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泉影

    “元素之泉的位置，有新的消息了。”

    懸停在塔尼亞高空之上的天空之城內部，坐在依默瑞德大廳之上的費爾南多·維金斯此時正俯瞰着半座城市都被天空陰影遮蓋的那片公國的首都，耳邊傳來的則是幾名風塵僕僕的魔法師發出的稟告：“受土魔法師的指派，我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議會總部，途中遭到了魔法帝國的截擊, 但並無大礙。”

    “……說吧。”

    “墜星山下確實有強烈的能量反應，但金認爲那裏應該不是土元素之泉的所在地。”

    聲音微微停頓了一下，魔法袍與兜帽之上沾滿了塵土的那名稟報者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土魔法師的結論是：墜星山是古代魔法帝國時期，或者是更古老的時期所留下的產物，裏面的確存在無法理解的裝置、技術、文化和知識，但與風之大陸的神山有所不同，否則——”

    “否則墜星山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老實，而是早就跟那座所謂的神山一樣, 帶着千年的腐朽與陳舊爆發了，不是麼？”拍打着自己的雙手，坐在同樣大廳之內的雷克斯仰着腦袋將身體攤在了自己的座位裏：“我早就跟老頭子你說過了，那個金我也是提醒過的，結果你們沒有一個人信我，真是令人傷心難過啊。”

    “……金的性格與你不同，縱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會踏踏實實地去確認。”端坐在另一邊的七人議會座位裏面，雙手按在魔法柺杖上的羅穆路斯靜靜地回答道：“我也並非爲金的這份性格辯解，只能說——一切皆是命運使然。”

    “你想說那對姐妹也是相同的下場麼？”完全沒有對等的上位者禮儀，躺在座椅中的雷克斯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得了吧，人家芙蕾雅可是成功激活了火元素之泉呢，這可是在過去八百年間都未曾有人完成過的壯舉。”

    “那位火魔法師還未向法師議會遞交報告，我們也仍未確定這件事是否與她，還有那些冒險者有強烈的關聯。”不同於以往的暴烈脾氣和性格，端坐在原地的羅穆路斯依舊閉目養神說着話：“那座火元素之泉真的處於激活狀態嗎？我們現在也無法確認這件事。”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畢竟元素的‘枯竭’看上去沒有什麼改變。”雷克斯仰着頭撇起了嘴巴：“不過地脈的流動倒是改變了不少，大部分的能量開始匯聚向大陸的另一邊……嘿，這起碼算是一種變化吧？”

    “或許只有啓動了所有的‘元素序列’之後, 轉機才會真正出現。”

    用蒼老而又淡然的聲音打斷了這兩名大魔法師即將展開的爭執，費爾南多·維金斯終於開了口，站在巨大落地窗邊背對着所有人的他此刻也用揮手的動作將身後數名前來稟報的魔法師摒退了下去，那揹着雙手轉身的動作也顯得安靜而穩定：“目前被激活的元素之泉只有一半，還有傳聞中的土元素之泉與水元素之泉沒有找到，等這兩座元素之泉都像現在這樣被激活之後，情況或許就會變得有所不同了。”

    “或許是出於同樣的目標和理念，魔法帝國——那些復辟者們，並未在這件事上進行過多的阻攔。”他用審視的目光回望着在場的另外兩名議會成員，蒼邁的目光依然顯得無比穩定而淡然：“但這並不是我們放鬆警惕的理由。”

    “防範那些古魔法帝國的餘孽們固然重要，但你們不認爲真正的威脅正在出現嗎？”羅穆路斯睜開雙眼開了口：“那個紫羅蘭之主——那個本應迴歸命運之死的人，難道不是我們更應該重視的威脅嗎？她根本不值得信任。”

