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調整

    “多餘的禮數就不必了。”

    帶着風火的姿態回到了自家的別墅，不斷摒退周圍恭敬手下的樓語殤推門闖入了位於二樓最深處的一所房間內：“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暫時沒有。”似乎對這位衣着華貴、此時還披着一件銀色裘服的華貴女子的到來早有所知，環繞在這間房間內的數名身穿白色防護服、看起來像是醫生模樣的人員中的一位率先由忙碌的狀態裏站了出來：“調整階段已經成功渡過，壓力測試階段已經通過90%，很快就會全部結束了。”

    “……”沒有立刻迴應神色鄭重而緊張的對方此時的報告，絮語流觴只是將目光放在了房間的正中央, 那不知從何處趕回、原本顯得匆忙的眼神也隨着呼吸的平復而漸漸變得平靜，似乎正在等待着被自己注視的那個人的回答：“感覺如何？”

    “凝蘭感覺很好。”

    端坐在各種各樣的複雜線路與精密儀器的環繞中，依舊一副女僕打扮模樣的凝蘭神色也同樣顯得無比平靜，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也從覆蓋在黑色碎髮之上的金屬頭盔縫隙間露出，與上方同樣正在不停閃爍的電子波動一起閃爍出明亮如晴空的光：“凝蘭感覺沒有任何問題呢。”

    “畢竟是爲了你自己着想。”

    不由自主地輕鬆了一口氣，樓語殤將撥弄自己波浪長髮的手指收了起來：“雖然已經是第五次調整了, 但我們依舊無法保證你的精神有沒有受到其他潛在的干涉, 或者留下任何可能被干涉的情況……嘁，該死的‘人偶培育’,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代了，爲什麼還會有如此反人道的邪法存在？”

    “凝蘭從未對凝蘭自身遭受的命運而感到難過。”即便是在被固定的無數儀器包圍之中，女僕端坐在原地的姿態依然顯得莊重與從容：“凝蘭反倒是非常感謝這些祕法賜予凝蘭的這些力量，因爲沒有這些，凝蘭也永遠不會有機會與先生相會在一起。”

    “……”

    “呵呵，凝蘭的話是不是有些僭越了？”察覺到了眼前的樓語殤不再言語的模樣，雙手交疊在膝前的女僕嘴角露出了一絲溫柔的微笑：“先生能與樓小姐相遇，肯定也是有着必然的因緣在其中，上天一定會感受到樓小姐爲之作出的努力，並且給予應有的回報呢。”

    “不，我在意的不是這些。”

    閉了閉自己的眼睛，樓語殤緩緩地將一隻纖纖玉手搭在了自己充滿了成熟曲線的腰肢上：“我只是有些感嘆，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三年前，若不是我們之間有着彼此相遇的可能性，或許也不會留下那麼美好燦爛的一段時光吧。”

    “以樓小姐的能力和堅定的意志，守護這些回憶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環繞在四周的白色人影操縱着的儀器在不斷發出更多繁密的嗡鳴聲，將位於其中的女僕此時展現的笑容映襯得格外明顯：“凝蘭相信，只要小姐願意繼續堅持下去, 先生一定也會迴應小姐的心意才對。”

    “不是我，是我們。”再度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樓語殤聲音溫柔地回答道：“別忘了是誰把你從那個魔窟中撈出來的，若不是將你看成是他最寶貴的存在，他也不會冒險出手，不是麼？”

    “凝蘭……很高興。”平淡的笑容變得真誠而甜蜜，女僕顯露在頭盔縫隙之間的眼中也放出了更爲耀眼的亮光：“若是……還有機會的話……”

    “完成了，小姐。”

    電子儀表與光屏波動不停閃爍的刺眼光亮終於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峯，令旁人都有些頭暈目眩的嗡鳴聲音也在這一刻全部停了下來，一名身穿白色防護服的醫生隨後也帶着一臉的如釋重負走到了樓語殤的身邊，那因爲緊張而顯現在額頭上的汗水也隨着周圍還在逐漸下降的高壓涌動而滴落：“壓力測試已經完成，沒有任何問題。”

