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殊態

    “我看上去是那麼弱的人嗎？”

    目送着江湖的當家和二當家從自己面前的視野中漸漸消失，指着鼻子的段青怪叫着問向一旁還在擺出看樂子模樣的五行缺土：“好心好意過來關心一下你們，結果就只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只要你還頂着斷天之刃的名號，你就不可能在我們的地盤上得到什麼好臉色。”五行缺土用理所當然的眼神回望着對方：“還有，你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不如我們，這一點也是事實,  老子被傳送過去以後莫名其妙被丟進岩漿的事情還沒跟你算過賬呢！是不是不敢真刀真槍的跟我幹一架？”

    “哪有這樣的事，那一場真的只是個意外。”段青急忙擺手露出了賠禮的笑容：“第一次搞這種大型高科技賽事，出現一些操作失誤不是很正常的嘛，排除了這些失誤之後，我們後來的進程不就變得順利許多了麼？”

    “合着我就是個首場試錯的犧牲品？”五行缺土翻着白眼指向了段青的臉：“好，好，我也不要求你賠我什麼東西或者是補上一場之類的了,  下一次的比賽,  你們給我好好等着吧！”

    “真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就這麼接受了。”

    微微地鬆了一口氣，收起了玩笑表情的段青端詳着五行缺土和他背後還在恢復修建的江湖駐地：“嘴上沒有放棄幾年前的恩怨，實際上看起來要大度得多嘛。”

    “僅代表公會態度，不代表個人態度。”用着不一樣的詞彙表達着自己的忿怒，五行缺土撇着嘴巴將頭扭向了一邊：“龍家三兄弟也不是一條心，至少龍……咳咳，斷山河本人還等着與你約戰呢，是會長後來好說歹說，多言相勸，承諾把這場較量搬到我們主場之後，他才暫時放棄了找到你頭上的想法。”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畢竟我現在揹着的約戰有點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段青用手遮擋住了自己的臉色：“不，這句話說得有些多餘，畢竟來到這裏的玩家和職業選手們，好像都是衝着我來的。”

    “也不盡然，有相當多的一部分玩家對你曾經的名號不怎麼感冒，甚至對‘斷天之刃’這四個字缺乏應有的敬意。”五行缺土指着段青的臉：“這其中自然也有你的問題,  無關事實，你對陣良辰美玉的那一場和昨天的那幾場比賽都沒有表現出足夠服衆的實力，再加上所謂的技術操作失誤以及黑箱問題，還有聯盟那一方刻意的抹黑……嘿。”

    “放心，再強大的傳說，在時間的消磨下都會變成笑話。”收起了自己的手指，五行缺土再度將頭扭向了自己的身後：“你又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樣倒也不錯，因爲現在的我也不太在乎這些東西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灰袍的魔法師也跟着苦笑了兩聲：“沒有人可以永恆強大，‘世界最強’的名號帶來的負擔也遠遠大於它所應得的榮譽，不知道我不在的這三年時間裏你們有沒有品嚐到這樣的滋味，若是你們也登上過頂點，你們就會更容易理解我的話了。”

    “你的失敗是特殊的個例，我們現在非常肯定這一點。”五行缺土背對着段青低聲說道：“會長和二當家他們嘴上不說，心裏也是非常明白的，江湖和其他支持我們的玩家們也都是行動派，我們甚至不屑於在公開場合說什麼場面話，直接退盟就是了。”

    “……謝謝。”於是段青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後淡淡地說道：“謝謝你們的支持。”

    “謝個毛！洗乾淨脖子等着！”五行缺土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想要表達感謝的話——”

    “那就拿出你的全部實力,  讓我們在賽場上好好再比一場吧！”

    衝着不再說話的這名劍士玩家的背影點了點頭，不再言語的段青轉頭離開了這個地方，來自營地裏熙熙攘攘的聲音也伴隨着重建工作的全面進行而變得愈發響亮，連帶着他們相互之間呼朋喝友的聲音也在段青的耳邊變得更加清晰了。觀看着這些人羣的目光漸漸變得迷濛，灰袍的魔法師一時間陷入了某種奇異的情緒當中，來自繁花似錦的一聲大叫隨後也絲毫沒有照顧這份情緒的意思，瞬間打破了段青周圍的無言沉默：“大事不妙了大哥！事情真的大條了啊！”