    “來了來了，又是令人熟悉無比的那套言辭。”未等維金斯開口回答，雷克斯就一臉興奮地從自己的座椅上爬了起來：“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說什麼‘先把法師議會內部安撫下來，然後才有辦法全力對付敵人’？又或者說‘那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傢伙，才是有可能覆滅我們的終極目標’？你對人心的洞察和理解程度還真是有夠深刻呢！”

    “難道不是嗎？據我所知，那位前任議會成員女士就是因爲涉足過於禁忌的研究, 不聽勸阻，一意孤行，所以才會被你們驅逐出去的嗎？”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遠到我還沒有出生，況且就算真的如此，這又與我們之間正在進行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這意味着你們打算信任那個人，就算她的‘前科’你既往不咎，特意拉下臉來將她納回法師議會的選擇，也一定不會得到大多數議會成員的支持的。”

    “選擇？不不不，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是否選擇她，而是她是否願意選擇我們了！上一次跑到我們這邊來耀武揚威的事情難道你已經忘了麼？現在她又多了一整座元素之泉的支持！我們還有什麼底氣——”

    “停一下。”

    依舊是蒼老有勁的聲音，維金斯用短短的幾個音節就輕易地阻止了雷克斯與羅穆路斯兩個人再度即將爆發的爭吵，揹着雙手的老人隨後就這麼靜靜地面對着大廳內僅剩的沉默，半晌之後才踱到了大廳的正中央：“繼續這些話題是沒有意義的，這與我們想要做的事無關。”

    “我們的處理方式不會因爲這些勢力的變化而有所改變，他們還沒達到需要我們有所改變的程度。”老邁的聲音提高了少許，維金斯看向在場的其他兩個人：“爲全世界的魔法師尋求福祉——這依然還是法師議會存在的意義和前進的方向，若是魔法帝國願意改變他們的理念和行事方式，拋卻古魔法帝國的‘榮光’和‘傳統’的話，我個人也不會介意與他們談論魔法道路上的其他問題。”

    “也就是說……薇爾莉特那邊也是如此？”羅穆路斯沉默不語的反應中，還是雷克斯率先睜開了自己驚訝的眼睛：“我去向她轉達您的話？”

    “不，我會親自去與她談。”維金斯聲音低沉地搖了搖頭：“監視魔法帝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遵命。”

    畢恭畢敬地低下了各自的頭顱，一青一老兩名成員聲音低沉地迴應道，對羅穆路斯一直以來的態度有所驚訝的雷克斯隨後不自然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最後還是忍不住擡頭問道：“那元素之泉的事情怎麼辦？”

    “既然金的結論如此，那就讓他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吧。”維金斯的視線再度轉向了遠方窗外的天空：“若是他不願意繼續在墜星山內部搜尋下去，那就讓他自己換個地方，只要與我們保持聯絡就行。”

    “土元素之泉或許還有這樣的解決方式，但水元素之泉就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了。”羅穆路斯重新闔上了自己的雙眼：“我們不能指望那個心切的芙蕾雅真的能將克莉絲汀拯救回來，沒有大魔法師級別的指引和支持，尋找元素之泉的道路將會變得艱難無比。”

    “或許我們可以找到其他的線索，比如像火焰之地這麼明顯的存在。”雷克斯聲音懶散地回答道：“以法師議會的名義，向冒險者徵集類似的線索怎麼樣？他們是最擅長尋獲這些線索的人了。”

    “過於明顯的行動會暴露我們的計劃，不過……我已與費里斯通溝通過此事，相信不久之後應該就會有一些答案。”維金斯揹着雙手回答道：“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他應該無暇顧及此事，因爲整個冒險者協會的塔尼亞分部，都在忙着處理那些蜂擁而至的冒險者們。”

    “啊，是那件事吧。”

    “沒錯，就是那個人引發的騷亂——聽說你的學徒，就是之前盛傳的那個人？”

    “豈止如此，那個人據說就是——沒錯，若不是有他，我們腳底下的這座城市或許還不知道應該歸屬誰呢。”

