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蛇尾

    “所以情況就是這樣了。”

    不知經過了多久的未知時間內，坐在自己登陸空間的段青此時擺出了一副放鬆無比的表情，雙腿伸展着將手臂撐在了自己的身後：“這應該就是他們能夠拿出來的最大程度的反撲，我們也把我們能拿出來的戰力都拿出來了，就連莎娜和她的圖書館都看在我當初的面子上等在虛空領域的後面蓄勢待發呢，這次特意放進來的大規模襲擊, 最後應該是虎頭蛇尾了。”

    “前提是他們沒打算投入全部的力量——別忘了人家可是有辦法耍賴的，不論他們能不能在後臺搗亂這個說法，光是那幾個聯盟檢察官就已經夠我們喝一壺了呢。”

    “這也是我允許那些草原部族的歸順者可以在神山觀戰我們這場比賽的原因，要是他們真的敢當着這些NPC的面出手，那我就真的懷疑光腦已經是他們的玩具了。”灰袍魔法師仰着頭笑了笑：“只要他們還在虛擬世界的規則框架內跟我們較量，擁有兩座元素之泉支持的薇爾莉特就是無敵的。”

    “與她的‘紫羅蘭構理’對抗, 無異於與半坐自由大陸的地脈相對抗啊。”

    原本應當空無一物的登錄空間無垠的白色此時已經被淡淡的紫色所取代，那紫色的濃重程度由近至遠，在明顯聚集成一點的遠方光源中心，由一道婀娜的身影所在的位置遙遙地投射而來。嘆息着將視線從自己那位導師所在的方向收回，段青翹着嘴角搖了搖自己的頭，那癱坐的身軀也像是徹底失去了力氣一般，躺倒在了雪靈幻冰一直跪坐在原地的膝蓋前方：“剩下的問題全都是善後問題了，神山周邊的草原肯定會因爲這一次的‘世界級對抗’而毀滅大半，想要恢復如初可要費上不少的功夫。”

    “你不是說只要有風元素之泉的支持，恢復普通的生態只不過是動動手指頭一樣簡單嗎？”伸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那顆腦袋，雪靈幻冰此時的臉上也盡是一副溫暖的笑意：“怎麼，現在忽然又不敢誇下海口了？”

    “吹牛的可不是我，而是薇爾莉特。”段青躲着雪靈幻冰的手將頭偏向了一邊：“而且根據我那跟不上等級的魔法知識來判斷，用魔法元素能量強行恢復的‘野草’，與真正的野草肯定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同的。”

    “這不是正好嗎？草原部族的人對你的敬仰也會更上一層樓呢。”雪靈幻冰不以爲然地回答道：“先前一直追隨——不，是一直與我們同在的那蘇族、達韃族他們，現在都成了所有草原部族羨慕和崇敬的第一階梯對象了，連後來選擇站在我們一邊的雅祀、亞戈倫斯等大部族的族長，現在都對蘇爾圖敬重有加啦。“

    “看來草原上的信仰體系，要比另一邊大陸上的那些所謂的國家權政穩固得多。”段青聲音低沉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也辛苦你們這些一直經營着這片臨時營地的人了, 玩家與玩家、玩家與部族、部族與部族之間的複雜關係, 就連我聽上去都覺得有些頭疼呢。”

    “知道就好。”嬌哼一聲撇過了頭，雪靈幻冰那按着段青額頭的手掌也跟着輕輕敲了兩下：“還有，不要再叫臨時營地了，都聲名遠播到了這個份上，也該起一個正式的名字了吧。”

    “……那就叫靈冰營地？或者叫冰雪女神的營地？冰神之城？冰靈之城？唔，最後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哇啊啊啊啊啊你幹嘛你幹嘛！快停手！”

    “不要用我的名字來命名啦！聽起來怪怪的……總，總之你給我正經一點！”

    “怎麼突然就害羞起來了？”

    用盡自己剩餘的所有力氣才掙脫了眼前的女子亂揉自己腦袋的動作, 段青喘息的表情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疲憊的笑意：“都說了我是起名字的苦手了，你讓小夢竹來想都比讓我來想要靠譜得多。”

