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2 議主

    “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啊，小姑娘。”

    深沉的迴音猶如深淵的鼓動，自照耀整個洞廳的光柱上方傳來，一道浮現在光柱頂端的人影隨後也帶着出現在能量光芒表面出現的波浪般峯落，於高高的光柱頂端俯視着場下的芸芸衆生：“即便是本體沒有親臨此地，也能這麼快就發現我們的存在……哼，所以我就說當初坦桑城的那次隕落，絕對是這個世界的一大損失。”

    “誰？誰？”急忙擡頭辨認了一陣，後退着擺開架勢的不滅星魂在遠端的掩體後方擡起了頭：“那家夥是誰？什麼時候出現的？”

    “不要大驚小怪，整得自己好像是鄉下來的土包子一樣。”一旁的帥哥傑克則是滿不在乎地打量着上方的那道黑點般的人影，似乎早就已經看出了來者的身份：“那個人應該是尹米爾吧，尹米爾·克羅森。”

    “魔法帝國，魔法議會的現任成員之一，風之議會的議主。”

    獵獵風響隨着黑點的逐漸下落而漸漸變得清晰，那出現在兜帽披風之下的來人面目也證明着帥哥傑克的情報，容貌蒼老、臉頰瘦削得如同行將就木之人的尹米爾·索瑞森隨後也在刺耳的桀桀笑聲中緩緩落地，映照在刺目光柱之上的俯視眼神也顯得猶如暴風之眼一般渾濁：“呵呵呵呵……然而許久未見，曾經的紫羅蘭之主居然也變得如此低賤了？居然與這些毫無資質的凡民們混在了一起——不，是附身在了這些凡民們的身上，真是不可想象。”

    “他是我的魔法學徒。”沒有因爲對方從天而降的同時帶來壓制狂風而落了氣勢，依舊浮現在段青頭頂的那道紫色的虛影聲音輕盈地回答道：“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既是我的學徒，自然也是我在這個世間行走的代理人，不要用你們魔法帝國的那一套陳腐的等級階位制度來套用於他，那是沒有作用的。”

    “是麼？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小東西和毫無反抗之力的螞蟻沒有什麼兩樣。”嘶啞的聲音在咆孝的狂風中顯得愈發混沌，尹米爾居高臨下指向了依舊還在舉臂遮擋面目、抵抗風壓的段青：“無論你們有何種想法，在這個地方有何種打算，用這樣的無用之物來充當代理人，恐怕什麼都辦不成啊。”

    “別自欺欺人了，可憐的尹米爾。”依舊帶着毫不在乎的模樣，浮現在段青頭頂的薇爾莉特反擊的聲音中甚至帶上了幾分微笑：“除非你在魔法帝國的這段時間裏不聞不問、一點世俗的事情都沒有沾染，否則你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他的事蹟，以及他可能對你們造成的威脅。”

    “不然的話，你又爲什麼會現身於此？”

    狂風隨着薇爾莉特這番話的落下而變得更加強烈，幾乎將白色光柱附近的龍冢骨片盡數吹散開來，紛揚的風暴卻是在即將把所有玩家也一起吹飛的前一刻驟然停止，連帶着那徹底落在地上的尹米爾的身形而一起平息無蹤：“那麼你又是爲了什麼而來到此地？爲了與我們魔法帝國打個招呼？”

    “我知道這裏現在是你們的地盤，今日到訪卻沒有事先通告，確實失了一些禮數。”衆人漸漸鬆手擡頭的景象中，只有薇爾莉特的低笑聲還在伴着她特有的少女音線在迴盪：“這樣一來，你們突然襲擊神山的債就算扯平了，如何？”

    “……哼！”

    被這句話提點到了某個痛處，抱着雙臂的尹米爾擡頭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冷哼，看上去比其他人都要高的身影隨後也在鬚髮皆張的環繞中來回巡視，最後落在了段青身邊的那名黃金色的身影之上：“那麼其他的客人是怎麼回事？這位……唔，我似乎能從她的身上聞到某種古老種族的氣息，是傳聞中數度想要入侵我們的高塔，最後卻屢次鎩羽而歸的那只黃金蜥蜴麼？”

    “沒錯，她是我們的盟友。”用輕盈中透着蔑視的語氣迴應着對方的話，薇爾莉特代替默不作聲的芙拉發出了自己的還擊：“注意你的稱謂，尹米爾，你叫我‘小姑娘’我或許不會反對，但就算是再年輕的龍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年月也比你我都要長久，妄加侮辱可是要吃苦頭的。”

