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4 舞臺

    “薇爾莉特是篤定對方不敢與她正面相拼，所以才敢提出這樣的條件。”

    組合出紫羅蘭之主形象的符文絲線在明亮的洞廳內重新飄散、凝聚，在遠端的半空中與三名魔法帝國的大魔法師再度對立形成，脫離了自家導師“附體”的段青此時也已經退到了背後的人羣中，一邊觀看着同樣漂浮到那裏的芙拉將身體中浮現的一部分能量匯入前方能量球狀物的景象，一邊聲音低沉地開始了事後的總述與解釋：“我們現在可以得到的事實是：這座被改造的熔爐對魔法帝國來說非常重要，重要到即便三名魔法議會主要成員願意一同低頭服軟也不願意影響其運轉的程度。”

    “紫羅蘭之主想必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能用這樣的條件束縛住這幾個人，把他們從威脅我們的‘集合’中踢走，掃清行動的道路。”同樣望着被五道人影一同發力匯成的那顆混沌魔法球體，點了點頭的雪靈幻冰低聲回答道：“但這中間還有很多的問題，比如說——”

    “比如說這個所謂的‘魔法契約’究竟有多大的束縛力，籤訂契約所提供的魔力，又是否會有做手腳的可能。”走出了原本躲藏的掩體後方，步入人羣的帥哥傑克按着腰間的短槍槍柄低嘆出聲：“又或者他們簽訂的所謂‘互不出手’的條件究竟有沒有鑽空子的地方，例如藉助寶物和卷軸等道具輔助施法……嘁，這裏面可以找到的漏洞實在是太多了。”

    “刨去所有的可能性，就算是這個約束契約真的生效了，對方也完全有可能調來新的戰力作爲支援啊！”同樣回到人羣的不滅星魂也壓低了聲音振振有詞道：“那個拉瓦·索瑞森還沒有露面呢！更何況還有泰倫之塔、虛空中的那些黑暗勢力以及舊聯盟的那羣混蛋，只要他們中有任何一人出現在此地，咱們的這番運作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所以這也是對面那三位願意放心與薇爾莉特達成契約的底氣啊。”

    混沌能量法球在高空中漸漸穩定成型，在圍聚於其中的幾名魔法師各自唸唸有詞的景象中壓縮到了只有拳頭大小的程度，擡起頭來一直觀察着這番景象的段青此時也扯起了嘴角的微笑，拍打着衣袖開始邁步向前：“敵人還有無數張底牌，而紫羅蘭之主已經是我們這邊能出的‘大王’了，與其在不確定的條件下真的拼命開戰，影響了熔爐還有可能賠上自己，那還不如點頭答應這個所謂的契約，把薇爾莉特這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一同換掉——哈，聽上去真是一筆絕對划算的買賣啊。”

    “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失去了薇爾莉特與芙拉兩個人支援的我們，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說到這裏的灰袍魔法師蹲下了身，於滿地的龍骨中間不停地翻動了起來：“舞臺已經準備好了，還是紫羅蘭之主用盡所有的辦法爲我們爭取創造出來的，我們可不能辜負這一番好意呢。”

    “你，你要做什麼？”盯着這道灰色背影的不滅星魂忍不住低聲問道：“難道你想對那些議主們不利？雖然那個條件確實束縛住了他們，但咱們可是剛剛才分析出一大堆可能的後手！輕舉妄動是很危險的！”

    “放心，我沒有打他們的主意。”隨意地揮着手迴應着後方傳來的這番話，段青將手中一閃而逝的符文印刻到了扒開的骨堆下方：“我們來到此地的目的一開始就已經非常明確了，那就是——”

    “比賽。”

    映照在上空的混沌光球在最後的壓縮中化作坍塌的黑洞消失不見，一道利箭也隨着這股混沌能量的徹底消失而飛越了洞廳的南北，破空的飛羽之聲隨後也在暗語凝蘭倏然閃現而至的同時帶起的金屬絲線裏絞成了無聲無息的碎片，於段青還在蹲在地上的身軀上空四散飄落：“好了，沒有了其他人的打擾，我們的比賽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喂喂，你不是吧？”望着那道飛箭的來源方向，還未反應過來的不滅星魂不由自主地大叫出聲：“你要在這種情況下開賽？你是不是瘋了？”

