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 十級

    “下去了！真的下去了！”

    還未散盡的劍氣風暴隨着四面八方驟起的驚呼而攪動着黃昏的天空，就連被呼嘯的狂風所覆蓋的神山彷佛也隨着這一道道劍氣的飛散而出現了動搖和震盪，使用魔法投影來監視這場比賽的繁花似錦自然也與其他人一樣沒辦法從這番震盪裏辨別出比賽的形勢，但他卻是從平臺外側的昏暗光線裏第一時間找到了紅袍壯漢的身影：“是落日孤煙！他被迫跳下了懸崖！”

    “他這根認輸有什麼兩樣？難道他還會飛——什麼？”猶如將話筒塞到了嘴裏，繁花似錦再度響起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奇感覺：“他，他真的飛起來了？”

    “我可沒聽說過落日孤煙修習過風系魔法,  而且還是至少七級以上的飛行相關法術，至於火系和土系……這兩個魔法體系很明顯跟‘飛行’兩個字沒有任何關係吧？”

    “這可不好說，傳聞自由世界裏的某玩家已經使用火焰魔法實現了飛行的目標，雖然那種類似火箭助推的實現方式，倒不如使用‘升空’兩個字來形容顯得更貼切一些——哦喲，不吹了不吹了。”

    “我們看看還未落敗的落日孤煙選手,  究竟使用了怎樣的方式吧。”

    劍氣風暴掀起的嘯風漸漸散去的景象中,  透過透明平臺定睛一看的觀衆們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名紅袍壯漢的腳下，一枚半徑約有兩米長的圓盤此時此刻也在這位維扎德會長的雙腳間閃耀着奇異的翠綠色光輝，帶着他哈哈大笑的面容由垂落的低處一點點浮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這可是老子的新裝備！”

    “率領維扎德在法師議會的總部溷跡這麼多年，老子不可能一點好處都沒有拿到啊！”紅袍壯漢手舞足蹈地帶着底座左右搖晃，那浮在透明比賽場地外圍的身軀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居高臨下：“這就是老子的成果之一！由大魔法師羅穆路斯閣下研發製作出來的反重力圓盤，劃時代的新世界旅行工具，冒險者夢寐以求的魔導坐騎！”

    “大魔法師羅穆路斯？我怎麼不記得他在鍊金術上有這樣的特長——啊。”遙遙望着自己的這位對手，沒有顯現出過多驚訝之色的劍北東反而皺着眉頭思考了起來：“說起來，那家夥好像還自稱過魔偶學大師來着，難道那家夥靠着那點魔偶製作專精，把這東西做出來的？”

    “或許吧，畢竟也沒有人規定過魔偶一定要做成人型的模樣。”站在巨巖高臺之上的絮語流觴也跟着搖頭失笑道：“要讓我選擇的話，我也肯定希望對方可以做成這種簡潔實用的模樣，就是——”

    “不知道這位落日孤煙選手，能將大魔法師的這件作品發揮到什麼樣的程度就是了。”

    數道劍氣所形成的穿刺軌跡掠過了聒噪議論還未完全消失的天空，將落日孤煙未曾停止的放聲大笑打斷了一瞬，操縱着腳下浮空圓盤躲開了劍氣攻擊的他隨後也發出了一陣陣的驚呼，帶着不怎麼嫺熟的忙亂聲音搖搖晃晃地漂向了更遠的方向：“哦喲喲,  這東西……確實有些……不好控制呢。”

    “仗着這種東西就想要打敗我？你是不是在做夢？”收起了自己剛剛刺出劍刃的動作，劍北東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鄙夷的嗤笑：“可以飛行的對手我在過去的自由世界裏也算是遇到過不少，打下來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很快就會成爲下一個。”

    “這玩意兒當然不是我取勝的資本，至少能飛起來的我也不是天下無敵的。”又躲開了斜下方接連飛至的無數道遠程劍氣，落日孤煙那碩大的身軀此時猶如一片被風暴吹飛到遠方的樹葉：“不過……這確實是我取勝的第一步。”

    他拉扯着腳下的圓盤，冒着槍林彈雨飛向了更遠的方向，那碩大的身軀與腳下的圓盤隨後在衆人的眼中漸漸顯得渺小，濃縮而成的黑點看上去就像是地面上的螞蟻一般：“這個距離應該就已經足夠了吧。”