    “龍族的一生大部分都在碌碌無爲中度過，比起我們魔法帝國的繼承人來說，它們的存在根本無足輕重。”擡手將薇爾莉特的聲音隨意地揮打到了身外，尹米爾那張蒼老而又瘦削的面龐此時也徹底耷拉了下來：“看看它們堆積在這裏的屍骨吧，若不是我們自復國以來總是遭遇你們這些螻蟻的騷擾，我們說不定早就將這些舊時代的渣滓全部清理掉了。”

    “你——”

    沒給段青張開嘴巴迴應的反應時間，環繞在尹米爾周圍的空間就開始在清脆的聲響中寸寸碎裂開來，面色嚴肅的芙拉隨後也在驟然爆發的能量鼓動中放下了自己伸出的手臂，擡頭望着隨風而起的尹米爾在光柱的映照下重新匯聚形成：“你在蔑視吾的先族，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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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着造物主賜予的血脈掌握的空間之力，也就此等程度。”不屑的眼神在自己剛剛停留的那片空間裂片上停留了一眼，尹米爾的雙手之間也開始有墨綠色的光芒在凝聚：“我會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做真正的高位魔法！哈哈哈哈——”

    “停下。”

    白色的能量光柱中忽然伸出了一隻白皙的手，將想要發威的高瘦老人周圍沸騰的元素風暴凍結成了有形的冰晶，藍色的長髮與冰冷的面龐隨後也在這隻手延伸的另一側顯現，由能量冰晶後方的能量光柱表面一點點浮現出來：“議會召喚我們至此是爲了守護，不是爲了破壞，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尹米爾·克羅森。”

    “是你啊，你來得可真慢。”無奈地平息了自己手上浮現的墨綠色火焰，尹米爾回頭望着藍髮之間聖潔冰冷的秀麗面龐低笑出聲：“要是我也來得像你一樣慢，這些凡人說不定就得手了，冰之議主。”

    “果然，我就覺得薇爾莉特的警告不會這麼隨意，他們來的恐怕不止這一兩個人。”再度拉着芙拉的手向後退了兩步，擡頭望着這番景象的段青不由自主地磨了磨自己的牙齒：“還有這傢伙是怎麼出入熔爐的？正常進入熔爐的一切不是都會——”

    “那些皈依魔法之理、遵從魔法帝國之命的冒險者們將消息帶給了我們，多虧了他們的忠心守衛，我們才沒有讓你們這些宵小得逞。”完全走出了能量的白光，藍髮飄揚的女子也用俯視之下的宣告打斷了段青的低語：“在魔法議會面前跪拜吧，你們這些膽敢闖入我們領土的……唔，是你。”

    似乎剛剛才注意到段青頭頂的那道紫色的虛影，環視着周圍衆人的藍髮魔法師將自己的視線收束起來：“薇爾莉特，紫羅蘭之主，上次一別，不知近來可否安好？”

    “如你們所知，我現在正在無盡的虛空之海中徜徉，希望能夠完成自己的研究。”宛如一隻漂浮在段青頭頂的守護靈，被紫光勾勒出來的薇爾莉特帶着笑意回答道：“我無意也不想與在場的其他人產生什麼衝突，世俗間的爭奪對於你我而言本就無關緊要，但——”

    “畢竟我的魔法學徒現在在這裏，他的想法與訴求，我還是需要稍微考慮一下的。”說到這裏的紫色虛影發出了一聲輕笑：“事實證明，來到這裏對我來說好像也不是浪費時間，至少讓我見識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嘛，泰麗莎閣下。”

    “魔法帝國與紫羅蘭之主沒有對立的理由。”被點名的藍髮魔法師靜靜地漂浮在了尹米爾的身邊，那冰冷到有些發白的面龐也隨着這句話的出現而顯得柔軟了幾分：“作爲我個人而言，我也不打算與你再起衝突，薇爾莉特閣下。”

    “我說，這兩個人有什麼交情嗎？”從一開始泰麗莎出現的時候就沒有停止每一個細微的觀察，藏在後方的不滅星魂終於皺着眉毛問向在場的其他人：“怎麼看起來感情還算不錯的樣子？”

