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撫心

    一如薇爾莉特話裏所暗示的那樣，發生在自由大陸另一側火焰之地的故事很快就改編成各種各樣的版本傳入到了在場其他玩家的耳中，“在火焰大魔法師陪伴下的冒險”隨後也讓剛剛歸來的段青等人瞬間化作這些版本故事中的中心角色，成爲了在杯酒與烤肉香氣的交錯中熱點話題排行的第二位——無數玩家興高采烈的大笑聲裏，先前那一場場的頂尖一對一戰鬥以及各行會頂尖職業玩家之間的恩怨糾葛依舊還是各個篝火前方最爲熱議的內容，而發生在最後的那一幕幕意外以及迴歸的段青等人令人意想不到的登場,  也將這兩個話題之間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完全聯繫在了一起：“沒想到那個傢伙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呵，果然是行走的傳說啊，不枉我和我的兄弟在這裏等了這麼久。”

    “確實用的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方式，不過……嘿，落日孤煙那個傢伙現在估計也已經氣炸了。”

    “那個城府極深的傢伙才沒有那麼生氣，他在剛纔的最後一刻明顯是忍住了——換做是我在他的那個位置,  我也不會輕易被拱火,  架起來當這場風浪的出頭鳥呢。”

    “我倒是覺得他根本就沒準備好面對斷天之刃的挑戰，先前搶着上場想要踩着劍北東的頭過去的時候,  這傢伙肯定就已經把後手什麼的都計劃好了，但是斷天之刃莫名其妙的迴歸肯定打破了他的這個計劃，順便還送了一位芙蕾雅回來……可惡。”

    “有那位大魔法師的幫助，火焰之地的旅行一定會變得輕鬆無比吧，也不知道他們這一次收穫了什麼樣的寶藏。”

    “沒錯，先前風雲天際他們組團去火焰之地，最後就是被炎熱的地理環境和無數高等級的火焰怪物送回來的，有了芙蕾雅那種級別的NPC協助，這些問題肯定都能迎刃而解。”

    “嘁……那個斷天之刃，到了哪裏都這麼走運啊。”

    “人家關係夠硬，不然哪來的實力搞定七人議會那種等級的人物？雖然從剛纔的情況來看，他們更像是從那邊逃回來的呢，手上也是什麼戰利品也沒有……”

    “發現目標了！二隊的人給我過來！”

    篝火前的歡聲笑語和觥籌交錯被臨時營地邊的一聲呼喊打破了片刻，幾名圍坐在那裏的行會成員中的一部分玩家隨後也提着各自的武器追向了忽然升起呼喊的那個方向，若有若無的戰鬥激響和奔跑追逃的聲音也沿着山嵴外圍看不清的黑線輪廓奔涌而去，隨後也被更多追擊阻攔的火把和魔法光芒所覆蓋——因爲比賽突然被叫停的關係，一直盤繞在這片臨時營地附近的警戒也隨之重新恢復了許多，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這些頂尖行會成員們也很快就發現了一部分的端倪,  將埋伏在四周一部分位置的復仇者聯盟成員從無數金屬廢墟的縫隙裏揪了出來：“——這是第三波人了吧？他們到底還藏了多少？”

    “雖然可以想到這羣蒼蠅肯定不會在我們舉行比賽的這段時間裏安分下來，但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趴過來這麼多，完全不像是在暗中觀察的樣子呢。”

    “這不是肯定的嗎！換做是我在你們眼皮底下搞這麼大的動作，完全就像是耀武揚威一樣，我也不會忍啊。”

    “這羣傢伙明顯是計劃好了想要在某個時刻給我們一點顏色瞧瞧，可惜伏擊被莫名其妙的比賽中斷給打亂了……嘿，結果我們還得謝謝那個斷天之刃？要不是他突然搞這一出，我們也不會發現這麼多趁機摸上來的人啊。”

    “這些伏兵本來就不是關鍵。”

    同樣被周圍的人潮裹挾到了臨時營地當中，無法繼續待在賽場周圍的良辰美玉此時也帶着自由之翼的幾名成員孤立在其中一處偏僻篝火的角落，神情依舊輕鬆寫意的英俊青年此時也正一邊遙遙地望着遠方的那塊巨石，一邊喃喃自語一般地向着周圍的屬下們說道：“反正段天峯的出現原本就在我們的預料之內，想要搞垮這邊的事情，單靠那些不成器的‘復仇者’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一切還得要靠場外的力量。”