    “——呼。”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再度開口的樓語殤率先吐出了一口長氣：“很好，將所有的數據整理成報告，我要馬上看到它。”

    “這是當然。”似乎感受到了眼前這位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無聲壓迫感，白色防護服籠罩之下的男子點着頭向後退去：“我們可是華院的子弟，不會輸給這種改造精神的祕法, 也不會辜負小姐的期待。”

    “患者的精神狀態需要繼續穩定。”來自後方團隊中的另外一名醫服人員隨後謹慎地提醒出聲：“華導, 我們至少需要一段時間來——”

    “不, 你們先出去吧。”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樓語殤面色嚴肅地搖了搖頭：“這件事交給我就好。”

    來回觀望與交流的片刻景象中，點了點頭的這幾道白色的身影隨後就這麼丟下還未完全關閉的儀器悄然離開了此處，與魚貫的他們依次擦身而過的華貴女子合抱着雙臂的姿態也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自己身後的那聲門響出現後才再度開口出聲：“很抱歉，但你是天峯目前最爲親近的人之一，我們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證他的安全。”

    “凝蘭不會有什麼怨言，事實上，凝蘭感覺也比前幾次好多了。”沒有從那些儀器和電路的禁錮中掙脫出來，被鐵盔“按”在原地的女僕只是端坐着繼續保持微笑：“小姐能夠爲了先生保持這份謹慎，凝蘭也覺得非常高興呢。”

    “我也不是專業的人，不知道從華科院裏請來的這些傢伙們，有沒有方法可以幫你抵禦段家的古術。”推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其中一些儀器，絮語流觴皺着眉頭走上了前：“我只能保證自己手頭上的這些資源，可以在你的身上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一定會有作用的。”似乎感受到了對方的到來，微微擡頭的凝蘭聲音輕盈地回答道：“等精神調整完成之後，凝蘭一定也會讓先生和大家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啊。”

    同樣擡起的鐵盔在樓語殤伸手的動作中一點點被取下，將女僕那被大量汗水浸溼的細碎短髮重新暴露在了空氣當中，彷彿從某種狀態中解放出來的女僕隨後也漸漸地睜大了自己的雙眼，半晌之後才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急忙躲避閃開：“等一下，凝蘭還沒有——”

    “看，這不是沒事嗎？”

    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衝到房間角落裏的鬼魅身手足以讓任何人對眼前的非人般存在心生懼意，但捧着頭盔的樓語殤只是衝着女僕露出了一抹微笑：“所以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你可以自由啦。”

    “不，不行，凝蘭還沒有準備好。”罕見的慌張在女僕的臉上一閃而過，不知在防備着什麼的凝蘭縮在牆角裏的模樣也顯得可憐而無助：“凝蘭……凝蘭……請離凝蘭稍微遠一點，要是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情的話……”

    “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我保證。”擺動着自己的銀色裘服，轉過身來的樓語殤笑着靠近上來：“而且我們也不可能繼續等下去，這可不僅僅是因爲比賽的緣故——”

    “陳千鶴可是已經出手了呢。”

    躲在角落裏的凝蘭又一次睜大眼睛的景象中，走上前來的絮語流觴舉起了自己搖動的手指：“這也是我剛剛才通過眼線得到的消息，也是第二個開始向着你的‘先生’伸出魔手之人。”

    “是，是千指鶴小姐嗎？”女僕一臉怔然地出聲確認着：“她，她也向先生表白了？”

    “準確地說，是決定向天峯表白。”搖了搖頭的樓語殤沒好氣地回答道：“按照祕報裏描述的情況，促成她作出決定的原因也只是一系列的偶然，雖然這中間確實有很多值得稱道的細節，但整個故事的發展我可一點都不喜歡。”

    “那，那結果呢？”

    “沒有什麼結果，他交給靈冰去擋了。”

    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樓語殤歪着鼻子撇起了自己的嘴巴：“真是優柔寡斷、不負責任的男人，連這點接受的魄力都沒有，簡直就是——”