    “我怎麼知道，這種事只有他知道。”同樣皺着眉頭一直盯着前方，抱着狙擊槍管的雪靈幻冰目不轉睛地回答道：“但薇爾莉特生前——咳咳，我是說她曾經還在帝國當紫羅蘭之主的時候，她就有過與魔法帝國合作的經歷，雖然那次合作最後的結果不太好，但說不定也曾經有過不錯的交流之類的。”

    “之後的事情，諸位應該也都清楚了。”守候在一旁的暗語凝蘭隨後也輕聲回答道：“但無論是好的關係還是壞的關係，紫羅蘭之主的存在對魔法帝國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強而有力的震懾，他們應該是不會輕易觸犯的。”

    “你確定嗎？”不滅星魂露出了半信半疑的古怪表情：“先不說你們的這些猜測準不準確，那家夥——那個紫羅蘭之主現在也不是真身出現在此地的狀態吧？她現在到底算是附身？還是投影？這樣的她究竟能不能算作一個戰力——”

    “感謝紫羅蘭之主的大駕光臨。”

    未等這幾名玩家得出結論，第三道陌生的聲音就出現在了能量光柱的後方，不知從何處鑽出地面的一名黑袍魔法師隨後也帶着鄭重的恭敬感加入了前方的對峙，那比尹米爾還要刺耳的沙啞嗓音聽起來就像是兩片正在相互磨動的砂礫：“紫羅蘭之主出現在‘碧空之境’令吾等分外榮幸，下次來臨之前還請提前通知吾等，吾等好多做準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簡單陳陋，毫無禮節可言——”

    “停停停，別說了。”似乎是有些不適應對方用如此沙啞難聽的嗓音說出這種如此恭敬而又虛僞的話語，薇爾莉特的虛影急忙擡起了自己的一隻手：“大家彼此之間都知根知底，弗來基尼閣下，你們這些在我聽來毫無真實感的客套話，還是留着說給那些其他人聽吧。”

    “其他人根本就沒有聽這些客套話的資格，就算是費爾南多那個老家夥來了也沒有！”義正言辭地強調了一通，走上前來與尹米爾、泰麗莎兩個人匯合的第三位魔法師隨後也再度擺出了自己恭敬而又謙卑的態度：“以紫羅蘭之主的力量和地位，吾等魔法議會是非常尊重的，您帶着您的學徒，還有這些尊貴的客人來到此地一事，我與其他諸位議員們也已經盡數知曉。”

    “哦？那你們的結論是什麼？”空寂無聲的洞廳中，只有薇爾莉特還在代表着段青一方迴應着眼前三名大魔法師的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來了三個人，你們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成員想要過來拜會我啊？拉瓦他人呢？”

    “拉瓦大人還在前方指揮戰事。”被稱作弗來基尼的老魔法師依舊畢恭畢敬地回答道：“請恕失禮，他無法前來會見紫羅蘭之主大人，但他依然託我帶來了他與議會的共同意見。”

    “只要諸位不對我們的‘碧空領域’橫加幹涉，我們便不會威脅——啊不不不，我們就不會打擾諸位在此遊山玩水。”老魔法師用沙啞的老年聲音繼續說道，雙手也在自己的身前不斷搓動：“當然，諸位如果想要參觀此地，我們也願意充當導遊，爲諸位好好介紹一下我們的偉大創造——”

    “不就是‘嫁接’了一座熔爐嗎，不用你們來介紹了。”略顯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話，薇爾莉特於片刻的沉默後拍了拍自己下方的那顆腦袋：“他們這麼說呢。”

    “你幹嘛？”

    “當然是問你的想法了。”

    “我？你別把我架在火上烤好不好？”

    全場集中於一點的注意力將氣氛繃緊到了極點，也讓正在小聲回答着薇爾莉特的段青面色顯得尷尬了許多：“這種場面是我說了算的麼？你們一羣霸主級別的傢伙面對面交流感情，偏要拉上我一個小人物來瞎摻和幹什麼？”

    “不要妄自菲薄，我之前可是刻意強調過的。”薇爾莉特的自信聲音在巨大的洞廳內徐徐迴盪：“你是我的學徒，自然也是我行走在這個世界的代理人，你的一舉一動，自然也足以代表我的態度和意見，而且——”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麼？”

    自信的宣言變成了如鈴般的悅耳低笑，這位栩栩如生的少女虛像笑靨如花地衝着段青眨了眨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