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缺陷

    “決定了！今天第一場比賽的對決雙方終於已經決定了！雪靈幻冰對陣落日孤煙！依舊是飽含滿滿重量感的一場比賽！”

    “聽起來倒更像是昨天那場比賽的延續呢，沒想到雙方兜兜轉轉選擇了半天，最後還是繞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真是充滿戲劇性的一幕。”

    “啊，這樣一說，不知道廣大觀衆朋友們是不是會就此買賬啊,  雖然自從昨天的一系列變故之後，我也對那場沒有打完的比賽的勝負充滿了興趣……”

    “現在大家有機會觀賞昨日那場未竟之戰的後續了，在雙方人員平衡已經被打破、經過了數輪背後計謀與暗地交鋒的現在，這場比賽究竟會出現什麼樣的新發展？落日孤煙又會拿出什麼樣的壓軸手段？讓我們拭目以待！”

    “……這羣人還真是有夠煩的。”

    擡首望了一眼開始在神山上空不斷宣揚起解說聲音的繁花似錦等人所在的方向，已經站在場地中央的落日孤煙一臉煩悶地滴咕出聲：“能不能不要在開打前特意給我聚光燈啊。”

    “若是沒有信心的話，我允許你再下場準備一下。”已經從空中躍到了比賽場地上，站起身來的雪靈幻冰提着自己手中的猙獰骨劍走到了落日孤煙的面前：“或者再重新考慮一下,  是否真的要用你這個魔法師職業來消耗我的體力。”

    “消耗？”咬了咬這兩個字,  翻起自己白眼的落日孤煙也跟着豎起了眉毛：“一天沒見，你還真的以爲自己已經天下無敵、可以當我的對手了？簡直就是不知斤兩啊。”

    “我並無此意，我只是想要稍微有一些生氣而已。”扛起長劍走到了落日孤煙的正對面，雪靈幻冰那白色的長髮此時也在衆人的面前反射着耀眼的光：“選擇我當你的敵人，看來也是你們一番權衡之後所做出的‘最有利’選擇吧。”

    “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猙獰的大劍在雪靈幻冰的雙手合握中顯得舉重若輕，於黎明陽光的反襯下橫化爲一道長長的陰影，位於這道陰影盡頭的那名紅袍的魔法師卻是並未立刻動手擺出應戰的姿態，那魁梧的身姿之後也霍然響起了良辰美玉的揚聲詢問：“要開始了嗎？等一下等一下。”

    “在此之前，請允許我稍微確認一下。”看上去英俊清朗的青年劍士在無數玩家集聚過來的視線中顯得無比注目：“今天的比賽，不會再有什麼奇怪的新規則了吧？”

    “我不明白閣下的意思。”站在高臺的正上方迴應着良辰美玉的提問，顯露出身形的段青語氣中充滿了疑惑的感覺：“閣下何出此言？難道是對現在的比賽規則還有什麼無法理解的部分？”

    “不，沒有。”收束着雙手的良辰美玉含笑搖了搖自己的頭：“那……不會有什麼新的貓膩吧？”

    “——這話問得就更奇怪了。”段青的嘴角扯起了一絲莫名的笑容：“都已經到了現在，難道閣下才開始質疑這場比賽的公平？”

    “若真看不慣此次比賽的舉辦規程，你大可現在離開這裏。”一旁的絮語流觴此時則是顯露出更加直接的不屑表情：“你今天在聯盟杯那邊沒有新的比賽嗎？那邊的‘環境’或許更適合你們呢。”

    “經你這麼一提醒，好像確實有一些急需我去處理的事情。”出乎絮語流觴的預料之外，場下的那名英俊男子就這麼揮了揮手，然後轉向了在場的其他人：“我先離開一會兒，接下來的比賽,  希望可以順利進行吧。”

    “一會兒見。”

    話語中充斥着無盡的隱喻意味，良辰美玉最後望了一眼沒有理會自己的雪靈幻冰所在的方向，然後就這麼在無數人懷疑而又好奇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轉身消失在了圍觀人羣當中。握着劍柄的雙手攥得越來越緊，披散在雪靈幻冰身側的白色長髮此時彷佛都隨着她升起的憤怒之色而開始舞動，不過面對那個曾經坑害自己極深的隊友明顯有所圖謀的這番舉止，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什麼主動干涉的辦法了：“——快快開始吧。”

