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爍今

    “‘非人’？我怎麼可能存在這種屬性？”

    自由世界新曆796年水1月14日，這一天的氣氛似乎與以往有所不同，行走在神山臨時營地上下的無數玩家們行色匆匆的模樣也比以往變得更加明顯了幾分，看上去就像是昨晚的宿醉和狂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般。幾位慕名而來的玩家再度被蘿拉打發走的景象中，坐在這片臨時營地角落裏的段青此時也正在凝望着這變得不太一樣的營地氛圍，看似無所事事的他此時的眼眉也猶如嚴肅的審判官一樣糾纏在一起, 舉在耳邊的手指也隨着響起在腦海中的薇爾莉特的聲音而輕微顫動着：“我和你都是實實在在的人類，不管怎麼說，我都要重申這一點。”

    “我也沒打算否認這一點啊，但是所有人都這麼認爲，而當所有人的意識都統一歸集成一點的時候，再假的內容都有可能變成真的呢。”

    “信仰與統一意志的那一套說辭在自由大陸上早就已經被證明是無稽之談了, 過往歷史中無數想要‘造神’的人用他們的失敗證明了這一點，這些草原部族的戰士們不應該走上同樣愚昧的道路，而且……他們真的知道‘非人’的定義麼？”

    “從你還能在我的腦子裏隨便說話這一點, 我就已經單方面將你歸結到‘非人’的集羣裏了……哎哎哎別亂動手！不當人又不是什麼不可接受之事，我們冒險者在過去的時間裏見到的非人種族還少嗎？很多人甚至還是人外控呢！”

    搖晃着自己嗡嗡作響的腦袋，灰袍的魔法師狀似痛苦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視野中延伸到蘿拉帳篷後方的幾道人影中的一道隨後也迅速地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那想要停下訓練舉步過來的動作也被段青舉手攔下了：“我沒事，你們繼續就好。”

    “……真的沒事？”

    “只是我的那個導師一直在聒噪而已。”

    打發着神情猶豫的白髮女劍士回去，坐在山坡岩石上的段青依舊用手指點動着自己的額頭：“總之這可能只是一個巧合，你的出現和選擇與幾百年前出現在那裏的最後一位神使的選擇非常相似，被認作是新神使的可能性自然也是很高的。”

    “我非常明白你想要安慰我的心情，我也對自己的出身而來歷沒有任何懷疑。”薇爾莉特回答的聲音中也帶上幾分悵然的感覺：“但被我附身和使用的娜希婭可不這麼想，事實上，她的存在原本在草原部族裏也是非常特殊的一類。”

    “她說不定真的是神使的後裔呢。”

    嘆息着說出了這句話，薇爾莉特的氣息隨後也開始變得低沉了起來，而望着天空的段青隨後也舉起了自己的手，將凝聚在手指之間的翠色風系能量隨意揮散向了空中：“……她本人也是這麼認爲的嗎？”

    “她的本我意識一直被壓制，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迴音了。”薇爾莉特回答的聲音顯得遙遠了起來：“若是真的能夠證明她的身份和傳承，我倒是也不介意將這個身體還給她呢。”

    “那你怎麼辦？再去莫爾納的燈塔裏坐牢去？”

    “坐牢也只是我的身體坐牢，不是還有你這位可愛的學徒在嗎？只要莫爾納不再干涉, 我的靈魂和耳目就可以與你一直同步，這可是連命運都無法阻擋的牽絆呢，呵呵呵呵呵。”

    “好了好了，我已經充分瞭解你的寂寞了。”

    從對方傳來的低笑聲中感受到了某種低落的情緒，段青甩着頭髮搖頭晃腦地繼續說道：“再稍微談一談有關芙蕾大帝的問題吧：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她還存在於兩百年後的神山了，那個記載中出現在各大部族面前的最後一任神使，應該就是將神山上的所有‘守護者’殺光殆盡，然後下山帶去最後訊息的芙蕾。”

    “虛空圖書館裏的史料，終於在現實中出現了吻合的佐證呢。”薇爾莉特也跟着嘆息道：“雖然記載中沒有說明這位芙蕾是用什麼樣的方式擊敗那些守護者的，但考慮到那位大帝傳說中的實力，也只有她能做到此類壯舉了。”

