分苦笑，他收起了自己的雙手，轉而將視線落向了自己所在的這片空間周圍。已經見過無數次的白垠世界隨後也伴着他注意力的重聚而在前後左右不斷延伸，與他所坐的地面相互連接成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無邊空間，顯得有些透明的地板隨後也在潔淨無比的反射中倒映着他此時的模樣，給了他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虛無感覺：“所以說你取代了我的身體，我的數據流便無處安放，只能跑到你的這個地方來暫住，是吧？”

    “每一次都異樣得令人難以接受呢。”

    嘆息着說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句話，這位被丟到此地的靈魂似乎不打算在繼續多說一個字了，他——或者說她——嘗試着揮動雙手想要釋放一個魔法，最後卻又在完全不熟悉的涌動魔力中逐漸放棄。心中爲這位數度遭遇不幸與折磨、最後還要被接來接去的這具少女的軀體哀嘆了幾秒鐘，段青最後決定將自己爲數不多熟悉的符文魔法重新撿拾起來，廣袤的魔力網與延伸的觸感隨後也伴着那些紫羅蘭符文的浮現，將他的意識重新連接到了另外一個無邊無際的世界當中：“……唔。”

    這就是紫羅蘭魔網麼。

    心中再度生出了某種別樣的情緒，不再胡思亂想的段青隨後將魔法的觸感延伸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飛掠的景象隨後也伴着無數畫面的經過而從他的意識左右不斷劃過，最後將那座熟悉的洞廳此時被翠色魔法能量填充的熟悉景象顯現在他的面前：“好了，攻守已經易換，現在輪到我來監視你們了……嗯？”

    “怎麼回事，她怎麼又把帥哥傑克挑出來啦？”

    “丟犧牲品不是這麼丟的啊，還美其名曰‘抽獎’，這種毫無信服力的理由……等等，難道真是故意的？”

    “可憐的帥哥傑克，看來你命中註定算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畫面中，他所熟悉的那道灰袍的身影用數道套在一起的加速魔法將某牛仔帥哥的身軀圈在了其中，如同炮彈一般朝着另一頭的風暴末日盡頭徑直射了出去，咒罵的哇哇大叫隨後也伴着急速的破空聲而在衆人的耳邊迅速拉遠，很快便成爲了兩抹綠色的世界相互碰撞之間的一股燦爛的流星：“——滿分。”

    “你居然還有閒心評分！”

    盯着這一頭的段青也在白色的無垠世界中哇哇大叫了起來，聲音清脆而又悅耳：“敢不敢抓緊時間解決問題？我借給你身軀可不是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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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抓狂動作再度停下，似乎是因爲想起了之前自己爲何被“置換”到此地的原因所在，指揮着場中景象的灰袍魔法師卻是並沒有因爲段青的思考而停下自己的腳步，那徐徐向前的漂浮身軀隨後也將鼓起的風之魔力瞬間覆蓋在了自己的面前：“你的魔法缺乏必要的想象力，風暴之主先生。”

    風色的魔力在他說話的一瞬間化作一道道相互糾纏的線條，最後宛如繩索一般朝着前方的風暴之眼深處延伸，緊緊地纏在了尹米爾的肩上，將他想要將帥哥傑克拍飛的動作阻攔了下來：“風之束縛。”

    “無形的風居然變成了有形之物，而且是繩索的形式！”場外的繁花似錦在所有人的耳邊開始大喊：“被丟進去的可憐傑克因此而逃過一劫！它也提醒着斷天之刃才是他眼前最大的敵人！”

    “你休想束縛我！”震耳欲聾、響徹天地的怒吼也隨之佔據了所有人的聽覺，被扯住的雷電巨人在空中緩慢轉身，將無數澎湃的電流釋放到了和熙一方的翠色世界中：“你休想束縛無羈的狂風，紫羅蘭之主！”

    “無羈的狂風？你的理解與現實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偏差。”

    抹着雙手將近在遲尺的其中一部分閃電的末枝隨意撫平了下去，“段青”再度露出了自信般的微笑：“‘狂放’並非風元素能量的本質，它們並不是一開始便如此的，只是它在這個世界裏的存在形式，讓人們往往對它們產生相應的誤解。”

    “任何魔法元素都是秩序的一部分。”

    灰袍的魔法師再度伸手，將更多風元素相互糾纏形成的繩索向着雷電巨人的巨大身軀上下糾纏而去：“魔法元素的存在便是秩序的代表，一切妄圖將其引導向混沌方向的人，都將遭到其最後的反噬。”

    “混沌？混沌是一切魔法元素的歸宿！”尹米爾的雷電巨人在無數風之繩索的束縛中不斷掙扎着，那看似威力無邊的電形之軀卻是無法掙脫那些翠色繩索的壓制：“唯有信仰混沌，才能統治魔法！唯有混沌才是一切的答桉！”

    “如果你真的如此想，那你便不是一名合格的魔法帝國傳承人。”纏繞的繩索化作更加細密的絲線，灰袍魔法師的視線和表情也隨之陰沉了下來：“或者說，你不是一名合格的魔法師。”

    “在真正的魔法面前——跪下。”

    巨大的雷電身軀在無數翠色能量繩索的牽引下重重地彎下了腰，最後就像是無法承受其重一般轟然跪地，依舊還在到處發出雷電攻擊的尹米爾此時也發出了更多不甘的咆孝，那環繞在周圍的風暴障壁也開始變得愈發狂躁起來。控制着那些散出的狂暴閃電與暴風重新平息成爲無害的和風，雙手平舉的“段青”看上去對眼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切早有所料，自他身上源源不斷涌出的翠色魔法洪流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峯，那牽扯在雙方之間的一條條風元素組成的繩索也在這一刻驟然收束、縮緊：“——那位幸運觀衆！”