    “不要着急嘛，畢竟我也需要一些準備。”嘴角扯起了一絲瞭然的微笑，對峙在另一側的落日孤煙此時也高舉着自己充盈魔法光芒的雙手：“當然，要是你不願意等，那就儘管動手便是。”

    “……”

    抿着嘴脣沒有說話，雪靈幻冰那差一點衝出去的腳步終究還是壓了下來，只因爲先前那被良辰美玉刻意營造出來的壓抑氣氛，此時已經藉由其他圍觀玩家的雙眼和低論聲而展現出了一點點的作用：“——好吧，我等着你。”

    “這就對了。”醞釀着什麼魔法的落日孤煙滿意地點了點頭：“畢竟是魔法師與戰士之間的單挑嘛，給魔法師一點準備時間也是約定俗稱的規矩，雖然——”

    “我也不會準備昨天那種十級的頂尖魔法就是了。”

    醞釀於雙手之間的魔法光芒驟然轉化成了一片土黃色的微光，紅袍的壯漢大吼一聲將自己的雙臂用力按在了腳下的地面上：“岩土領域！”

    “沙浪！”

    土黃色的光芒隨着魔法波動的擴散而向着四周瞬間擴散開來，很快就將包括透明平臺在內的大部分區域盡數包裹其中,  本應只屬於神山外草原狂風之下才會掀起的大片沙塵隨後也在這份土黃色光陣擴散的結果下遍佈於比賽場地的左右,  將兩名即將開始對戰的玩家身影漸漸覆蓋得難以辨認了起來：“土系魔法沙塵暴？”

    “沒想到落日孤煙準備了如此之久之後第一時間用出的居然不是火焰系的魔法，而是土系的魔法！而且——等一下，這不是沙塵暴吧？應該是類似領域結界一樣的場地魔法才對！”

    “總之現在的比賽場地已經很難看得清了，當然也包括對決的雙方，請觀衆們稍等片刻，讓我們尋找一下合適的觀察角度……啊，有了有了，這個俯視的角度就很不錯。”

    “動手了動手了！果然這就是開打的信號！既然魔法師的第一個魔法已經出手，雪靈幻冰也已經無須再等！”

    彭！

    鈍器擊打的聲音隨後顯現在遍佈沙塵覆蓋的賽場某一個角落，與之相伴的還有無聲無息的移動之後勐然頓足變得清晰的腳步聲，踏在那裏的雪靈幻冰揮舞巨大骨劍之時所掀起的狂風隨後也掀飛了部分彌散在那個方向的沙塵，將凝聚在那裏保護落日孤煙的那道土色的護盾外殼砸出了數道明顯的裂隙。體格與力量上不同於普通的魔法師，被這一記噼斬正面擊中了護盾的落日孤煙此時也沒有後退太遠的距離，嘴角依舊掛着微笑的他反手揮舞出了兩道反擊的火舌，身形卻是在舉起的岩土護盾的保護下重新拉遠：“火焰之舌！而且還是連續的釋放！但是落日孤煙沒有趁機繼續進攻，而是繼續拉開距離開展戰鬥！”

    “雪靈幻冰選擇迅速接近！儘管場面在落日孤煙的刻意營造中變得能見度低下，但這絲毫都不妨礙雪靈幻冰鎖定對手的方位！她已經撲到對方面前了！又是一記重斬！”

    “能夠用雙手重型武器使用出來的、對物理型護盾破壞力最大的斬擊——這也是攻破落日孤煙防線的最佳選擇呢，但是落日孤煙依舊沒有選擇飛起來暫避其鋒，也沒有使用什麼特別的招式，他只是還在一邊掩護一邊後退而已。”

    “沒錯，雙方迄今爲止都在使用最普遍的重裝戰士對打魔法師的常用手段，所以前三回合的交換也都在我們的預料當中……咦？”

    “沙暴好像變得更強了？”

    來自繁花似錦愈發明顯的疑惑聲中，圍聚在賽場四周聚精會神觀看比賽的玩家們也在這一刻發現了戰場的最新變化，那流竄在場地內一前一後追逃的身軀也開始在愈發濃郁的沙塵覆蓋裏變得越來越模湖，最後漸漸變成了猶如昏黃幕布遮擋下的兩道黑影輪廓。視線的阻礙終於影響到了追擊的進展，停下身來的雪靈幻冰最後還是暫時停在了這片場地的某個方向，那下意識用寬闊的巨型骨劍擋在身前的動作卻是很快收到了應有的成效，將一枚不知從何處飛射而來的火球與爆炸的烈焰攔在了自己的身體範圍之外：“……這就是你的新的作戰方式？”

