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2 善後

    “這個世界上總是存在着諸多的不公平。”

    現實世界華藍市的某豪華別墅內，站在上層落地窗臺前方俯瞰着外界景象的徐良宇故作深沉地嘆息道：“儘管每個人都想獲得公正的待遇，但每個人的能力和他們的行爲總會有所不同，就算他們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做出同一件事，其結果也會南轅北轍、相去甚遠。”

    “所以到了最後，有的人就是可以從這個社會中攫取到大部分的利益，有的人則會在百相千態中沉淪，成爲淘汰的犧牲品。”說到這裏的他眼中閃過了睥睨天下的光芒，那即將溢出的笑意也在下一刻陡然變成了無常的怒容：“本應如此！本應該是這樣才對！可爲什麼我還在這裏？我難道不應該是那個‘天選之子’嗎？”

    “只是錯過了幾場戰鬥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名坐在別墅裏側的精密儀器設備屏幕面前不停忙碌的白褂男子聞聲不疾不徐地迴應着他的話：“現在的自由之翼早就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就算你幾天不在，那些早就被你安插了無數自己人的行會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爲了保證起碼的公平性，我還是空出了幾個不怎麼重要的職位，分給了那些所謂的外人。”徐良宇滿臉不爽地回答道：“比如風花鎮的防衛總指揮……嘖，本來我以爲那地方算是魔法帝國的腹地，基本不會受到什麼影響，所以也不會那麼重要，的結果現在一看——”

    “風花平原現在還在魔法帝國的控制之下，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打斷了徐良宇滿臉失意的話語，坐在角落裏忙碌不已的那位白褂青年不斷操作光屏的動作也猶如綿綿細雨般密集：“不要聽信網絡上的那些傳言和專門引人眼球的噱頭，那些東西的真實性你難道還不知道嗎？你手下給你的那些戰報才是最可靠的啊。”

    “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爲邀功和甩鍋而隱瞞了真實的情況。”不屑地看了一眼被自己先前丟在桌上的那份報告，徐良宇回答的聲音也顯得低沉了許多：“別問我爲什麼如此多疑，我之前就經常幹這樣的事。”

    “常懷小人之心——啊不，是謹慎之心對吧。”白褂青年頭也不擡地揶揄道：“那‘萬事皆謹慎’先生，你現在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麼？”

    “……”無言之下的臉色變得更黑了，徐良宇半晌之後才憋出了自己的下一句話：“關心那麼多幹什麼？幹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問題解決得怎麼樣了？”

    他說着這樣的話，那負着雙手的視線也漸漸落在了青年正在忙碌的堆放儀器上，位於這些複雜精密儀器另一頭的一座高等級遊戲艙此時也在無數連接管線的連接下，靜靜地躺在電子閃爍相互交織的雜亂聲音當中：“登錄問題的原因還沒查出來？”

    “艙內的硬件殘留數據還殘留着大量的強制衝擊現象，應該是你的連接端口受到了一次未知的篡改，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白褂青年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先前我也跟你稍微解釋過這其中的原理，應該是你在自由世界裏的某次死亡被系統當成了真正的死亡，系統認定你的角色人物已經無法復活，所以就被整個世界排除在外了。”

    “是光腦的認定出現了問題嗎？”徐良宇的臉上依舊佈滿了狐疑：“以我對這個世紀光腦技術的瞭解，這種錯誤應該是不可能出現的。”

    “這也是我現在仍在查證的東西，也是我感興趣最大的地方。”白褂青年的頭擡起了少許，將他戴着眼鏡、滿臉鬍渣的頹廢模樣露了出來：“有意思，既然光腦在角色屬性識別上出現了錯誤，那即是說有可能出現光腦將玩家角色錯認成遊戲內角色的可能性……”

    “我可沒有什麼閒工夫陪你在這裏搞研究。”抄起了自己的雙手，徐良宇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將這座順手搞來的別墅借給你，也不是爲了一直在這裏養着你的，能不能辦點正事？”

    “要是你覺得我不靠譜，我可以立刻離開。”白褂青年語氣不以爲意地回答道：“最初違反我的叮囑、非要摘掉安全模塊的人也是你，現在後悔抱怨的也是你……我可沒伺候過這麼反覆無常的客人。”