    “……能不能不要再驚嚇我那已經脆弱無比的神經。”按着自己的額頭，段青遮着臉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感嘆：“這次又怎麼了？”

    “外面的輿論已經炸翻天了啊！你們這邊搞出來的這次大事件，熱度已經爆表了！”打扮得猶如度假的潮人，穿着一身花花襯衫的繁花似錦依舊手舞足蹈地跳來跳去：“而我們的收視率——也已經爆表了！”

    “這不是好事嗎？唉。”回頭望了一眼繁花似錦那興奮無比的表情，段青嘆息一聲收起了自己嚴肅的神色：“自從退役之後開始搞個人播報事業以來，今天應該是你最成功的一場吧？”

    “所以都說了，我都佩服我當初的眼光和選擇！”拍打着面無表情的段青的肩膀，繁花似錦的潔白牙齒也顯露在咧開大笑的嘴脣之間：“聯盟那邊估計也不會想到，他們的突然襲擊會帶來這麼大的反效果吧！現在誰還去看什麼聯盟杯啊，哈哈哈哈哈！”

    “聯盟那邊未必沒有想到，不然他們也不會最後才選擇這個下策，使上全部的力量組織出最後的這場襲擊。”段青轉頭望向了營地的周圍：“當然，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聯合了三方勢力的裏應外合，最後居然也沒有取得想要的戰果吧。”

    “沒錯，要是能夠推平我們的這片營地並重新佔領神山，他們這次冒險才算值回票價。”跟着點了點頭，繁花似錦的目光也落向了營地周圍的天空之上還在隱約閃耀着的紫色高塔輪廓：“沒想到你們居然也能拿得出這種世界級的對抗方式——這就是那位紫羅蘭之主的真實實力嗎？”

    “我怎麼知道，我也沒見過她全力出手。”段青搖頭晃腦地敷衍道：“說實話，我也不想見到。”

    “沒錯沒錯，要是到了這種等級的力量都無法保護這裏的時候，這個遊戲也差不多應該玩到頭了。”繁花似錦抱着雙臂肯定道：“號稱連通大陸地脈的元素之泉所帶來的紅利，我們還沒吃到呢！”

    “你突然跑出來嚷嚷了這麼多，不會就是爲了說這些事情的吧？”沒有跟着對方的這番話繼續說下去，段青轉頭斜望着這位潮人的臉：“讓你總負責這一次的比賽轉播，可不是就這一次就完了啊。”

    “當然當然，我可不打算將賺大錢的機會讓給其他人。”頂了頂自己的鼻樑，繁花似錦一臉自信地豎起了拇指：“你就瞧好吧，下一次的嘉賓我都談好了，宣傳和造勢也會全都跟上，有了大陸地脈的支持，接下來需要打造的舞臺只會更加精彩。”

    “我這一次來，主要還是有一件事要確認一下。”沒有等待段青的肯定回答，收起了笑容的繁花似錦隨後一臉正色地繼續問道：“我收到了樓語殤給我的錄像了，你真的要這麼說嗎？”

    “你就是爲了來跟我覈實這件事？”抱着雙臂的段青翻了個白眼：“當然是真的，趁着這個‘後門’還可以利用，我們當然是能搬出去多少就是多少了，畢竟——”

    “想要吸引更多的觀衆和選手，不搞點大的怎麼能行？”

    轟鳴的聲音隨後掩蓋了兩個人之後的對話，背靠着臨時營地、曾經作爲其掩護的那座擱淺的浮空城此時也在無數紫光的籠罩與充斥中再度漂浮了起來，無數草原部族的歡呼聲與玩家的驚嘆聲也圍繞着這座漂浮高塔的升起而一同爆發，與浮空城周圍不停簌簌落下的磚瓦碎石一起掀起了巨大的風浪。忙碌於透明平臺上方的各大行會玩家們同樣驚奇而又仰止的眼光中，出現在這座浮空城高塔上方的一道倩麗的剪影此時也坦然接受了來自四面八方滔滔不絕的頂禮膜拜，被無數紫色符文環繞的她隨後也在紛亂的人羣中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然後衝着一臉木然的段青輕輕地招了招手：“上來。”

