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8 牧者

    “哎喲！”

    失重的體驗持續了一瞬間的時間，屬於段青的灰袍身影重重地跌落在了虛空圖書館的陰冷地面上，同樣陰暗而又昏沉的環境卻是並未讓他變得驚慌，反倒是一臉安心地按住了被摔痛的後背：“下次能不能稍微溫柔一些？搞那麼大的陣仗出來，還不如把我們這些乘客們的體驗稍微優化一下呢。”

    “若不是考慮到此次的乘客不僅只有你這個徒弟，而是還有另外兩位美麗可愛的女士，我甚至都不想管你那麼多。”他的耳邊隨後傳來了薇爾莉特的揶揄笑意：“把你丟到虛空中稍微鍛鍊一下，順便替我做一個‘虛空生命體元素親和實驗’，才算支付得起我這一次專門爲你們提供快速往返服務的費用呢。”

    “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和支持，薇爾莉特大魔法師閣下。”翩翩然站在段青的身邊，提起裙襬的暗語凝蘭動作優雅地向着巨大書架之間的黑暗深處行了一禮：“能在我們完成任務之後提供最便捷的方式脫離戰場的，只有紫羅蘭之主閣下一人可以做到呢。”

    “無須拍馬屁，能做到這種事的可是大有人在。”滿不在乎地迴應了暗語凝蘭的答謝，薇爾莉特此時的語氣聽上去卻是顯得更高興了幾分：“不過這一次還是讓我抓到一次不錯的機會，給那些自稱大魔導師的帝國遺族們好好展示了一下。”

    “我的盛大復活。”

    映照着魔法影像的投射畫面隨着薇爾莉特呵呵直笑的聲音而展示在段青等人的面前，將他們剛剛脫離的戰場上空還未結束的光影呈現在了五彩繽紛的絢爛夜空間，只見被段青他們穿過的那朵巨大的紫色花朵依舊還在無數魔法轟炸降臨的轟鳴中綻放，代表着未知能量的花瓣也在元素鼓動與共鳴中盡力地伸展着。趕往此地的魔法帝國兵力與各路玩家們隨後也被那朵盛開的紫色花朵帶來的魔法共鳴盡數吹飛，於風花平原的四周帶起了難以遏制的狂風呼嘯，距離最近的寂靜之森原本被大戰所摧毀的森林邊緣此時也在這股席捲的魔法風暴中送飛了更多的斷木和枝葉，連帶着其中還未完全逃脫的幾道熟悉的身影一同沒入了深沉的黑夜遠方：“……是他們。”

    “還好他們反應還算足夠快，沒因爲急着追你而一頭衝入這片紫羅蘭花葉中。”

    明白雪靈幻冰指的是誰，從地上爬起身來的段青隨後也跟着發出了一聲感嘆：“是叫天南星和幻海狂星對吧？不然他們兩個可能已經身在復點了。”

    “那位天南星先生確實是一名很不錯的玩家，凝蘭是不會看錯人的。”俏然掩起嘴巴的暗語凝蘭在一旁笑着說道：“若是能發揮出他的全部力量，說不定就可以無愧於靈冰小姐曾經的隊友之名了呢。”

    “都是往事，如今的我已不願再提起。”皺了皺自己的眉頭，雪靈幻冰也將自己的目光從還在盡情綻放、幾乎伸展到天際的紫花上收回：“如今的我也不再與他們有任何關聯，無論是自由之翼還是楚家都是如此。”

    “你好像從剛纔的戰鬥中又獲得了一些信息，是麼？”

    白髮女子整理着自己戰後的武器裝備，同時頭也不回地問道：“有沒有興趣向我們介紹一下？”

    “你指的是芙蕾大帝的事情麼？”段青撇着嘴巴回答道：“也不是什麼關鍵線索，只是對那個千年前的傳奇人物所使用的力量多了那麼一點點的理解罷了，當然若是你將來用得到，你肯定要比那個明月清風強得多。”

    “廢話，我可是曾經在神山爭奪戰的時候狠狠教訓過他一次的。”雪靈幻冰回答的不屑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俯瞰的感覺：“後來大賽時期虛空進攻的時候，我還納悶他爲什麼沒有現身，原來是被派到了這裏……哼，想必是因爲上一次的失敗，他被怪罪貶謫了吧。”