    “想利用這種不光彩的掩護，營造出另類的不敗之局？”

    將還未燃燒散盡的火焰光輝與升騰的黑煙隨意扇飛到了左右，白髮女子嘴角噙起了一絲冷笑：“做夢，這種程度的視線遮蔽，怎麼可能妨礙到我？”

    她轉過身，白色的巨劍也向着自己身後的某個方向驟然掃去，位於那個方向的濃重沙塵隨後也在雪靈幻冰的這記橫斬中盡數飛舞開來，但那沒有斬到任何身影的結果卻是明顯出乎她的預料之外：“——不在這裏？”

    “在這裏呢。”

    屬於落日孤煙帶着低笑的一聲提醒隨後顯現在了雪靈幻冰的右前方，那緊隨而至的火焰長槍也差一點貫穿了白髮女劍士的身體，勉強靠着反應躲避開來的她急忙擡起了頭，那想要撲向攻擊來源方向的動作卻是又一次停下來了：“……不對。”

    “不對？哪裏不對了？”

    來自落日孤煙的取笑聲音又一次響起在了雪靈幻冰的身後，沒有受此影響的雪靈幻冰舉劍向着自己的側前方斬去，最後卻依舊收穫了一記空斬：“咦？你怎麼會往那個方向攻擊啊？實在是有些令人奇怪呢。”

    “明明我就在你的身後，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呢？”

    魁梧的身影在黃沙中的輪廓無聲無息地勾勒在雪靈幻冰的身後，化作落日孤煙的一聲嘲笑將睜大雙眼的女子徑直拍下，眼中不可置信之色未消的女劍士緊急擰身反抗，最後還是被壯漢滿覆着巖膚術的蒲扇大手甩飛到了遠方：“難道相比於眼前的現實——”

    “你更相信你自己的感覺？”

    破空的風聲劃破了沙暴的流動，自雪靈幻冰剛剛被打飛的方向返回到了落日孤煙的面前，舉着岩石護盾猶如一面盾牌的紅袍壯漢此時也宛如一名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祕刺客，藉着劍氣與巖盾碰撞而出的劇烈聲響再度退到了茫茫的沙海深處。氣喘吁吁的站起了身，出現在這道劍氣另一端的雪靈幻冰隨後也捂着肩膀走出了沙暴的籠罩，那不斷來回巡視向周圍的那雙眼睛此時也猶如同樣被蒙上了一層塵土一樣，變得迷茫和不知所措了起來：“雪靈幻冰選手停下了腳步！看來她在目標方位判斷與鎖定方面遇到了很大的問題！”

    “奇怪，像這樣的沙暴遮蔽，對這種等級的職業選手應該不會起到太大影響才對，沒有視覺還可以聽聲音，實在不行還可以拼反應……難道這場沙暴結界魔法裏還有我們沒有揭曉出來的祕密？”

    “確實！或許這場奇怪沙暴裏的強烈干擾，只有在場中的對戰者才知曉其厲害，而我們這些旁觀者反而——雪靈幻冰又一次出手了！她使用了大範圍的橫斬！這種擴大攻擊範圍的選擇，難道只是無奈之下的一次豪賭……啊！”

    “她什麼都沒有擊中！落日孤煙偏偏出現在了另一側！炎舞！”

    “看來那個男人告訴我們的情報是真的。”

    目送着雪靈幻冰被近距離的一連串旋風般的火焰送至天空的景象，一直站在場地旁近距離觀戰的斷山嶽有所肯定地點了點頭：“這個楚靈冰，實在是有些過於依賴自己的直覺了。”

    “與其說是‘依賴’，倒不如說是本能。”抱着雙臂同樣緊盯着這場戰鬥的斷風雷則是搖着頭回答道：“人類可以強行改變自己的習慣，但無法輕易剋制自己的本能，就像你可以輕易閉上眼睛，不聞不問不聽，但卻無法輕易剋制吃痛之後收縮的肌肉一樣。”

    “那個女人的感知能力已經被擴張得過劇了。”

    場間的雪靈幻冰又一次被沙暴裏的異象調動過身形的景象中，斷風雷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在沒有經過刻苦而專業的訓練之前，這項本應作爲對戰優勢的身體素質反而有可能成爲她最大的缺陷和破綻。”

    “以落日孤煙的性格和手段，他肯定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