    “你又不是不瞭解我們職業界，現在的正式職業選手，哪個不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在戰鬥？”徐良宇指着落地窗外大聲說道：“這已經成爲了我們所有人心中默認的潛規則！哪個選手不摘了自己的安全鎖，他就只能在比賽中捱打！”

    “哦，是嗎？”用意味深長的目光回望着對方大聲說話的動作，白褂男子復又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要是能把你的賬號問題修復好，我會負責把你的安全模塊重新改造的。”

    “有關賬號的問題，我或許需要找聯盟高層重新溝通一下。”收起了急躁的心情，徐良宇滿臉陰沉地低頭沉吟了起來：“若是光腦真的出現了百年不遇的‘異常’例證，我或許有辦法申請他們讓我獲取造訪光腦的權限，這樣我就有機會——”

    “說起‘異常’二字，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白褂青年聲音沙啞地回答道：“負責監視光腦工作狀態的示波儀，似乎又一次發現了光腦修復異常的信號，時間……大概就在不久之前。”

    “不久之前？大概是什麼時候？”睜大了雙眼的徐良宇立刻追問道：“能查出信號的來源位置嗎？”

    “示波儀要是有那麼強大的追蹤能力，它早就被光腦親手處理掉了，還輪得到你我在這裏說話？”白褂青年聲音少有地嚴肅了起來：“你也不要做什麼多餘的事情，破壞我的監視和研究，至於時間嘛——”

    “大概是在兩個小時之前。”

    他聲音低沉地回答道。

    “正好是剛纔那場大戰結束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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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花平原上的這場莫名其妙生起的大規模戰鬥便是在這樣的結果中沒頭沒尾地結束了，除了少有的幾個直接參與人，以及因爲他們而涉獵其中的首要指揮人員外，似乎也沒有幾個玩家可以將這場突發戰鬥的前因後果完整地述說出來。這樣的結果也導致了後來跟上的無數戰地記者與圍觀吃瓜羣衆們摸不到應有的頭腦，對外的報道與網上的信息也像徐良宇他們先前所提到的那樣五花八門，這其中比較引人注目、也比較讓人信服的一種說法，便是“斷天之刃親自帶領襲擊了魔法帝國”的這個結論了。

    曾經在寂靜之森附近戰鬥、並且聽到了那道擴音後的地脈魔法宣言的復辟者一方玩家們，在戰後三三兩兩地出面證實了聽上去有些天方夜譚的這個結論。

    “扯澹，斷天之刃怎麼可能親自出手？他有那個時間和閒情雅緻去處理這種雞毛等級的戰鬥？他要是真的出了手，那些個魔法帝國的什麼大魔導師們又怎麼還會有活着的可能？”

    “你還別說，以過去的那幾場戰報裏提到的那個斷天之刃表現出來的實力來看，他現在真的未必打得過這個世界裏最強的那些戰力，所以聯軍方昨夜一無所得的戰果，也是很有可能出現的。”

    “一無所得？你怎麼知道？說不定斷天之刃和他的那些兇殘的手下搶到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神器也說不定呢！而且你聽說了沒有，昨晚魔法帝國的炮火集羣陣地也遭到的襲擊！兩個設置在風花鎮山上的陣地被炸飛了一個半！肯定就是斷天之刃的手筆！”

    “確實，失去了那些魔法炮火的支援，聯軍才有可能真的動起正式進攻的念頭……可惡，所以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哪個靠譜的官方出來解釋一下啊！”

    “靠譜是不可能靠譜的，這輩子都沒有那個心情。”

    放下了暗語凝蘭親自遞上的那些來自外界的輿論信息，段青悻悻然地鬆開了自己的雙手，沒有迴歸虛空圖書館的他此時也正坐在聯軍陣地最前沿的旅者之家，無數玩家正在忙碌穿梭的營地之中：“要是一個一個地給你們解釋昨晚跌宕起伏的戰鬥，那我豈不是要累死？順便被你們這羣好事者騷擾成篩子？”

