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濁清

    “小千！”

    四周觀衆們接連響起的歡呼聲中，無數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也開始隨着這場比賽勝負的判定而投射到了青靈冒險團的身上，作爲主要代表人的雪靈幻冰立於巨石上的身姿與表情卻是沒有因爲此等結果的出現而產生動搖，反倒是向着一邊迅速喊出了聲：“查到了沒有？”

    “我，我捕捉到了一絲流動！”似乎同樣處於緊張的狀態中，蹲在這片山坡巨石頂端一側的紅髮少女抱着法杖睜開了自己的雙眼：“雖然無法確定是誰做的, 但是具體的方位，我應該可以找到！”

    “我帶着人跟你一起去，其他人我不放心。”已然向着千指鶴伸出的手指所指向的方向走了出去，登下了巨巖的絮語流觴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其他的事情就先交給你們了。”

    “……我們這邊也沒剩下幾個人選了呢。”撇着嘴巴目送着那兩名倩麗的背影迅速離開，發出了一聲嘆息的雪靈幻冰也將注意力暫時拉回到了場間：“那就按照計劃——唔。”

    “格德邁恩回來了麼？”

    她望着還在下方已經恢復了正常、此時正在衝着四周舉手示意的板磚的身影，然後才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向了朝日東昇：“他從復活點出來了沒有？你要不要去接一下他？”

    “得了吧，我才不會迎接這個失敗者。”擺出了一臉嫌棄的模樣, 朝日東昇將頭扭到了一邊：“敗就敗了，還敗得這麼丟人，快把他開除出團籍吧，我不想跟這種弱者爲伍。”

    “皮癢了想捱打就直接說，小子。”屬於格德邁恩的聲音隨後也響起在了他的身後，朝日東昇翹着嘴角想要回頭，後腦勺卻是先挨了一記巴掌：“我們之間的比分現在可是48比32，要踢的話也是先踢你這個手下敗將吧。”

    “你他X的給我等着！老子那是沒認真跟你打！”捂着後腦勺蹭地一下爬了起來，朝日東昇氣急敗壞地指着大盾戰士的臉嚷道：“最早的那幾盤都是老子讓你的！沒想到你居然還恬不知恥地全都算進比分裏去！”

    “能算進去爲什麼不算呢，除非你承認那些弱智一樣表現的你不是你。”

    宛如一名平安無事的不相干人物，越過了朝日東昇肩頭的格德邁恩自顧自地找到了自己一開始休息在巨巖上的位置：“身爲一名男子漢，你不會連曾經如同雛鳥一樣的表現全盤否認吧？那可太沒有骨氣了。”

    “——老子對你的同情心簡直就是多餘的。”咬牙切齒地磨了半天，站在原地的朝日東昇終究還是將自己想要揮舞出去的拳頭收了起來：“瞧瞧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來你是打算承認剛纔戰敗的你就是你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管我。”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將大盾擺在面前的格德邁恩就這麼用擦拭的動作面對着下方正在刺來的無數雙眼睛：“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報告，剛纔的比賽裏——”

    “這個我們已經察覺到了，小千和語殤他們正在追蹤。”打斷了對方的話, 抱着雙臂的雪靈幻冰揚起的聲音也落在了格德邁恩的背後：“一切都沒有超出計劃範圍之外，我們也都已經安排妥當。”

    “有關剛纔的比賽，唯一可以總結的東西大概就是你的態度了。”

    她的話音停頓了一下，那拉起的緊繃氣氛也與遠方正在擦拭盾牌的格德邁恩遙遙地牽在了一起：“你現在是什麼想法？我們想稍微瞭解一下，也算是爲今後的戰略早做安排。”

    “你們以爲我是在念舊情？”格德邁恩回答的聲音依舊顯得平靜無波：“不，我與公正之劍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板磚兄弟……板磚會長言語中的挑釁，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我唯一正在盤算的，大概只有‘隱藏’這一件事。”說到這裏的他擦拭盾牌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既然有人在暗中盤算着我們，過早使用我的那些招數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我還想着在之後的比賽裏給他們一點出其不意呢。”

    “……這樣嗎？”於是雪靈幻冰那雙冷冽目光之上的眉毛也跟着挑了挑：“既然不存在舊情，那公正之劍新任會長所提到的‘恩怨’，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

    “請相信我，那些事與他們之後的所作所爲無關。”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聽到這句話之後思考了片刻的格德邁恩忽然停下動作站了起來：“有關公正之劍與新聯盟之間的衝突，應該是有人暗中利用了另外一些潛在的矛盾醞釀出來的紛爭，那個爲了所謂的‘個人權利’而帶頭衝鋒的傢伙，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印象。”

    “以我對公正之劍殘存人員的瞭解，他們也做不出如此處心積慮的事。”說到這裏的格德邁恩用並起的拳頭輕輕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唯一有可能做出這件事的人，現在也已經不在公正之劍了。”