    “難道芙蕾真的獲得了永生的能力？借由她獨創的鮮血魔法？”段青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抵住了下巴作思考狀：“相傳她在推翻魔法帝國，統一自由大陸之後，她就鮮少使用自己的魔法能力，轉而開始崇尚武力並推行力量與戰鬥技巧，會不會也有一些聯繫呢？”

    “當時的芙蕾帝國或許存在着一段這樣的時期，畢竟雷德卡爾的鬥技場便是在這樣的風氣下矗立起來的。”薇爾莉特哼笑着回答道：“但是帝國後期依然也在使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追尋着魔法，即便是皇室也是如此，我的存在便是證明。”

    “那你爲什麼沒有學會鮮血魔法？就連靈冰現在都會那麼一兩招呢。”

    “你以爲法師議會沒有相關的資料和研究嗎？這種魔法與死靈魔法、詛咒魔法、虛空魔法並稱爲禁忌魔法學，原本就是不可能廣泛傳播和學習的學科！若是我再沾染一項，費爾南多就真的不會放過我啦！”

    “這樣說來, 現實中確實存在過使用此類魔法的存在，而且——”

    正在自說自話的動作隨着語氣的遲滯而定格，搜索着記憶的段青雙眼漸漸睜大了起來：“等一下，那個人……那個混跡在部族裏，後來差一點打穿我們營地的人，他是從哪裏學來這些東西的？”

    “若不是我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忙碌營地的魔法建設，我也很希望將神山的裏裏外外全部搜索一遍。”似乎明白段青此時指的是誰，薇爾莉特聲音平靜地回答道：“那位冒險者有極大的可能性在神山這邊發現了某人的遺物，並從中學到了這些禁忌的知識，同時沒有被法師議會所發現。”

    “尤其是那座元素之泉。”段青同意似的點了點頭：“能夠吸引‘長生芙蕾’來到此地的，大概也只有那個東西了，她很有可能是因爲想要進入元素之泉，才會與那些所謂的守護者發生了衝突。”

    “既然她活着離開了這個地方，那就至少應該有痕跡留下。”薇爾莉特並聲回答道：“需要我現在就掃描一下那座元素之泉嗎？”

    “鎮壓那座泉水的裝置太過巨大，短時間內怎麼可能找得到這種‘痕跡’。”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猶豫了很久之後才拒絕了這份擺在眼前的誘惑：“而且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機會還是放在下一次吧，除非——”

    “還有其他的證據和線索。”

    灰袍的魔法師說着這樣的話，視線也再度放在了位於帳篷後方的雪靈幻冰身上，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後者隨後也放下了自己揮汗如雨的動作，將大劍豎着切向了自己面前的地面：“看什麼看？你們到底聊完了沒有？”

    “蘿拉還等着給你上課呢。”

    指了指同樣正在自己身邊不停練習的其他幾道人影，白髮女劍士向着段青伸手展示着，熾熱的光輝隨後也在她所示意的那個方向遠端的岩石上空爆發開來，連帶着千指鶴的一聲雀躍的歡呼散發成爲鮮豔而又美麗的煙花：“耶！我成功了！”

    “不夠！火元素能量佈置得還不夠集中！”那個方向隨後也響起了來自蘿拉的訓斥聲：“爆發了一次有什麼用？蘿拉見過的‘九珠連鎖’，最後可是能連續爆發九次呢！”

    “是，是！小千會繼續努力的！”

    “還有你！你的動作也太慢了！連環弓矢要是你這樣的用法，速度甚至還不如普通的弩箭快！更不用說你們冒險者自己發明的槍械！難道你要放棄你一直宣稱的信仰嗎？”

    “……這就是羅蘭家族傳承下來的魔鬼訓練麼？”

    逐漸走近到了這片訓練場地邊緣，抱着雙臂的段青斜着眼睛望着正在那位少女的訓斥下狼狽不堪的千指鶴與百步無雙：“先不說效果如何，至少意志方面是得到一些磨練了。”