    “準備！”

    黃昏的光芒猶如雨後的彩虹潑灑在這片神山的斜坡上，同樣也在落日孤煙的身上鍍出了一層燦爛的金光，沐浴着這片金光的壯漢全身上下的法袍此時也在不停地鼓盪翻動，看上去彷佛也有深紅色的光芒在他的法袍縫隙間投射而過：“阿利亞、洛艾德、沃坎努、阿萊勒斯——漆黑深邃的大地啊，請迴應我的請求……”

    “落日孤煙居然在吟唱施法！看來大的真的要來了！”緊張起來的圍觀玩家們耳邊驟然響起了來自繁花似錦的驚疑聲：“各單位！做好衝擊準備！”

    “不要那麼緊張嘛，畢竟我也不可能真的爲了比賽的勝利而把這裏毀掉。”臉上的光芒被染上了一層深色的赭紅，落日孤煙隨後發出的聲音也像是從重壓之下的牙根處擠出來的聲音一般：“只不過這接下來的魔法我也使用得不太熟練，平時作戰的時候也不會擁有這麼多的時間讓我準備而已。”

    “也就是在這種一對一的比賽裏，在絕對安全的地方進行超遠程打擊的時候才會用到了。”

    刺耳的撕裂聲隨後在那片遠方難以辨認的黑點邊緣響起，與之相伴的還有一道足以比肩整個比賽透明平臺大小的巨大紅色縫隙，暗紅色的噴涌光芒隨後也猶如火山噴發時暴起的岩漿一般，從那道巨大的暗紅色裂縫裏一次次噴了出來。沐浴在這片黃昏之下的凌空地獄之中，一直維持着魔力流轉的紅袍壯漢顯露出青筋的臉上隨後也展現出了滿意的笑容，他顫抖着舉起了自己的一隻手,  將無數環繞在身邊的、代表着這番成果之下的岩漿中的一道匯聚在了自己的手心處：“十級魔法‘終燼餘響’——來，請閣下好好體驗體驗吧。”

    “……這溷蛋。”

    感受到了來自那個方向的威脅，留下了一聲咒罵的劍北東隨後帶着翻滾的動作撲向了一旁的透明平臺角落，從遠方斜斜飛來的那道紅色的岩漿隨後也在落日孤煙的大笑聲裏劃破了晦暗的空間，帶着繁花似錦激動不已的解說徑直澆落在了劍北東剛剛所在的位置：“十級魔法！居然是代表着現今最高水平的十級魔法！落日孤煙果然還是成爲了第一個做到的人！”

    “或許有人在各類魔法參考文獻與傳說故事裏看到過一些有關自由世界頂級魔法的描述，不過實際被玩家用出來，這應該還是第一次。”眯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岩漿在透明平臺上潑灑出大片花朵的景象，抱着雙臂站在原地的斷風雷此時也沒有如同其他害怕被波及的玩家一樣後退半步：“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出風頭呢，雖然這一次好像真的被他裝到了就是……這是持續施法的類型麼？”

    “擁有如此之大的聲勢和威力，限制條件肯定也很多。”同樣望着這番末日景象的惡魔復生緊盯着遙遠彼方的“火山口”搖了搖頭：“不過在這種特定的條件下，這些限制條件和可能出現的突破口都被他巧妙地掩蓋過去了——嘿，怪不得先前他一直確認這次比賽的場外規則，還特意挑選劍北東這個強敵來當自己的對手。”

    “應該是特意挑選了一名無法反擊的近戰職業，來充當他這次十級魔法的活靶子吧。”

    又是一道劍氣由潑濺的岩漿之間驟然飛出，但卻在飛向落日孤煙所在方向的過程中偏離了很遠，因爲距離的緣故而無法進行遠程瞄準的劍北東隨後也無奈地放下了自己的劍刃，將精力重新放在了接踵而至的第二道從天而降的死亡岩漿上：“哈哈哈哈哈！只能捱打不能還手的感覺如何？”

    “既然是持續施法，你就不可能一直將那個火山口帶在自己的身邊。”起身面對着岩漿的擴散緩緩後退着，劍北東也用愈發嚴肅的語氣迴應着落日孤煙來自遠方的大笑：“你的魔力不可能是無窮無盡的吧。”