    “算了, 起名字的事情還是讓我們自己來吧。”雪靈幻冰臉上那低笑的表情也跟着緩緩消失了：“另外你跟夢竹的約定怎麼辦？你還要跟她打上一場嗎？”

    “別說是夢竹, 那兩場我都會補上的。”仰頭望天的段青面色也變得鄭重了起來：“畢竟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這點承諾還是要實現的吧。”

    “但是比賽已經被迫中斷了, 營地現在也已經變得七零八落。”雪靈幻冰的目光與眼前倒轉的段青視線對在了一起：“你要挪到下一系列的比賽中去嗎？”

    “怎麼可能？到時候連比賽規則可能都不一樣了。”

    猛然一下坐了起來, 段青撇着嘴巴按住了自己的雙腿：“這件事就讓我自己來處理吧，反正我也有其他的事情想與他們交流一下, 眼下的關鍵——”

    “還是如何將已經中斷的比賽和此次世紀之戰妥善處理一事。”他一臉正色地轉身向着對方繼續問道：“現在的外面已經炸翻天了吧？那麼多收聽收看我們比賽的人，這場輿論的風暴才是最令人頭疼的呢。”

    “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因爲連接各個大陸的地脈信號，在那場大戰中並未中斷。”雪靈幻冰向着遠端被還在散發着濃烈紫光所在的方向指了指：“也不知道是你在幫忙的緣故, 賽場的直播通訊居然沒有因爲薇爾莉特的全力施爲而斷掉, 所以外界現在對這場突如其來大戰的討論，早就蓋過了你‘斷天之刃’所舉辦的比賽了。”

    “那就好，若是真實情況能準確地披露給大衆，我們需要費的口舌也可以少一點。”拍打着大腿的段青轉了轉自己的眼睛：“這‘風之大陸神使’與‘紫羅蘭之主’的身份，肯定也會更……等一下，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在休養的這段時間裏出去過？”

    “沒有啊，我就在這裏，只不過連接登錄空間可沒有那麼多繁瑣的程序，往返也更容易一點而已。”

    “都告訴你要好好養傷了，沒事不要做過多耗費精神的事情……不對啊，那你又是怎麼知道賽場那邊發生的後續的？”

    “當然是直接看到的啊，紫羅蘭之主就是主導你們這次比賽的最大技術商，給我架一臺觀賞用的光屏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

    “……”

    轉頭望着那張賞心悅目的面龐，段青半晌都沒有說話，而凝眉相對的雪靈幻冰也沒有感覺到自己剛纔所說的那些內容有什麼問題，半晌之後也只好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總之你的比賽我也看完了，我還有想問你的呢！”

    “……是對良辰美玉的那場戰鬥麼？你還有什麼意見？”

    “當然有！你怎麼不拿出自己真正的實力痛扁他一頓？不是說好給我狠狠出一口氣嗎！”

    “當然是爲了多打一會兒了，刀總是要一下一下割完才有意思，一刀把仇人宰了多浪費啊！不過看到你這麼有精神有脾氣，我現在也放心了不少，哈哈哈哈哈！”

    “——你這個傢伙果然有夠心黑。”

    瞪着眼睛望了段青一陣，雪靈幻冰這才漸漸收起了自己嗔怒的表情：“現在驚蛇也已經打完了，該就的計也已經用掉，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把其他的刺也都拔出來嗎？”

    “先不着急，事情既然進展得這麼順利，那些其他的刺多半也沒那麼可怕了。”段青抱着雙臂搖頭晃腦了起來：“等一切都安頓下來之後，我會再找那個人好好談一談的。”

    “你要談的人還真多。”於是雪靈幻冰又一次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江湖和天下第二他們，你是不是也要去談啊？”

    “當然，事關我們下一步要去的‘客場’，至少也要先去摸一摸底細嘛。”段青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語殤他們應該已經在安排這件事了，不過我覺得最好還是親自去露一個臉。”

    “那些還未找上機會與我交手的人，現在的怨念肯定都很大呢。”