    “太好了呢！”

    不同於絮語流觴那一臉不屑的表情，牆角裏的女僕驟然歡快地跳了起來：“這，這不就是我們一開始商定的計劃嗎？先生的心靈終於開始鬆動了！太好了，太好了！既然千指鶴小姐可以的話，那有朝一日，我也肯定可以——”

    “忘了你我二人的立場不同了。”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嘆息出聲的樓語殤苦笑了一聲：“不過看到你如此精神並且再度擁有自我，也算是一樁好事了呢。”

    “啊，凝蘭只是有些過於興奮了而已。”用手指掩着嘴巴的女僕美麗的睫毛不停地上下眨動着：“凝蘭絕對沒有擡高自己身份的想法，凝蘭只是想好好服侍在先生身邊而已！”

    “你啊你，你就是傻。”走到了驚慌不已的凝蘭身前，樓語殤笑着用手指點了點對方的額頭：“我知道你對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但是不擺脫這個身份、擁有自己的個性的話，你是沒有機會真正吸引到你那位‘先生’的目光的——這一點，他不是暗示過你嗎？”

    “這……凝蘭……我……”

    “放輕鬆，冷靜一點。”

    按了按眼前這位短髮女僕的雙肩，蹲下身來的樓語殤的聲音再度變得溫柔：“看來你的精神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現在這副樣子可不像你。”

    “凝蘭只是覺得有些難以開口。”藉着對方的動作漸漸停止了自己身體的輕微顫抖，女僕再度開口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柔弱：“真是奇怪的感受呢，凝蘭從來都在爲先生思考和着想，但這種感覺卻從未有過。”

    “這叫做‘害羞’，是再正常不過的情緒啦。”樓語殤笑着回答道：“這也是好事，這說明你的人格正在變得完善，情感也開始變得更像一位正常人了呢。”

    “但是這樣一來，凝蘭不會變得更弱嗎？”女僕玩家用求助的目光回望着對方的臉：“在幼時的教義中，多餘的情感會成爲力量的累贅與其他人利用的弱點……”

    “那就要看你怎麼運用這些東西了。”

    鬆開了自己的雙手，樓語殤再度笑着站了起來：“任何力量都會成爲雙刃劍——想必天峯肯定也教過你這個道理，這句話放在感情上也是一樣，它有可能讓英雄變得軟弱，也有可能讓英雄變得更強。”

    “若是爲了先生，我相信你肯定會變得比以前更爲強大。”說到這裏的樓語殤俯望着女僕的臉：“這可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也是最有力的真理， 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如何領悟了呢。”

    “……凝蘭明白了。”

    迷惘的視線與聲音逐漸平復穩定，暗語凝蘭重新低下了自己的頭：“謝謝你，樓小姐。”

    “總有一天你會叫我樓夫人的。”發出了一陣成熟嫵媚的低笑，掩着嘴巴的樓語殤一臉得意地回答道：“你我本來就是一家人，以後繼續好好跟着我便是，若是成功將那個楚家的雛兒打壓下去，我也不是不會考慮打理一下你的……呼。”

    “稍微休息一下，然後就去自由世界吧。”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難以啓齒的過往還是感到了一絲疲累，嘆息了一聲的樓語殤沒有將話說完：“到了那邊，你的精神狀態也會進一步穩定，這一次‘調整’的副作用，應該也會漸漸消弭才對。”

    “遵令。”站起來行了一禮，女僕的神情與動作似乎迴歸了一貫的從容：“還有什麼需要凝蘭注意的嗎？”

    “你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天峯身邊剩下的那些人。”甩開長髮向外走去，樓語殤的聲音也在嗒嗒作響的高跟腳步聲裏分外颯爽：“大戰在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穩固後方，格德邁恩的背景我早已查明，那個朝日東昇也是如此，還有孟婉竹小朋友，那個被派到孟婉竹身邊的黑戶，以及我們剛剛才牽到線的那對兄妹奇兵——哼。”

    “剩下的也就只有那個傻林子的那個傻瓜死黨，以及那個叫做柏成光的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