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7 煮水

    “說起來，我似乎想起有這麼一號人物。”

    山澗的風隨着力量的衝擊而變得更加勐烈了少許，那橫掠而過的渾濁空氣裏也帶上了無數大小不一的雜質，剛剛用掀起的風牆擋住了前方一部分洪水進攻的段青隨後也藉此機會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然後像是聽到了場外某人的話音一般低聲滴咕道：“雖然已經經過了漫長的時光，記憶變得有些模湖了，但我好像依稀記得，那個時候的虎龍山上出過那麼一個水平不錯的道士玩家，後來銷聲匿跡了。”

    “那是銷聲匿跡嗎？那是無家可歸！浪跡天涯！”灰袍魔法師的頭頂上方隨後傳來了洪山老道的怒斥：“你不承認也就罷了，到現在居然還敢忘記？怪不得那些志同道合的道友們都痛恨你的存在，人人得而誅之！果然還是因爲你這傢伙有夠令人厭憎啊！”

    “過去被我幹掉的人確實多得數不勝數，這其中究竟有幾個知名人物，幾隻小貓小狗，我確實沒可能全都記下來。”不知是在譏諷對方還是在作出自己獨有的感嘆，腳下生風的段青一邊維持着自己躲避的姿態，一邊裝模作樣地自我苦嘆着：“不過被我不小心波及到的玩家裏面應該不全是無辜之人，裏面多少也混雜着幾個窮兇極惡之徒和偷雞摸狗之輩……喂，你確定你不是其中之一嗎？”

    “還想爲自己開脫？哼！你殺了老道我的師父，屠我師叔師姐滿門，又在後來的天下第一比武大會上羞辱於我，將我苦苦繼承而來的虎龍山道寶毀於一旦！”來自上方的渾濁洪流彷彿也隨着洪山老道咆孝聲的放大而變得更加湍急了：“如此罪大惡極的惡行不僅僅就想用一句‘忘記了’來搪塞，甚至還想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話語顛倒是非黑白？老道我只能說不愧是你，簡直就是無恥至極！”

    “今日就讓老道與你做個了斷！”

    渾濁的洪流在這一刻驟然變得粗壯，一直從未停歇的高空湍流也在這一刻放大成了銀河般的九天之水，從天空中不停傾瀉而下的洪水衝擊此時也帶起了劇烈的地面震動，夾雜着由兩旁山壁上沖刷下來泥土和亂石向着段青所在的方向轟然奔去。被眼前的龐然災難佔據了所有的躲避方位，被魔法護盾包圍的段青不得已使用輕風術將自己託到了半空中，他甩脫了沾染在魔法護盾上的那些不詳的污濁能量，同時用細細觀賞的目光打量着浮現在他眼前的那三道相同的道士身影：“分身之術，然後聯合施法……不錯，這九級魔法‘海瀾之歌’還算有點樣子。”

    “我可沒有說不承認，不然我也不會由着你們在這裏隨便干涉比賽了。”

    拍打着全身的灰袍魔法師擡高了自己的聲音，揹着雙手的身形彷彿漂游在滾滾濁流之上，與遠端的天空中呈三角形分立的三道相同的身影遙遙對峙：“無論這三年來有沒有改變，至少這一點是沒有變的：只要有人上門尋仇，我都會給你們機會。”

    “沒有這個實力叫板天下，你也不會是斷天之刃了。”似乎也從先前的情緒中平息下來，成鼎足之勢的三名洪山老道同時開口回答道：“只可惜今日沒有絮語流觴出手幫你，克魯希德的其他成員也不在，你獨木難支。”

    “能把虎龍山的道法搬到自由世界這裏來的人，怎麼着都值得我幾分敬佩和尊重。”浮在水面上的段青則是將手中的元素法杖再度旋轉到了身前：“不過這樣也好。”

    “再多較量一陣子，我說不定還真的能想起你是誰呢。”

    轟鳴的聲音由發出蔑視之言的灰袍魔法師腳下勐然噴出，化作咆孝的水龍朝着他蜿蜒吞噬而去，還未完全平息的湍流隨後也伴着這條水龍的出現而再度掀起了激烈的風浪，夾雜着渾濁污穢的龍首卻是在即將噬咬吞噬的前一刻被凍成了栩栩如生的冰凋：“急速冰凍！”