    “這也是我們事先說好的啊。”起身轉向了不滅星魂所在的方向，段青那被上方白色光柱所反襯的笑臉也顯得尤爲明亮：“你們跟着我們走，到了預定的地方，咱們就準備開始……現在不是一切都非常順利麼？”

    “這是你們預定的地方嗎！你看老子信不信你半個字！”不滅星魂一臉崩潰地打斷了段青的話：“你們之前甚至連這裏的歷史都需要科普！你們怎麼可能將這片一無所知的龍冢深處，拿來放到你們的比賽計劃裏面？”

    “幹嘛，我們的比賽主打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撐起了一個簡單的魔法護盾，段青朝着不滅星魂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意：“戰場的形勢本就是復雜多變，想要將比賽搬到這樣的地方，就必須接受這個特點，難道說你們以前上戰場的時候也是提前想好了進退之法，然後還能分毫不差地將預定的計劃全部執行下來？”

    “唉，你的這份隨心所欲，也太誇張了一點。”撣着自己手中的寬邊帽檐，帥哥傑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看着前面的那些大boss們馬上就要把問題堆砌到新的高度，周圍還有一羣敵人在暗處虎視眈眈，你是怎麼敢生出這樣的想法的？這已經不能用‘張狂’二字來形容了，這簡直就是亂來啊。”

    “等你們再學着多混上兩年，你們說不定能摸到我的一點皮毛了。”來回扭動着自己的身體，段青似乎正在做着自己的準備運動：“再說了，咱們眼中的那些大boss現在又沒有走。”

    “他們說不定還在盯着我們，伺機下一個漂亮的毒手呢。”

    說到這裏的灰袍魔法師豎了豎自己的手指，將後方已然分開的那五道人影顯現在了衆人的眼前，其中代表着薇爾莉特的紫色虛影也帶着旋動的姿態輕飄飄地落在了段青的左右，另外一道屬於芙拉的身影則在落地的巨響中顯得沉重無比：“……確實有一股力量生效了。”

    “黃金龍族使用空間魔法，靠的不全是魔力的調動與元素的共鳴。”薇爾莉特只有半個身軀的紫色虛影也隨之解釋了起來：“你受到的影響應該是我們當中最小的才對。”

    “我還有牙齒和利爪，只要不刻意調動魔力，肉體的力量就不會受到影響。”試着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玉指緊握在一起的芙拉轉而回望着對方的臉：“倒是你——你沒有問題嗎？”

    “我？我只是一個投影，我的本體甚至沒有現身於此。”薇爾莉特輕笑着回答道：“就算不考慮付出的代價，以一介投影之身出現在此的我也是實力最弱小的那一個才對，我的存在本身就無足輕重啊。”

    “所以說輕易點頭答應你們這些請求的人，想必也是早有準備了，是麼？”

    回頭望着同樣落在熔爐光柱周圍的那三道環繞的身影，段青按着腦門低笑出聲：“該說你們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嗎，一個比一個能算計呢。”

    “那又怎麼樣，到了最後還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薇爾莉特搖頭晃腦地轉過了身：“只要你們不太過分，他們應該是不會干涉到你們的，你們儘管四處大鬧一場吧。”

    “說起來，剛剛的那一箭……”擡頭望着先前的那支冷箭飛來的方向，雪靈幻冰的表情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也是弦雨他們趁着事態平息下來的一瞬間，想要渾水摸魚的試探嗎？”

    “應該也有魔法帝國的授意在裏面，至少是個默許。”段青點着頭回答道：“沒關係，他們早就在這次事態發展的考慮範圍之內，也是對方如此輕易點頭的另外一個理由——喂！”

    “你們到底下不下來？”