    “那可不一定，我看他在這裏還混得有些風生水起的。”段青搖了搖自己的頭：“更何況他擁有的力量確實具備剋制魔法元素的能力，這種力量放在正常的自由世界中還好說，但若是放在一個以魔法力量爲主的帝國社會裏，想不被尊重都很難啊。”

    “……芙蕾大帝力量的繼承者，現在卻和魔法帝國的遺族站在一起，想起來還真有些諷刺。”擦拭着大劍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說道：“他沒有傷到你吧。”

    “雖然沒想到他還有那麼幾下近戰技巧，能將形態化的血劍投擲得這麼有水準，不過我還是可以應付過來的。”展開了自己剛剛被刺傷、此時卻已經恢復完好的雙掌，段青面色輕鬆地回答道：“至於他本身的威脅嘛——沒關係，這不是還有你嗎？”

    “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裏，我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尋找那位開國大帝的蹤跡很長時間。”雪靈幻冰一臉遺憾地搖了搖自己的頭：“但從實際結果來看，我與那位芙蕾女士似乎沒有什麼緣源，就連絮語流觴那個傢伙都已經將幾千裏開外的女武神套裝收集齊全了，而我卻沒有任何進展。”

    “不要着急，現在才剛剛開始。”雙眼中閃過了一絲神光，段青拍着胸脯回答道：“之前的你是孤軍作戰，別說是明月清風了，就連語殤手中握有的勢力和資源都比你多得多，所以——”

    “只要你願意，我會幫你成爲芙蕾大帝真正的繼任者。”

    他作着這樣的保證，同時擡頭望向虛空圖書館無比漆黑昏暗的深處：“偉大而又親切的紫羅蘭之主閣下，剛纔我們談論的內容你應該也都聽到了，能向我們提供一些相關線索麼？”

    “與其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倒不如直接去問德雷尼爾更加合適，畢竟他才是芙蕾帝國的正式繼任者。”屬於薇爾莉特的不屑聲音隨後也從那片虛空深處傳來：“你們現在也算是帝國的貴賓，德雷尼爾的恩人，想要從他口中問出一些祕密應該不算什麼困難吧？只不過——”

    “先不談芙蕾大帝的‘繼任者’究竟會不會得到芙蕾帝國的承認，芙蕾大帝曾經的力量現在早已流失殆盡，根本無處可查了。”薇爾莉特微微嘆息了一聲：“德雷尼爾和那些迂腐的帝國貴族願意鬆口，他們多半也只能告訴你們一些有關那位千年女帝的事蹟和歷史，不會告訴你寶藏在哪兒的。”

    “那——”

    “你們可以詢問虛空。”

    打斷了段青爲難的聲音，薇爾莉特的音調也緊跟着向上一揚：“準確地說，是虛空圖書館和隱居於此的那些神棍們，身爲命運編織者，他們通曉的祕密比大陸上任何一位學者都要多。”

    “當然，現任的命運編織者並非可以存活千年之久的長壽種，他們也只是從無可捉摸的命運之絲中窺伺到了一些隱祕而已。”薇爾莉特成熟而又自信的聲音依舊在這片區域中迴盪：“不過只要你和羅娜姐妹他們合得來，你可以讓她們幫助你們進行‘查閱’。”

    “查閱？”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交疊着雙手的暗語凝蘭歪了歪自己的頭：“您指的是那些書本嗎？”

    “沒錯，這些遍佈虛空圖書館的書架便是自由大陸的歷史，是代表着這個世界的‘記錄’。”薇爾莉特語氣輕鬆地回答道：“從這些無盡的記錄中蒐集到你們想要的東西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有那幾位圖書管理員的幫助，事情可能就會變得簡單一些。”

    “看來我們還是得跟這幾位好姐妹打好關係啊。”段青撫掌笑了兩聲：“幸虧我高瞻遠矚，提前將羅娜的那個請求承接了下來——啊哈！之前還有誰反對我來着？你們的聲音在哪裏？”

    “說到底也只是一種可能性罷了，沒什麼好得意的。”雪靈幻冰毫不在意地潑出了第一盆冷水：“而且我們的任務究竟有沒有完成，現在還不一定呢。”

    “——呃。”

    瞪着眼睛望着對方的臉，段青勐然驚呼着跳了起來：“妮娜在哪裏？她和她的那些寶貝平民們逃出來了麼？”