    “沒錯，我們的殺招，他們是絕對不會想到的。”一名屬下玩家隨後也陪着笑了起來：“就讓這位曾經的王者，再感受一次同樣的苦楚吧。”

    “他的隕落無可避免，否者天空之城的那一次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抹着鼻子將自己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良辰美玉的目光卻是沒有從遠方的那塊巨石所在的方向移開：“現在就讓你暫時享受享受吧。”

    “她早晚都是我的。”

    怨恨的光芒在這雙眼童中閃過了一瞬間,  然後與四周的篝火照耀範圍之外的黑暗瞬間融合在了一起,  當然無法察覺到這股惡意的雪靈幻冰此時也依然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段青身上，與灰袍的側影同行的那道倩影也表現出了認真傾聽的模樣：“——所以那顆黑色的太陽，也就是古魔法帝國殘留下來的元素之泉控制裝置，現在怎麼樣了？”

    “這也是我想要確認的事情，現在也就只有薇爾莉特知曉這個答桉了。”似乎在剛纔的片刻休憩中享受了一頓美食，行走在巨巖高臺邊緣的段青滿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會兒我會去拜訪她一下，順便確認確認她的狀況。”

    “如果你可以實現與她的無條件靈魂互換，那下一次還是換她去那種危險的地方吧。”牽着對方手臂來回晃了晃，雪靈幻冰撇着嘴巴低聲說道：“再遇到這種危險的事情，肯定也是她比你更適合處理和應對，不是麼？”

    “你以爲我沒這麼想過嗎？誰讓我的實力不如人家呢。”擡起頭來望着清晰而又明亮的廣袤星空，段青一臉嘆息地回答道：“實力越強責任越大，紫羅蘭的一切事務現在都需要她來主持，她大概不會在意出頭替我處理那些所謂的凡物俗事，但我可接手不了她的那些東西啊。”

    “……那你們的此次冒險，算是成功了麼？”

    “應該算是成功了吧，我明顯從地脈的流向裏察覺到了火熱的茁壯和涌動的新生，若是你實在感興趣，那就去找芙蕾雅或者芙拉問一問吧。”

    “你又要開始忙碌了？”

    “抱歉只能陪你這麼一段時間。”

    停下了散步的動作，駐足在巨巖高臺之上的段青轉身衝着白髮女子露出了自己的笑臉：“沒關係，剩下的兩座元素之泉連影子都沒有摸到呢，在沒有找到頭緒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我當然沒有埋怨，要知道語殤他們甚至連讓你陪的時間都沒有。”回頭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巨巖四周，低下頭來的雪靈幻冰隨後也跟着笑了笑：“不過下一次的旅行總應該輪到我了吧？我可是早就跟凝蘭打過招呼了呢。”

    “怎麼，不急着證明自己了？”指着巨巖下方山坡之間的無數篝火，段青半開玩笑地回答道：“幸虧我從落日孤煙的門裏跳出來，你的比賽資格還沒有喪失，若是可能的話——”

    “你有沒有興趣拿個野雞冠軍，跟着我嘗一嘗‘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我可不是你的粉絲，我才不稀罕呢，哼。”

    順着他的手指，雪靈幻冰也注意到了那片燈火通明的臨時營地附近正涌動而來的其中一部分玩家的黑影，藉着這次的比賽剛剛躋身到這裏的他們此時也帶着各自興奮的神色擁擠在通往這邊的山道上，於金屬廢墟與臨時營地帳篷的陰影交錯間大呼小叫地向段青所在的位置指指點點着。似乎對自己出場之後依舊沒有消退的這些玩家熱情感到有些頭疼，再度安撫了雪靈幻冰片刻的段青隨後也不得不暫時消失在了原地，然而剛剛升起於自由世界其他各個區域的無數觀衆們發出的吵嚷與騷動，卻是沒有隨着臨時營地的平穩變化而就此平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就沒了？”

    “雪靈幻冰和落日孤煙的那場戰鬥就這麼算了？剩下的比賽呢？趕緊給我繼續播啊！”