    “一定要搞得這麼聲勢浩大嗎？”

    穿過了隨後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紫色傳送門，段青嘆息着出現在了這片浮空城的頂端：“你想吸納更多的信仰是你的事情，我可沒有這樣的需求啊。”

    “是嗎？可是我怎麼聽說，最近聚集在下面的這羣冒險者，對我的選民應有的尊重變得越來越低了？”依舊調試着這座真正屬於自己的領土的運作，沒有回頭的薇爾莉特輕輕地擺動着自己的手腕：“事關本紫羅蘭之主的臉面，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謝謝關心，你還是留着力氣多休息休息吧。”於是段青也只能無奈地低下了自己的頭：“還是說有關紫羅蘭法陣的構建已經結束，你也不需要繼續‘調教’那些地脈了？”

    “只能說工作已經告一段落。”

    流轉的紫色符文在兩個人周圍的高塔平臺上形成了均衡的流動，停下了手中動作的薇爾莉特也終於有時間轉頭望向段青的臉：“可惜你這個不成器的徒弟實在是幫不上我太多的忙，不然我現在說不定還能更輕鬆一些呢。”

    “借了我的私人空間將兩座相隔萬裏的元素之泉連接起來，還讓我幫着穩定地脈的流動，難道這些貢獻都不算了嗎？”段青一臉不可置信地叫道：“我都已經累成那個樣子了，差一點在自己的登錄空間裏魂飛魄散，你還想讓我怎樣？”

    “沒辦法，誰讓我看不上其他的人來當我的魔法學徒呢？”於是薇爾莉特嬌笑着掩起了嘴角：“倒是你培養了不少的接班人，下一次可以讓他們來試試嘛。”

    “別，你還不如讓芙蕾雅來幫你的忙。”段青十分乾脆地回絕道：“相比較於我們這些鬼點子和壞水裝滿了肚子的冒險者，芙蕾雅閣下已經是非常單純可靠的存在了。”

    “真是浪費我的好心好意。”

    撇着嘴巴收起了自己的玩笑之情，薇爾莉特隨後也換上了一副談正事的時候才有的肅穆之色：“那就談一談有關你們冒險者的事情吧。”

    “你的那位情人，雪靈幻冰，她遭受的攻擊成分我已經分析確認完畢。”指了指自己頭頂上方的天空，這位留着瀑布般黑髮的女子迎着面前的強風輕聲說道：“以我現有的魔法知識的理解，那東西確實跟‘現世之楔’很像， 但如此強大的複合法則神力居然可以凝練到一根針型道具上，本身就突破了我的正常理解與認知。”

    “現在看來，那更像是來自‘你們’的東西才對。”說到這裏的薇爾莉特轉身望向段青的臉：“看你之前的反應，這種事情在過去的時候也發生過很多次了？”

    “……算是吧，我們一直都有所防範。”猶豫了幾秒鐘，段青還是按着額頭低聲解釋道：“先前讓你幫忙製作‘精神符文石’並讓她隨身攜帶，也是爲了這個目的，不過現在看來，效果依舊非常有限呢。”

    “精神穩定類的魔法只能幫助施術者遠離精神攻擊，但無法擋住這種更爲直接的法則輸入，更何況它如此強大。”薇爾莉特一臉嚴肅地繼續說道：“按理說，即便是普通的冒險者也不可能在這一切發生在那個雪靈幻冰身上的時候隨意出手阻止，你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多半也與你此時的特殊狀態有關。”

    “……你指的是我的哪個特殊狀態？”

    “當然是你身爲命運編織者的能力了。”

    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恢復了笑容的薇爾莉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還有曾經被你幫助過的許多自由世界的生命——”

    “我們現在應該都有相同的感受和結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