    “現在其實也差不多，有好幾家行會已經跑過來詢問您昨晚的行蹤了，先生。”暗語凝蘭滿臉竊笑地回答道：“語殤小姐替先生擋住了一部分，也一直在提醒他們稍安勿躁，等待我們後續的安排，不過——”

    “不過他們肯定不會這麼老老實實地等待。”望着那些穿梭於人羣當中的玩家們貼在胸前的各類行會標誌，段青嗤笑着放下了一直飲用的魔法藥水瓶：“當然，爲了參加比賽或許不是他們的唯一目的，既然昨晚的鬧劇已經曝出，聞聲而至的蝗蟲們或許也會變得越來越多呢。”

    “這對我們來說肯定是好事，先生的名號若是能在這裏多待一會兒，給他們更多信心的話，這場戰爭勝利的可能性也會相應增加。”暗語凝蘭捂着嘴巴歪了歪頭：“剩下的問題只有如何將越來越多的玩家統合起來，形成真正可以使用和指揮的一股力量了。”

    “這件事就讓語殤他們自己決定吧。”

    狠狠地將自己手中剩餘的治療魔法藥水仰頭灌了個精光，重重喘息一聲的段青隨後低聲問道：“靈冰呢？”

    “她留在了虛空圖書館，據說是想要好好消化一下先前的戰鬥經驗，以及保養裝備。”暗語凝蘭用段青注意不到的偷笑表情靜靜稟報道：“當然，依凝蘭的看法，她或許需要一點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一場普通的戰鬥而已，有什麼好平復的？”未從女僕玩家的聲音裏聽出什麼異常，段青隨後也將自己的疑惑聲漸漸收了回來：“算了，等回去之後，我再藉着此次任務完成的勢頭好好溝通一下，看那對命運編織者姐妹願不願意幫我們尋找芙蕾大帝的祕密吧。”

    “現在還是先把未來的一些事情安排好。”

    他將玻璃瓶收入了自己的袖口中，變戲法般的魔光之下映照出一雙直視向前的眼睛：“你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我？我沒有什麼安排。”

    抱着雙腿蜷縮在另一處營帳的門口，被納入段青視線的夢竹此時也終於都噥着擡頭回答道：“我這種‘實力不夠強的外人’能有什麼安排？我也沒有興致去參加什麼戰爭。”

    “別這麼自卑嘛，你和你的隊友在剛剛那場戰鬥裏立下了汗馬功勞呢。”段青笑着回答道：“而且你們隊伍在過去的比賽中也活到了最後，還擁有參加接下來比賽的資格。”

    “……”

    “怎麼，想打退堂鼓了？”

    面對金髮的小姑娘再度蜷着身子沉默下來的反應，段青臉上的笑意也變得越來越盛：“支撐你們走到這一步的信念，難道就這麼燃燒殆盡了嗎？”

    “怎，怎麼可能！”下意識地反駁出聲，夢竹隨後也將自己擡起的腦袋漸漸低了回去：“我的目標一直都沒有變，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現在不像是合適的時候，而且……”

    似乎是一名正在被對方諄諄誘導之下的孩子，夢竹一點點地將自己心中的顧慮說了出來：“我也知道我們是怎麼躋身到這一步的，先前在塔尼亞的初賽和後來的正賽都帶有極大的運氣成分，而且真正的中堅力量隕夢和斯巴達克，現在也都不在這裏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我在過去長久的遊戲歷程中悟出了這一點。”

    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笑意，段青聲音溫柔地繼續勸慰道：“在剛纔的戰場上，也是你的及時出現救下了我和妮娜二人，可以說只要有你出現的地方，一切的順利都會變得更加順利，一切的不順也都會出現扭轉呢。”

    “要是這個遊戲裏有幸運屬性的話，你一定會被評爲a+或以上。”說到這裏的段青再度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至於你的那些隊友們——他們也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別想瞞着我，我知道隕夢和斯巴達克都是你暗地裏派過來幫助我的人。”夢竹橫着眼睛低斥道：“而且有關斯巴達克的消息，之前他不是發表了聲明……”

    “有關這件事，語殤他們也已經開始調查了。”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就算是爲了不辜負那個人爲你們立下的赫赫戰功——”

    “你也應該繼續堅持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