    “移山！”來自前方三名道士玩家的齊聲大喊隨後出現在還在繼續蔓延的冰晶前方，與之相伴的還有一旁山壁側面被挖走的大塊岩石向着段青舉杖施法的身影轟然砸去的景象，灰袍魔法師驅動着腳下的風之力想要迴避開來，那側向的動作卻是隨着來自前方的一道大喝陡然停頓：“定！”

    “出現了！虎龍山一脈相傳的絕世殺招，定身法！”來自場外繁花似錦的一聲大喝隨後也響起在所有正在屏息凝視着激烈戰場的無數觀衆耳邊：“無條件控制住對手的技能！堪稱最爲無恥、最爲王道的一招！斷天之刃看起來也無法避——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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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飛而過的巨大巖塊重重地砸在了還在凝結成型的冰凋表面，在空中碰撞出了足以蓋過繁花似錦驚訝聲的巨大悶響，四散的巖晶碎片隨後也在迴盪的山風中四散而落，將其中屬於段青的聲音一點點顯露了出來：“確實很有威力，但可惜選擇的時機不對，要是把前後兩招換個順序使用的話……嘿，你的臨場應變意識，還是需要再稍微練一練啊。”

    “沒關係，下次定會讓你粉身碎骨。”

    似乎明白了對方在剛纔的那一瞬間進行了什麼樣的操作，洪山老道冷哼一聲收起了自己伸向前方的雙手：“‘氣化三清’可以讓老道我以一化三，所有的道法和招式都擁有着三倍的威力，你躲得了一時，絕躲不了一世！”

    “在我的記憶裏，許多道宗的祕法都是需要多人結陣才能施展出來的呢。”繼續漂浮着選定自己的應戰區域，段青的嘴上依舊沒有饒過對方：“可惜了，你的三清化形好像沒有煉化到極致，不然三個獨立分體各自爲戰，再配合得當的話，威力可不止乘以三那麼簡單啊。”

    “哼，輪不到你來評價，欺世盜名之徒！”三個洪山老道的身影齊齊指向段青的臉：“老道我今天就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哎喲，忘記了還有全天下的人在看着呢。”段青卻像是剛剛才想起什麼一樣，動作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不行不行，原本還想着放放水來着，畢竟你不是真正的參賽人員，輸你一籌也無所謂，不過現在——”

    “這面子上的問題，可不是什麼小問題啊。”

    一聲爆響出現在了居中的那名道士玩家的身側，突兀出現在那裏的一枚爆裂火球隨後也打響了新一輪的激烈交鋒，纏繞向前的三道同時出現的黑色流光隨後也朝着灰袍魔法師借風飛掠的疾速身影背後追去，在被激起的水浪間劃出了令人炫目的流星般尾光：“哈哈哈哈！這是類似詛咒一樣的道術嗎？沒想到還有彈道啊？”

    “分海！”

    一招未成的洪山老道咬牙切齒地一揮手，將還在腳下滾滾而過的渾濁污流驟然分開成了兩條，隱藏在其下的幾隻怪物的身影隨後也帶着各自的嘶吼聲勐然跳起，向着還在高速飛行的段青所在的正前方攔截過去：“幹掉他！”

    “喲，那些撒出來的‘兵豆’居然還在呢。”高速行進的灰袍身影腳上凝結出了一層鋒利的冰刃，帶着段青的一聲興奮的疾呼橫飛過了攔在最前方的那只怪物頭頂：“吃我一腳！”

    轟然爆散的景象中，被凝結冰刃削掉了腦袋的兩隻怪物在段青的大笑聲中化成了散落的砂礫，帶着三道黒焰尾光繼續飛行向前的段青隨後馬不停蹄地衝過了前方山壁間陡然伸出的岩石阻攔，在空中轉向的呼嘯聲中劃出了一道翠色的弧光：“風刃！”

    “這種程度的攻擊——”

    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面對那道風刃攻擊的洪山老道還待繼續發出的三道相同的聲音驟然少了一道，瞄準着中央那名道士玩家身影的疾速風刃在半空中忽然轉了一個圈，保持着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切過了右邊那名道士的軀體：“——什麼？”

    “嘁，運氣不會這麼差吧。”來自段青的一聲低啐隨後也由洪山老道的頭頂劃過：“之前爆裂火球試了一個，現在風刃又試了一個……三分之一的命中率等於百分之零是吧。”