    “他們兩個才過來不久，還沒有領略到蘿拉訓練其他人的可怕之處。”雪靈幻冰則是搖頭失笑道：“當然，好處自然也是沒有領略到的，若是真的可以堅持上一段時間，或許會有難以估計的長足進步。”

    “這肯定不是你把他們兩個拉下水的初衷吧！”斜着眼睛望了一陣對方，段青不由自主地失笑道：“百步無雙這個湊熱鬧的姑且不論，小千被你送到這個火坑裏面，肯定是你想要讓她知難而退對不對？”

    “我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你可不要污衊我。”臉上不由自主地掛上了幾分笑意，雪靈幻冰回答得依然一本正經：“還有，奉勸你不要多管閒事，要是讓我發現她之後的魔法裏有你私下教導的痕跡，看我怎麼收拾你！”

    “魔法體系本屬同宗，如有雷同實屬巧合。”段青扁着嘴巴回答道：“真的出了這種巧合，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啊，就算你借我兩個膽子我也……唔，算了，我找你來可不是爲了這個。”

    “怎麼，又有什麼奇思妙想了？”

    “有沒有興趣再來一次大冒險？我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芙蕾大帝曾經出現在神山了，身爲與她緣分最爲緊密的你，這種探索怎麼可能不邀請你一起呢？”

    “……我倒是很感興趣，但現在沒有時間了啊，比賽馬上就要開始，我們再不趕過去的話——”

    “喂！你！”

    未等雪靈幻冰說完自己的話，來自蘿拉的一聲喝斥就從遠方傳了過來：“居然現在才來？都遲到了多長時間了？”

    “啊？我真的在訓練名單裏嗎？”指着自己的鼻子，面對氣勢洶洶蘿拉的段青哭笑不得地回答道：“我就算了吧，咱們之間的專業差了十萬八千裏……”

    “不——行！”叉着腰打斷了對方的話，走上前來的少女蘿拉翹起了自己不屑一顧的下巴：“這種理由，蘿拉在族裏就已經聽到過幾千次了！不就是鍊金學和魔法陣學嘛，不要小看蘿拉的知識！”

    “咳咳！那個，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團長？”

    用響亮的嗓音隔絕了蘿拉的訓斥，段青滿臉尷尬地回望向了旁邊一臉笑意的雪靈幻冰：“那邊的開幕式應該馬上就要開始啦。”

    “要是缺席的話，回頭語殤他們可是要罵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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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長大人，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同一時刻，位於公國首都塔尼亞的中央廣場上方，站在教堂區高臺附近的斷風雷身邊此時也出現了一位江湖的成員，行色匆忙地向着自家的會長低聲稟報着：“按照預定的計劃，請會長大人登臺吧。”

    “……那個人來了沒有？”

    “沒有。”

    微微猶豫了片刻，這位江湖成員還是聲音低沉地回答了斷風雷隨之而來的提問：“如您所料，斷天之刃還沒有出現，我們留在另一頭的人已經確認，他們還滯留在神山上。”

    “……哼，也罷。”

    揹着雙手搖了搖頭，斷風雷的嘴角也扯出了一抹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要是他真的不打算過來這邊，那我就把所有人都打發到他們那邊去。”

    “準備開始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中年男子隨後聲音嚴肅地說道，無數聚集在下方中央廣場上的玩家與各大行會的代表人物隨後也在他揹着雙手越過高臺邊緣的身形移動中發出一陣騷動，那齊聚而來的目光也化作實質的重擔壓在了身形略顯彎曲的這位江湖會長身上：“——議長大人，長公主殿下，還有其他諸位大人們。”

    “非常感謝諸位願意蒞臨我們的盛會，讓諸位久等了。”揹着雙手低頭鞠了一躬，斷風雷迎着環坐在此處的無數頂級大人物們畢恭畢敬地說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可以的話——”

    “不必如此多禮，在場的諸位客人們也都等得心急了呢。”揮手打斷了斷風雷的話，坐在人羣角落裏的費里斯通率先站了起來：“多餘的時間就不要浪費了，就讓我們親眼看一看，你們當初承諾擺到我們面前的盛會，究竟質量如何吧。”

    “好。”

    直起了自己的腰桿，衝着對方點了點頭的斷風雷隨即轉身：“那麼——”

    “雞不可失杯，就此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