    “就算如此，用來幹掉你也已經足夠啦！”沒有否認對方的質疑，落日孤煙那得意的聲音卻是沒有出現終止：“你就儘管掙扎吧，等我再往場地上塗抹兩道‘顏料’，你就沒地方可躲了！”

    “這一次換我把那句話還給你。”

    他雙手高舉，將手心處匯聚凝結成型的兩道岩漿流引導到了遙遠的平臺上空：“下去吧你！”

    嗤啦！

    刺耳的燒灼聲伴着這兩道光芒的臨近而將劍北東所在的最後一片場地角落包裹了進去，那些暗紅色的岩漿也猶如完全溢出盤子的果醬一般沿着透明平臺的邊緣轟然塗抹而下，原本應該同樣被捲入其中的劍士玩家此時也在無數玩家與繁花似錦的驚呼聲中，一如落日孤煙所期待的那樣躍出了平臺的邊緣：“他跳了他跳了！劍北東也跳了！”

    “這種情況除了跳還能怎麼辦你告訴我？”

    “也就是說劍北東全自動認輸了？他一個劍士總沒有飛行手段了吧？”

    “當然——”

    “沒有。”

    輕聲念出了兩個字，先前躍出岩漿海的劍北東再度浮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帶着無數火焰和硝煙逆卷而上的他渾身周圍彷佛都籠罩着最後的掙扎和決然，原本應該握在他手中的長劍此時也被他踩在自己的腳下：“——不過！”

    “最後一搏的辦法還是有的！”

    所有人都睜大了雙眼的景象中，比他先一步墜入深淵的長劍帶着肉眼無法辨識的速度驟然突破了岩漿火海的籠罩範圍，化作星點的劍體隨後也乘着岩漿四溢所伸展開來的熱浪高高飛出，以一道流星般的軌跡向着落日孤煙所在的遠端直墜而去：“納命來！”

    “——連珠火彈！”

    下意識向着飛來的流星方向射出了連續幾道火球攻擊，情急之下的落日孤煙隨後才像是剛剛才想起自己的殺手鐗一樣再度掀起了大片的岩漿浪潮，沖天的末世般景象隨後也帶着地獄般的熱浪蓋住了流星的光芒，連帶着踩在那柄長劍之上的人影說出的話也變得模煳了幾分：“反應太差了，兄弟。”

    “流星斬擊！”

    腳尖輕輕點了一下飛劍的前端，劍北東的身形在襲來的火焰熱浪上方發生了一點點的偏折，一赤一紅兩道身影交匯的亮光緊接着也被掀起的岩漿潮徹底覆蓋，讓在場的其他玩家們再也看不到他們最後交鋒的結果了：“劍北東居然使用了飛劍！劍北東撲了上去！他們——咦？有人看到最後的結果嗎？”

    “快去確認復活點！營地裏有人死出來嗎？”

    “沒，沒有！沒有任何人復活！”

    “什麼？難道——”

    瞬間的騷動很快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重新牽引到了戰場的天邊，那裏的岩漿海潮與暗紅色的空間縫隙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了，屬於落日孤煙依舊站在圓盤上的身影隨後也於熾熱高溫的光影扭曲中緩緩浮現，那孤獨的模樣上也盡是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呼，嚇死我了。”

    “早知道你根本就不會什麼御劍飛行，我往上一飛不就完事了麼？”

    顫動的雙手隨着整個壯碩軀體的靜止而平息下來了，散盡了火焰魔力的他轉頭望着下方山坡遠端的另一頭：“還讓我判斷了一下局勢，以爲之後還要打一場空戰呢。”

    “真打一場空戰也沒什麼，不過需要達成的條件和細節還有很多。”顯現在落日孤煙斜斜望向下方的山腳處，砸落在那片神山亂石邊緣的劍北東無奈地揮散了自己身旁濺起的無數煙塵：“雖然對你我來說，這種細節和力量的運用方式，都不是什麼困難就是了。”

    “我還能不知道這個道理？你我這種實力的人，力量與技術的比拼早就無法決定比賽的勝負了，真正可以決定比賽勝負的，只有戰略戰術上的東西。”指了指自己腳下的浮空圓盤，落日孤煙那略顯後怕的聲音也跟着大了起來：“那麼——”

    “現在可以承認你的落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