    “XX的繁花似錦那廝！老子也是認識他的！等老子下線去砸他們家大門，把他從牀上拖起來暴打一頓，然後再讓他把之後的事情全都吐出來！”

    “老哥這麼厲害？那就靠你了啊，聽說斷天之刃已經登場了，今天不把剩下的情況搞清楚，咱們怎麼能睡得着覺啊！”

    “咳咳，那個……總之今天的賽事轉播就先進行到這裏哈。”

    似乎感受到了來自彼岸世界的無形壓力，獨自待在某不知名空間當中、面對着無數魔法光牆與屏幕按鈕的繁花似錦此時也頂着一臉的冷汗敷衍道：“因，因爲各種場外因素的關係，今天的比賽已經全部都結束啦，請大家繼續期待明天的比賽，準時等待在這個頻道，然後有什麼其他問題直接問主辦方和斷天之刃本人，我繁花似錦可沒那個本事……咦？”

    “你，你怎麼進來的？不對，你本來就可以進來——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你你你你幹嘛？”

    依舊還在激烈抗議的世界各地聽衆們齊齊停下了自己的聲音，只因爲那傳到自己耳邊的播報出現了明顯令人在意的異狀，片刻的嘈雜與驚叫隨後也在頻道裏噼裏啪啦地持續了一陣，最後在繁花似錦罵罵咧咧的抱怨裏換成了段青的聲音：“喂喂？能聽到嗎各位？”

    “能夠堅持到現在還沒有離開的人，應該都是我們的忠實粉絲了，當然這其中肯定還有不認識我的新人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不過我就當做如此好啦，哈哈哈哈。”

    “今天替我家導師大人跑了一天的腿，最後終於算是不負期望地完成了使命，也算是給諸位正在傾聽的這個頻道鞏固了一下‘地基’，讓以後的賽事轉播變得更穩定一些，所以——”

    “感謝諸位的支持，請一起期待明天的比賽吧，我會努力爲大家獻上更精彩的內容。”

    “就是這樣。”

    隨意地說完了這些話，撐起雙手的段青關閉了眼前的魔法光屏，嗡鳴作響的能量震盪聲隨後也伴着地脈涌動的平息而漸漸消失了，只餘下繁花似錦滴滴咕咕的抱怨還在段青的身後響起：“下次能不能稍微和平一點，又不是不給你讓地方。”

    “看你一副馬上就要撂挑子的模樣，我不得趕緊把你攔下來麼？”於是段青用轉身翻白眼的方式迴應着對方：“現在好了，該出頭的話也說了，該解釋的也解釋了，你也不用繼續想方設法地推卸責任了吧。”

    “幹我們這一行，名譽可是很重要的，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揉着自己的肩膀站起了身，被暗色的紫光屏幕所籠罩的繁花似錦臉上的表情卻是變得緩和了許多：“萬一觀衆們都賴在我頭上，我以後出門可是要被打的啊。”

    “到時候報我的名號，應該就沒有人會打你了。”同樣被昏暗的魔法光芒所映照的段青隨後也向着來時的方向離去：“反正我已經習慣了背鍋位，你那甩鍋的動作也有夠熟練，不是嗎？”

    “哪有哪有，我這不是……哎哎哎你要去哪？”

    撓着後腦勺一臉尷尬地笑了笑，繁花似錦還待繼續說話的動作也被自己的驚叫所打斷：“你，你就這麼走了嗎老闆？沒有其他的事情想說？”

    “我可沒有外面的那一套，不會刻意跟你交待什麼的。”段青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盡頭：“明天的解說，你們還是自由發揮就好。”

    無視了自己背後依舊還在都噥着自言自語的抱怨聲音，灰袍的魔法師輕車熟路地沿着黑暗深處的軌跡不斷前行，然後在一段時間的盤旋上升後，來到了這片神祕空間上層頂端的兩扇熟悉的大門前方：“還活着嗎？還活着的話吱個聲。”

    吱——

    回答他的不是刻意的“吱”聲，而是兩扇大門自動分開的吱嘎聲響，屬於薇爾莉特頂替着娜希亞那副少女身軀的側影此時也伴着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無數紫色符文絲線，以緊閉雙目的熟睡姿態呈現在扶額嘆息不已的段青面前：“……好吧，我知道了。”

    “我還是去‘那邊’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