    乾脆並着雙手朝着洞廳的深處發出一聲大喊，段青的聲音開始沿着廣袤的弧形洞壁反射出悠遠的迴音，沉寂的景象與大廳洞頂的空曠也成爲了段青此次大呼的迴應，在只有能量嗡鳴充斥的白色光柱周圍微微地搖盪着：“——你看，他們是不願意正面參加了。”

    “或許是有着什麼別的打算，想要在暗中偷襲漁翁得利之類的。”一旁的雪靈幻冰出聲提醒道：“需要我去找一下他們嗎？”

    “分散兵力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還是待在一起比較保險一點。”段青一臉輕鬆地收起了手：“當然了，他們大概也不是想要特意放一箭，向我們提醒他們的存在的，剛纔突然飛過來的那一箭，多半是有着特殊的理由……唔。”

    他低下頭，望着自己的掌心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來自前方大片龍骨堆深處的窸窣聲音也跟着打破了這片刻的沉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吸引了過來：“——誰？”

    “只是聽說這裏有一場好戲可以看，所以想過來瞧瞧熱鬧而已。”

    滾滾而落的骨堆頂端，出現在那裏的一道人影帶着毫不在意的口氣朝着段青這邊遙遙地打着招呼：“不要在意我，你們繼續，繼續。”

    “……不打算加入我們的這場宴會嗎？”揮了揮手的段青朝着因爲距離過遠而顯得有些渺小的人影大喊道：“現在不限門票！想加入就可以加入啊！”

    沒有理會段青的邀請，那道模湖的人影就這麼坐在骨堆的頂端沒有動作了，同樣走上前來的不滅星魂此時也發出了一聲更加沉重的嘆息，那再度開口的聲音也顯得更加沒有底氣：“怎麼不請自來的客人越來越多了啊？咱們還能好好打完麼？”

    “這個嘛，主要還是看我們鬧事的水平和程度。”沿着斜坡返回到了能量光柱的前方，段青笑着朝不滅星魂搖了搖手：“同爲挑戰者，希望你不要失了前來此地的路途中生出的激情，以及不落於你們戰隊其他成員的膽魄。”

    “出於禮貌，我還是想要多問一句。”

    不再言語的胖子魔法師向着段青對立的方向漸漸走近，屬於泰麗莎的冰冷聲音卻是在段青的耳邊響起，灰袍魔法師歪了歪頭，將另外三名大魔法師圍繞在能量光柱邊齊齊盯着自己的景象納入了自己的眼簾：“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自相殘殺麼？”

    “這是我們內部舉辦的……呃， 你們就當做是某種儀式好了。”向着周圍伸手示意，段青隨後半開玩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出於某種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奇怪理由，冒險者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對我的腦袋非常感興趣，於是我就和這些想要挑戰我、取走性命的傢伙們立下了同樣的契約，只要他們願意公平挑戰，我便樂於接受。”

    “看來這位紫羅蘭之主的代言人確實有幾分存在的價值。”一旁的尹米爾吐出了一口飽含墨綠色的渾濁氣息：“我認爲我們應該把他抓過來，好好研究一下。”

    “下次吧，尹米爾，現在我們有契約在身了。”另一邊的弗來基尼則是搖了搖頭，蒼老的眼皮也跟着吊了起來：“不過吾等還是要提醒你：不要生事。”

    “你承擔不起後果，凡人。”

    由對方意味深長的注視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段青摸着鼻子低了低自己的頭，屬於薇爾莉特的聲音卻是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似乎是想要用這一絲輕聲細語來吹散四周正在不斷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不要擔心，親愛的學徒，他們現在只是在裝腔作勢而已。”

    “我知道。”段青用同樣默默念在心中的話回答着對方：“但我本來就沒打算在這個地方與他們一決勝負，所以我也沒打算真的去惹惱他們。”

    “那就隨你的心情吧。”於是薇爾莉特也興致缺缺地迴應道：“別忘了我交給你的任務啊。”

    “那怎麼敢呢。”段青苦笑着回答道：“你不是也看到了麼？”

    “剛纔都已經安了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