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0 交鋒

    空洞狀的黑色區域逐漸出現在風花平原一隅的混亂戰場內，宛如從大地中生出的一個又一個病重的膿瘡，暗色的地獄火焰隨後也從這些膿瘡般的泡沫裏破裂而出，將周圍受到波及的一切生命盡數吞噬了進去。不分敵我的大範圍魔法攻擊中，穿梭於這些黑色泡狀物的段青隨後也成爲了率先脫離這片範圍的第一人，抱着嬌小女孩的他咬牙撲向了塔比拉河畔的一塊亂石的後方，同時將漂浮在自己頭頂上的一枚紫色符文中蘊含的能量徹底釋放開來——自這位年輕的灰袍魔法師重新加入這片黑暗戰場之後，從未空出過雙手的他只能使用儲存的符文魔法勉強進行戰鬥，剛剛見識過那朵大型紫羅蘭花朵的魔法帝國一方卻是對這股熟悉的力量頗爲忌憚，好幾次在那道符文出現的同時就忙不迭地四散躲避開來。遠遠地漂浮在高高的黑夜遠端，同樣眉頭緊鎖的拉瓦·索瑞森自從那次高強度魔法攻擊之後也沒有輕易降落接近，他用各種各樣的遠程複合魔法持續威脅着那只“兔子”的生存，似乎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將這名闖入者真實的實力試探出來：“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紫羅蘭之主繼承者？”

    “只是她的小小魔法學徒而已，談不上什麼繼承者。”

    紫色的符文向着高空閃耀出一條速度極快的弧線，甩動的軌跡也從拉瓦的光頭旁邊擦了過去，腳下生風的段青隨後也收起了自己繼續干擾對方施法動作的念頭，專心致志地尋找着逃出生天的出路：“這也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雖然你可能已經記不得我了。”

    “哼，身爲魔法議會的議長，我確實沒有記住你們這些卑微冒險者的必要。”一手燃燒着火焰，一手纏繞着土石，拉瓦不動聲色地向着那片河畔的側面悄然迂迴起來：“但若是紫羅蘭之主的學徒，你便有資格獲得我的尊重。”

    “得了吧，我的導師對你們可沒有什麼好臉色。”向着不遠處還在鋒線邊緣奮戰的朝日東昇、格德邁恩兩個人瘋狂地打着手勢，背靠着石頭的段青朝着身後大喊的聲音依然顯得平靜：“聽說你們在帝國的坦桑城背叛了那位大人，差一點導致她魂飛魄散呢。”

    “我們當時確實是合作關係，我們也沒想到她能在遭受那樣的命運後依然存活至今。”火焰的紅色與厚土的黃色隨着拉瓦擡臂的動作而交替閃爍，似乎也將他迴盪在戰場上的聲音放大了幾分：“命運似乎真的在她的身上發生了重大改變，看來——”

    “你們這些喜好鑽研虛空之人，確實擁有着扭轉未來的力量呢。”

    位於段青正前方的河流冒出了濃烈的氣泡，原本冰冷寒徹的河水也在下一刻變得滾沸起來，巨大的熔岩柱隨後也在拉瓦的低笑中升起在塔比拉河的中央，將段青還在遠望另一側河畔的視線遮擋住了。依舊還在不斷壓迫的激烈戰場內，懷抱着妮娜的段青隨後也嘆息着站起身來，感受着近在遲尺燒灼氣息的他隨後也走出了自己的躲藏地，面對面地與那個漂浮在空中的魔法帝國大魔導師遙遙對視着：“看來不解決掉你，我是沒辦法安心離開了。”

    “我們不想與紫羅蘭之主爲敵，即便在已經威脅臨近、大戰在即的這個時刻也是如此。”接二連三的熔岩火焰升起的包圍景象中，收起了笑聲的拉瓦反倒在那些火柱的空隙中露出了謙遜的表情：“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將那個女孩放下。這樣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我不明白，一個命運的信徒而已，對你們真的有什麼威脅嗎？”沒有任何放下手中之人的意思，段青朝着拉瓦搖了搖自己的頭：“還是你們之間有着什麼私下的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倒也談不上，只是對刻意地、持續地與我們爲敵之人，施加必要的教訓而已。”拉瓦的目光越過了段青，望向了更遠的後方還在慌忙逃跑的風花鎮平民：“至於這位可憐的小女孩爲什麼要爲了這些毫不相干的人獻祭性命，正面迎接我的‘地心衝擊’——”