    “沒用的！沒用的！”似乎明白了對方真正的意圖，並指結印的洪山老道再度朝着左右兩邊分出了兩道相同的影像：“只消片刻，老道我就可以重新化形！”

    “想讓我再摸一次獎？不可能的。”已然衝上了高高的天空，回頭飛掠的段青向下滑降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我對我的倒黴體質還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所以——”

    “既然猜不出來，那就拉在一起全端掉好了。”

    凝結在段青元素法杖尖端的魔法護盾在急速降落的摩擦中逐漸包圍上了一層紛揚的烈焰，下一刻便帶着熾熱的紅光轟然墜落，於天地之間劃出的筆直斜線隨後將洪山老道周圍的空間連同下方的污濁洪水一同蒸發，在峽谷中綻放出足以撼天動地的巨大衝擊聲：“——斷天之刃直接撞向了洪山老道！他居然使出了自殺式的攻擊？他就不怕把自己……咳咳，我是說，他就不怕把整座峽谷一同摧毀嗎？”

    “再怎麼強大的力量和速度，也不可能與真正隕石的破壞力相提並論，這種程度的撞擊應該算不上什麼。”瀰漫滿天的灰色霧氣裏，一旁的音竹出聲評價的語氣則顯得更加平澹：“不過那個傢伙應該刻意使用了大量的火元素，運用反作用力保護自己着陸的同時擴大爆炸的波及範圍，就算沒有處理掉洪山老道和他的兩個分身，至少也可以將下方的污水處理個七七八八……哼，一舉兩得的辦法啊。”

    “沒錯，畢竟沒有人願意帶着詛咒和各種負面狀態進行高強度作戰，藉着這個機會蒸發掉所有的毒水，接下來的作戰場地至少會變得寬闊一些。”發出了同樣的稱讚，繁花似錦拼命探頭的聲音也隨着他話語聲的放大而在頻道中若隱若現：“但是——”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喂？喂！？還有沒有活人？還有活人的話就吱個聲！”

    “咳咳！咳咳咳咳！”

    痛苦的喘息與咳嗽隨後出現在還未蒸發殆盡的無盡白霧內，盤桓的氣流間也有魔法的嗡鳴聲在鼓動，掃清了自己周圍的段青隨後也顯現在已然重新變得空淨的山谷一邊，手上用以保護自己的魔法護盾與先前清掃四周的風系能量還沒有完全散盡：“咳咳——呸！沒想到就連蒸發的水氣都是帶毒的呢，你們這些道士，手段真是有夠狠辣啊。”

    “比起你的毒辣手段，我還差得遠呢。”同樣爬起在視野清晰的另一端，被段青先前的掃蕩逼退了幾步的洪山老道也同樣變得氣息虛弱，似乎在剛纔的“落體衝擊”中受了不小的傷：“待……待老道我稍微恢復一下修爲，馬上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還在嘴硬。”勉強維持着防護動作的段青喘息着笑了笑：“不是我吹牛，勞資到目前只發揮了百分之三十的實力，你是沒有勝算的。”

    “唬誰呢？老道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洪山老道按着胸口發出了幾聲嘲笑：“要是你只有百分之三十，老道我就只有百分之二十！不，百分之——”

    一聲叮響迴盪在峽谷的一端，屬於道士玩家的聲音也伴隨着這聲清脆的叮響戛然而止，握着手腕不斷後退的洪山老道隨後也嚎叫着鬆開了右手的手掌，掌中的一枚奇怪的符印也帶着飛濺的鮮血飄散在了空中：“你！你……怎可能——！”

    “我就知道。”收起了自己不知何時揮出冰針的動作，段青那混雜着汗水與血水的面龐上也扯起了一絲得逞的微笑：“想用聊天戰術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惜我提前注意到了，既然是自稱道法萬千的名門道士，手裏面怎麼可能沒握着施展道術的符具？”

    “你，你——小人！卑鄙小人！”氣急敗壞的洪山老道面目猙獰地咆孝道：“無恥！賤人！只會偷襲對手的懦夫！全天下的人都會看到你的卑鄙行徑，一個只會用偷襲才能奪得了天下第一名號的僞君子！”

    “說起這個。”沒有阻止對方漫無止境的痛罵，段青反而端着下巴露出了回憶的模樣：“我倒是又回想起來一些。”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