    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整座神山也正如段青所說，此時正在一場大戰的餘波後各自舔舐着自己的傷口，作爲其中資歷最老、實力也最強的江湖等行會也在這次大戰中成爲了虛空之敵的重點照顧對象，在兩座高塔對抗的餘波中抗下了剩餘的所有攻擊。勉強算作是大戰最後的勝利方，眼下還站在臨時營地所在的神山山坡上的大多數人此時也在重見的藍天之下勉強恢復了各自的活力與精神，他們在各自井然有序的運作裏不停地收集着還未完全消失在外的敵人的動向，看上去已經無暇顧及有關挑戰賽的事情了：“東邊和南邊沒有動靜！也沒有發現他們的復活點！”

    “自由之翼的人全部‘請’了出去，其餘的人恐怕也不敢再冒頭，那些可能綁定了復活點的帳篷與休息站，現在也都全部拆除完畢。”

    “爲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趁着這次機會將所有的帳篷和營地都重建一遍，另外好好清查一下人數，別再被安插了內鬼！”

    “神山的結構過於複雜，地道的排查恐怕需要一些時間……把堵塞的範圍再擴大一些！最好堵到G區域與S區域的邊界上！”

    “那座移動的大陸，之後再也沒有出過其他動靜了。”

    指揮着殘存的手下不停修復着自己的陣地，站在透明平臺高處的斷山嶽指着遠方立於草原遠端、看上去十分顯眼的巨大陸地板塊低聲報告道：“根據新聯盟共享的情報，那應該是呼倫族的部族領土。”

    “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技術，他們可以帶着自己的部族領土在草原上移動，就像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那樣。”他說着這樣的話，目光也漸漸返回到了一旁斷風雷的身上：“至於他們來到這裏的目的……應該是想要趁着先前的那個機會，向我們發動聯合進攻吧，但不知爲何在最後的時刻收手了。”

    “據樓語殤所說，這個呼倫族的族長很有可能是個玩家，這樣一來，他們確實有與那些老鼠們聯手的可能性。”聲音低沉地說出了自己的初步判斷，揹着雙手望向那邊的斷風雷卻是緊接着搖了搖頭：“但是情報裏說，他們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向着神山移動了，時間甚至可以追溯到斷天之刃帶着浮空城一同出發的那場‘巴里什’大會，結果到了現在才爬行到這裏……哼。”

    “看來是‘各懷鬼胎’的又一個顯著代表呢。”

    中年男子發出了幾聲低笑，然後轉頭問向了自己的身後：“你說是不是？”

    “我怎麼知道。”

    似乎對對方忽然問向自己的反應有些奇特，正在逐漸走來的灰袍魔法師臉上的表情此時也顯得有些怪異：“我又沒有查證過那個傳聞，也不知道呼倫族的實際控制人究竟是誰，當時一起衝向神山的那場亂戰，呼倫族和他們的版圖好像也一起參加來着，但後來他們沒有跟上，我們就沒有再關注過他們的動向了。”

    “醒了？”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中年的斷風雷只是斜着眼睛望着段青的臉：“也不知道你這輩子究竟是走了什麼狗運，足以將埃爾尼菲亞公國都打出一個窟窿的火力，居然沒有把你的這片寶貝營地打下來呢。”

    “這裏對我來說可沒有那麼寶貝，神山本身存在的意義反而更大一點。”擡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還覆蓋在金屬廢墟之下的那座巨大的山體，段青嘆息着低聲回答道：“雖然並非薇爾莉特所願，不過她還是在開發可以控制的玩家利用之法，讓這座元素之泉的能量資源也可以被我們這些凡人所享受。”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不枉我們這些行會今天爲了保衛這座山頭而犧牲的上千號弟兄。”於是斷風雷滿意地擺了擺手：“到時候這筆賬，也要給我好好記着啊。”

    “我還記着幹什麼？”段青撇着嘴巴沒好氣地回答道：“你們還會待在這裏？”

    “我們又不傻，爲什麼要放棄這塊好地方？”朝段青遞出了一個挑釁的白眼，斷風雷與斷山嶽二人一同向着營地深處走去：“至於下一次的比賽——”

    “你就等着捱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