    “那就只能問問她自己了。”

    突然出現的爆裂火焰在光頭男子的側面綻放，映照着那張剛毅面龐在黑夜的高空中明滅了一瞬間，早就感應到這次定點施法的拉瓦·索瑞森隨後也大笑着向前伸手，將所有升騰而起的熔岩火柱向着段青所在的方向緩緩壓迫而去。手中展開了一連串的紫色魔法符文，轉身開始奔跑的段青腳下的青風也猶如火山口的一朵翠色的魔花，盡力飛起的他臉上浮現的笑意也顯得越來越濃烈，最後化作一聲大吼躍到了其中一條熔岩立柱的面前：“符文融合！”

    “元素風暴！”

    四色的魔法元素由並排交疊的紫色符文中生出五彩的光輝，斷裂的符文柄句之間流瀉出一條條蜿蜒盤旋的魔法颶風，相互絞合在一起的元素風暴隨後也在這股颶風的強烈旋轉中激發出強大的破壞力，在距離最近的那條熔岩火柱表面穿出了一條明顯的裂口。毫不猶豫地縱身躍進了縫隙，抱着妮娜蜷起身體的段青隨後也出現在了這次必殺熔火包圍圈的外側，使用這種暴力破解方式突出重圍的他隨後也像是失去了大部分力氣一般，朝着下方還在冒着蒸氣的河水墜落而去：“看來之前的鍊金研究成果，還是有可能應用到……實戰……當中呢。”

    “我來了，大叔！”

    又是一道沖天的火焰出現在了河畔的另一側，轟然向前撞去的熾熱光芒也將其他還在靠近的熔岩之柱擋了下來，不知何時出現在河畔另一側的千指鶴此時也高舉着自己的法杖，長長的紅髮也在全身冒出的熾烈紅光中熠熠生輝：“我來擋住那個光頭變態！你們快——”

    她的話沒有喊完，只因失去了力氣的段青似乎馬上就要墜落到滾沸的河水之中，一道瞬間探出了黑夜的飛鳥隨後也以最快的速度掠過了河流的正上方，將灰袍魔法師與妮娜兩個團在一起的人重重地撞到安全的河岸上：“給我清醒過來！”

    “……是你啊。”

    瞬間的吸氣之後是痛呼與慘叫，卸力不及狼狽滾落地面的段青隨後也望着來人苦笑了幾聲：“真是的，讓你們看笑話了。”

    “少廢話，還有——你能不能稍微冷靜一點？”身上同樣帶着燒灼與強行墜地之後擦出的傷痕，由滾落河畔的砂礫陷坑中爬起的夢竹一臉驚怒地大喊道：“抱着一個人還要跟那個boss硬碰硬？你的腦子是不是真的被那些熔岩燒壞了？”

    “只是……咳咳，只是覺得很有趣嘛。”似乎明白此時不是鬆懈的時候，段青也在對方的幫助下咬牙站起了身：“畢竟是自找的麻煩。”

    “不增加一點難度怎麼能行？”

    又是幾道破土而出的熔岩火柱出現在段青的身後，代表着追殺未停的信號與危機仍未消除的地獄狀景依然還在不斷逼近着，已然飛臨此地的千指鶴隨後也與灰袍魔法師一行人擦肩而過，嬌喝着將自己手中的廣域魔法護盾組成了抵擋對方追殺的第二道防線。心中閃過了一絲不屑的輕蔑，驅動着那些暗紅色地獄火焰的拉瓦·索瑞森原本想要繼續推進的動作卻是驟然停下了，越來越多出現在塔比拉河另一側的黑影也在這一刻涌出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代表着各自元素屬性的星光點綴在戰場的上空：“——看，有更多的援軍出現了。”

    “應該是千指鶴手下的那些法師議會分部的部隊。”

    一刻不停地緊盯着魔法屏幕裏呈現的激烈戰鬥影像，觀戰至此的雪靈幻冰終於出聲迴應起了絮語流觴的話：“但是她現在不是應該在帝國忙着重建分部事宜嗎？她是怎麼跑到這兒來的？”

    “當然是我叫來的了。”發出一聲得意的輕笑，絮語流觴作勢撫了撫自己的臉頰：“處理魔法帝國的這片紛繁戰場，沒有人比我們的小千指鶴更加專業了，反正她多半也不肯在雷德卡爾安安心心地搞經營建設，還不如讓她帶着人一起傳送到這裏來呢。”