    “到了你表現的時候了！”

    應着他的聲音驟然躍起，之前被“段青”丟到風暴另一邊的帥哥傑克由自己所隱藏的位置跳了出來，早已填裝好的短槍也在他按着牛仔帽的動作中向前平舉，在萬千紛飛的閃電與暴風中擊出了唯一的一槍：“穿刺射擊！”

    怒吼聲變成了嚎叫聲，環繞在另一個世界的狂風閃電也在退化的光影中漸漸變回到了洞廳原有的模樣，同樣化回到原有模樣的尹米爾此時也捂着自己的胸口踉蹌後退，最後在那道能量光柱的前方被弗來基尼蒼老的雙手接了下來：“剛……剛纔打中我的是……”

    “你最好不要亂動，不然毒素擴散了就不好了。”同樣仰面躺倒在了地上，被先前的風暴障壁折磨得很慘的帥哥傑克嘿嘿低笑着出了聲：“誰說只有弓箭上可以塗抹‘噬魔之淵’？槍彈上同樣也可以啊。”

    “卑鄙的……冒險者……”

    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尹米爾那高瘦的面龐此時已經扭曲成了恐怖的青紫色，全身泛起黃色光芒的弗來基尼隨後也壓下了他還待繼續掙扎的動作，將這位自己的同僚向着能量光柱所在的方向帶去：“好了，親愛的尹米爾閣下，不要再繼續浪費吾等千辛萬苦創造的‘碧空領域’了，汝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就這麼放他離開，真的沒問題嗎？”一直緊盯着那道高瘦的身影被自家的同僚直接丟進能量光柱的景象，站在遠端拉着弓沒有動作的鳳凰天望終究忍不住朝着這邊低問出聲：“你們還有什麼進一步的計劃？”

    “原本是有的。”迴應他這番問題的是同樣傷痕累累、此時也舉着大劍防備四周的雪靈幻冰：“但現在——”

    “諸位，且聽我一言。”

    她的話音與視線均示意向那位漂浮在空中的灰色身影，後者此時也收攏起了自己的袍袖，將環繞在自己周圍的無數風系能量一同收了回去：“對於剛纔所發生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我與我可愛的魔法學徒一向信守承諾，原本也沒打算干涉諸位在這裏的一切所作所爲。”

    “可惜那位尹米爾似乎發了瘋，威脅到了在場其他生命的安全，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也算是給我庇護的這幾位冒險者一個交待。”說到這裏的“段青”朝着前方躺倒在地的帥哥傑克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說到底，最後的一擊也不是我出手的，這位冒險者用自己的幸運爭取到了最後的機會，又用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符合’命運的選擇，不是嗎？”

    “只要紫羅蘭之主高興就好。”依舊是一副揹着雙手的樣子，垂目低眉的弗來基尼嘆息着回答道：“尹米爾擅自借用熔爐之力一事，吾等魔法議會事後也會進行議論與表決，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會繼續勞煩紫羅蘭之主出手了。”

    “雙方都已經突破了‘契約’，繼續下去也只會徒增笑話，不是麼？”同樣走上前來的泰麗莎也甩開了自己銀白色的長髮：“希望紫羅蘭之主可以適可而止，不要讓我們難做。”

    “我可以借用的時間也非常有限，所以我對你們現在的態度表示非常贊同。”微微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也帶着袍袖的獵響聲朝着地面緩緩降下：“當然，若是類似的情況再度上演，我可不保證我會繼續出現，以及——”

    “你們一直在這裏醞釀的這個‘碧空領域’，是不是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候了？”

    灰袍的魔法師朝着僅剩的那兩名魔法議會成員身後一指，似乎是想要趁着這個機會發出最後的通牒：“不然的話，我身邊的這幾位冒險者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呢。”

    “冒險者的好奇心，果然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禍患。”

    揹着雙手發出了一聲如此的嘆息，弗來基尼率先仰起頭望向了自己背後的能量光柱：“吾等的職責也並非是守護祕密，所以告訴汝等倒也沒什麼。”

    “弗來基尼！”他身旁的泰麗莎立刻出聲警告道：“你——”

    “不用提醒，泰麗莎閣下。”搖着頭打斷了那位冰色女子的話，揹着雙手的垂目老者再度轉過了身：“這裏是碧空領域，是吾等魔法議會建造並守護的重地，沒有魔法議會的允許，吾等不可能將這裏的一切向世界敞開。”

    “也就是說，你只是受制於魔法議會的責任，所以無法告訴我們，是嗎？”已然落地的“段青”低笑着伸了伸手：“那我要求你們魔法議會進行解釋，向世人公佈你們的祕密，否則——”

    “這個看上去就已經威脅到世界法則的東西，一定不會得到其他國家勢力的認可。”

    氣氛又一次隨着灰袍魔法師的出言而陷入了緊繃的狀態，隔着滿地狼藉對峙的雙方一時間再度陷入了無聲的寂靜，於背後的能量嗡鳴中沉默良久的弗來基尼隨後率先開口出聲，話音卻是轉向自己背後的光柱內部：“她如是要求——汝等的決斷是？”

    “收拾爛攤子可不是魔法議會的職責，弗來基尼閣下。”

    那能量光柱中果不其然傳出了傳音回答特有的震盪：“魔法帝國也不可能輕易將祕密告訴外人，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大地議主。”

    “但薇爾……紫羅蘭之主的質詢，難道不值得討論一下嗎？”阻止了老者還待繼續說話的動作，一旁的泰麗莎也跟着皺眉發聲：“議長大人何在？根據戰時法令，他有權出面解決這種緊急問題。”

    “他還沒有回來。”

    能量光柱中的聲音如此回答道，語氣聽上去也比之前還要缺乏感情。

    “短時間內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