    “在那兒。”屬於暗語凝蘭的聲音適時地提醒着兩個人，將他們的目光引向薇爾莉特還未關閉的魔法屏幕：“那支隊伍已經逃出了紫羅蘭之花的波及範圍，不過——”

    “情況看上去依然不太妙呢。”

    正在曠野遠方奔走的那支逃亡小隊已然穿越了畫面中的又一個丘陵，險之又險地將後方衝來的漫天黃沙避讓了過去，無數魔法帝國兵的屍體也在這場巨大聲浪和黃沙的結合體中飛出了很遠，最後連同周圍的斷木亂石一起散落到了土丘另一側的遠處。指揮着衆人爬起繼續奔跑，面色從容不迫的妮娜此時也揚起自己長長的法杖向着前方隱約泛着波光的河流指去，喊殺聲與腳步聲卻是從她的側面傳來，沿着同樣的土丘背坡朝着這支平民隊伍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找到他們了！”

    “魔法帝國追殺令！不留活口！”

    “你們幾個負責牽制那個女boss，剩下的人優先殺人，她不可能同時擋得住兩邊！”

    “幹掉那個boss，裝備和聲望都是我們的——等一下，側面有動靜！”

    無數玩家歇斯底里想要攫取勝利的景象中，來自河畔方向深處的幾道箭失率先成爲了影響這場戰局平衡的變數，屬於格德邁恩的指揮聲音也由更多衝鋒的玩家隊伍後方升起，於西側塔比拉河上游同樣連綿戰火的深處遙遙傳了過來：“找到了！果然在這兒！”

    “擋住他們！”

    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聲隨後成爲了緊追箭失入局的信號，那是數位盾戰士大跳着躍入人羣的時候化作的碩大流星，沉重的墜地聲伴隨着周圍玩家被砸飛的慘叫聲響起，強烈的地面震動甚至將不遠處的河水激起了連綿的浪花：“一棒已抵達！二棒接上！”

    “二棒還在路上呢！這次沒衝過來多少人！”屬於朝日東昇的大喝在墜地的混戰中響起：“都想辦法自己撐着！這把可是高端局！”

    “那我肯定是決賽圈裏的一個！哈哈哈哈！”

    攪亂的戰局在黑夜的籠罩下猶如一鍋亂粥，一時間只有刀劍與血肉交織的聲音在無數喊殺聲中響起，一直守候在戰場邊緣的妮娜此時也皺着眉頭退後了幾分，將她身後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平民隊伍繼續驅趕到河畔的方向：“快走。”

    “可是妮娜大人——”

    “不用管妮娜。”

    長杖在豎起的手中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弧，女孩的身體周圍再度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他們的目標終究不是你們，只要你們安全逃脫，妮娜也將再無牽絆。”

    “說得沒錯。”

    來自夜空遠方的一道聲音隨後出現在了妮娜的視野深處，將她還在驅趕隊伍的動作定格在了原地：“真是一名天真可憐的牧羊人呢，你的工作將要完成，而你的命運也即將終結於此。”

    “索瑞森閣下。”

    擡頭注視着來人的臉，妮娜聲音平靜地道出了對方的名字：“如同命運所示，你果然還是來了。”

    “即便有紫羅蘭之主做你們的後盾，魔法帝國不會任由你們在這片土地上肆意妄爲。”朝着還在混戰在一起的土丘另一側指去，拉瓦·索瑞森斗篷之下的光頭也在自身閃耀而出的澎湃魔力中生出兩卷繁複的對稱魔紋：“至於你這位一直潛藏在我們之中的‘牧羊人’……哼呵呵呵，你的罪孽，就由我來親手清算吧。”

    “放他們走。”沒有在意對方的威脅，豎起長杖的妮娜只是低聲說道：“否則命運女神不會饒恕你的。”

    “命運女神？那不是我們魔法帝國的信仰。”大笑的拉瓦·索瑞森朝着女孩一指，指尖也開始有魔光在凝聚：“我們信仰的——”

    “只有魔法。”

    刺眼的光芒綻放在夜空之下，將四周還在混戰的玩家們盡數籠罩在內，舉起了木杖的妮娜隨後也用那股環繞自身周圍的朦朧光輝擋在了從天而降的魔光射線前方，稚嫩中透着堅定的小小面龐也漸漸消失在了逐漸盛開的熾白焰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