    “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需要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助力。”再度走到了雪靈幻冰的面前，絮語流觴笑靨如花地點了點對方的額頭：“一味地孤身傻衝可是最笨的選擇，鄉下小妹妹。”

    “……”

    被對方的話語和動作氣得說不出話，雪靈幻冰半晌之後才都噥着將視線扭到了另一邊：“算了，看在你幫了段青的份上……”

    “我們可是一家人，相互幫助可是常理呢。”成熟嫵媚地一笑，絮語流觴轉身將白鎧包覆之上的光潔脖頸展露在了雪靈幻冰的面前：“雖然已經可以稱之爲‘前任’，不過我們之間升起感情的時日比你可早得多，我們之間的戀愛遊戲，也遠沒有就此結束呢。”

    “遊戲？這可不是遊戲。”雪靈幻冰瞪着對方逐漸踱步離開的後背：“而且論時間，我們之間的關係確立肯定比你要早，段家和楚家之間的淵源，也不是你們樓家可以評頭論足的呢。”

    “但是將婚約親手撕毀的人也是你啊。”絮語流觴回答聲中的笑意變得更明顯了：“怎麼，終於發現了天峯的好，又厚着臉皮打算回心轉意了？”

    “……”

    “天峯他這個人呀，就是這麼容易招蜂引蝶。”

    面對雪靈幻冰再度被噎住的窘迫之色，絮語流觴搖着頭將嘆息吐向了另一邊：“大家族的紈絝子弟多數都因爲太過富足而在墮落裏越陷越深，因爲金錢和美女等一切世俗的貴重都在他們的面前唾手可得，願意從這種享樂漩渦中脫離、在其他方面培養自己興趣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像他那樣能夠在虛擬真實世界裏登峯造極的人，又怎麼可能不引起其他女人的青睞？”

    “若是沒有深陷其中的我和克魯希德其他成員的努力，天峯說不定早晚也會迴歸大家子弟之流，然後歸於平庸吧。”說到這裏的絮語流觴神色變得暗澹了少許：“他的強大，他的個人魅力，以及他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溫柔……那些專屬於他的閃光點，也說不定會在這個過程中消失，成爲我回憶中缺憾的一部分。”

    “所以你們只是努力將他對虛擬世界的興趣拉了回來？”刻意強調了“你們”兩個字，雪靈幻冰銀牙磨動的聲音彷彿也在她的提問中顯現：“你們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情吧？”

    “哈，你在做什麼美夢？”似乎明白對方如此提問的原因，絮語流觴的得意嬌笑彷彿想要穿透虛空圖書館，傳遞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放心吧，該做的和不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過了，當時的他對你又沒有任何的感情——倒不如說他根本就不認識你，他又爲什麼要有所顧忌？”

    “不然我還能有什麼樣的資本，把他那樣的神人留在這片塵世？”

    沒有在意雪靈幻冰難看的面色，絮語流觴再度陷入了回憶的狀態中：“那時的我們盡情驕狂放縱，幾乎把‘任性’二字帶到了遊戲裏的每一寸土地，我的魔女稱號便是在那個時候闖下來的，而一個戰無不勝、從未遇到過敵手的神人，最後也變成了一個到處惹是生非，乃至將所有人得罪了一遍的大魔頭。”

    “你不要誤會啊，‘人人得而誅之’並不是克魯希德最終倒下的理由，也不是他最後消失的理由。”說到這裏的她突然醒悟，轉身強調的聲音中也帶上幾分刻意：“不過從三年前的那件事發生、直到我現在才重新找到他以後，他的確又一次變化了很多，甚至都有些讓我認不出來了。”

    “他變得更像一個……凡人，有血有肉，有強有弱。”藍髮女子笑意盈盈地走到了白髮女子的面前，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對方的臉：“這一次或許應該換我來問問題了：他又是爲了什麼而改變的呢？”

    “……”

    腦海中回憶起了與那個男人一開始相遇的種種過往，雪靈幻冰一直顯得冰冷的面龐逐漸鬆弛了下來，一直安靜看着這兩個女人交鋒至此的暗語凝蘭此時也暗自搖了搖頭，緩緩地走上前來提醒着雙方：“語殤小姐，靈冰小姐。”

    “先生那邊的戰鬥，好像馬上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