    “也就是說，我們的命運之子不僅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甚至可以用改頭換面的方式脫離自我命運的桎梏——唔，自稱其導師的你，應該也早就知道這件事吧？”

    “不管他以前究竟如何，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兼鍊金師而已。”

    放緩了聲音回答着其餘兩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費爾南多·維金斯靜靜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聽奉勸，不務正業，揹着我拜師學藝，現在還天天給我找麻煩……哼，等我見到他以後，我會好好教訓他一下的。”

    “我一點都不反感我們腳下的那座城市正在發生的一切，這不是挺熱鬧的嘛。”雷克斯一臉愜意地大笑了起來：“反正風元素之泉的事情也得到了解決，正好可以趁着這兩天好好享受一下這場盛會……你看着我幹嘛？我就不能去酒館喝兩杯了？”

    “只是喝兩杯的話，當然沒有問題。”收回了審視對方的雙眼，雙手支撐在前方的羅穆路斯繼續回答道：“他們之前是不是還向法師議會提出過那個毫無禮數申請？”

    “沒錯。”維金斯靜靜地回答道：“我已經同意了。”

    “什麼？”其餘兩名議會成員大喊出聲：“你——您真的同意了？”

    “我不認爲他們的這則請求會對我們法師議會造成什麼損失。”搖了搖自己的頭，維金斯面向其餘二人的面龐上多出了幾分笑意：“與他們提出的交換條件相比，我認爲這種程度的‘影響’根本就不算什麼。”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收起了自己驚訝無比的表情，雷克斯忽然發出了一陣爽朗的大笑：“沒想到啊沒想到，老頭子你居然真的同意了！既然如此——”

    “那我也得抓緊時間忙碌起來了呢！”他跳下了自己的座位，化作一陣風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喂？學徒？你聽到了沒有？”

    “行程取消，今晚的酒館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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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累死了。”

    夜晚又一次籠罩在了神山的上下，將這座看上去足以抵達天空的巨峯與燦爛的星空逐漸融匯在了一起，剛剛打發走了其他法師議會成員的千指鶴此時也拖着自己疲累的步伐向着休息的帳篷走去，原本充滿活力的那雙眼睛此時也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光彩：“說是又要忙碌起來，沒想到居然忙碌到這種程度呢。”

    “這邊的分部已經幾乎建設完畢，只等冒險者協會建立之後，將我們之間的業務關聯起來就可以了。”依舊如同狗皮膏藥一樣貼身跟在紅髮少女的身後， 名爲雨地的魔法師此時也有氣無力地回答道：“等基礎的知識和服務建立起來之後，有關法師議會分部的運轉也會步入正軌，到時候我們應該就會變得輕鬆很多才對。”

    “那個混蛋逆風悠然，先前搶權搶得那麼氣勢洶洶，到了這種時候就又玩消失了！回頭我一定要去所有魔法導師那裏告上一狀！”

    “你的導師不回去，現存的魔法導師也就只有三個人而已，再怎麼告狀也是徒然的吧，唉……算了。”

    “我們明天去好好逛一逛如何？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情拋在腦後！”

    微微停頓了一下，雨地隨後自然而然地向對方提出了邀請：“都已經在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忙碌了這麼久，我們還沒好好放鬆過一次呢！雖然這裏的重建工作還在進行中，娛樂設施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不過肯定還有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才對！”

    “這，這個嘛……”拖着腳步走在前方的千指鶴話音中顯得有些猶豫：“雖然明天確實沒有預定的工作要做啦，不過……那個，我……”

    “哎呀就算還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忙碌，我們難道就沒有放縱自己的權利了嗎？我們又不是他們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雨地繼續聲音低沉地勸說道：“正好我昨天聽歸來的冒險團說，神山山頂上有一個神祕的祭壇，不僅風景秀美一覽衆小，而且去那裏許願的人，最後的願望都會實現呢！”

    “我們一起去參觀遊樂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