    “那個跳槽的塵雨殘月，是吧？”似乎明白對方正在指的是誰，雪靈幻冰跟着點了點頭：“沒錯，他的出賣與背叛早就已經浮在了表面，現在根本就不打算繼續掩飾下去了呢。”

    “那個四處哭訴、想要博取同情聲討公正之劍的人，是不是和塵雨殘月有什麼聯繫？”立刻提出了這種可能性，一旁的朝日東昇捏着下巴繼續問道：“你們有調查過那個人的背景嗎？”

    “遊戲世界裏的情報，語殤他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麼關係。”面對幾個人齊齊遞過來的視線，正在遠端伸展着動作上下彎腰的劍北東隨後帶着一臉無謂回答道：“剩下的就是現實世界裏的關係了，這個比較難查，塵雨殘月本人倒還好說一點，畢竟還是登記在冊的職業選手，但另一邊——”

    “這還不好辦，倒查塵雨殘月本人的行動軌跡不就完了？”朝日東昇一臉篤定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我知道現在想要你們去確認一個毫不相干之人的所有資料是非常困難的，但你們也不必做到如此程度啊，只要你們能夠查出塵雨殘月有沒有跟那個人有過現實接觸，這件事不就可以敲定了麼？”

    “你以爲我們沒有查過？我們當然查過。”劍北東聞聲翻了翻自己的白眼：“塵雨殘月已經不是一開始跳槽出公正之劍、無人管無人要的那個倒黴鬼了，人家現在可是有背景和後臺的，他自己做不了，他背後的人難道還做不了嗎？”

    “他只需要提供牽線搭橋的情報就已經足夠。”赤身的劍士說着這樣的話，視線也落向了一旁的白髮女劍士身上，後者則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下意識的自言自語：“……自由之翼嗎？”

    “我說，你們不必爲了給我洗清嫌疑而大費周折。”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知何時重新坐下的格德邁恩將頭深深地埋入了擦拭大盾的動作當中：“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現在也已經是青靈冒險團的一份子，你們就不要繼續質疑我的專業程度了。”

    “身爲一名打手，你的自覺性還是很高的嘛。”未等雪靈幻冰開口說話，朝日東昇就搶先笑出了聲：“但事實上就是你敗給了對方，將第四個挑戰者的出現權拱手送給了別人，你看四周的眼神——”

    “人家板磚閣下還在下面等着呢。”

    順着他示意的手指，名爲板磚的光頭戰士已然站在了安靜下來的賽場中央，已經停止了慶祝的他此時也直直地盯着上方的巨巖，似乎早已等待青靈冒險團一方的宣佈多時：“——鄙人不才，居然真的搶到了一份名額，希望在場的其他人不要過於在意。”

    “哼，既然是憑本事拿到的挑戰者資格，我們自然也沒有意見。”抱着雙臂站在一旁冷哼出聲，披着紅袍的落日孤煙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也跟着轉向了雪靈幻冰的臉：“你們說是不是啊？”

    “紫羅蘭之主已經承認了這場比賽的結果，不過因爲她現在正在忙碌其他的事情，暫時還沒有顧及到這邊。”

    重新擺出了一貫的冰冷神情，點了點頭的雪靈幻冰又一次將自己的草原布革皮靴踏在了巨巖的最前方：“還請公正之劍的會長不要太過着急，投射傳送馬上就會開始。”

    “沒想到我也有可以與那名傳說中的人物一較高下的機會，呵呵。”向着自己身後的幾名公正之劍會員們交待了一陣，摩拳擦掌的光頭戰士咧嘴微笑出聲：“另一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傳送一結束就會馬上開始？”

    “……我們會負責聯繫的。”微微地點了點頭，壓下聲音的雪靈幻冰卻是不由自主地擡手按住了自己的耳朵：“——喂？喂？能聽到嗎？新的挑戰者已經出現了，是公正之劍的——”

    “喂？”

    料想之外的意外情況讓雪靈幻冰的表情怔然了片刻，原本宛如冰川一樣的冷麗面容也微微鬆動了少許：“……”

    “薇爾莉特閣下。”

    閉目將自己頭腦中生出的無數思緒瞬間壓制了下去，再度睜開了雙眼的白髮女劍士轉而將通訊連接到了另外一個頻道上：“紫羅蘭之主閣下，我們與火焰之地之間的聯繫似乎中斷了，請問——”

    “別問，問就是正在忙着呢。”通訊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中充滿了焦躁和不耐煩的感覺，但即便如此，這道聲音的出現還是讓雪靈幻冰安心了一些：“不就是再送一個人過去嗎？舉手之勞，馬上就可以搞定。”

    “那個……”

    向着還在下方翹首以盼的無數雙視線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按着耳邊的雪靈幻冰終究還是將頭扭回到了巨巖的內側：“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嗎？還是——”

    “意外倒是沒有什麼意外，只不過有一些趕時間而已。”傳回的薇爾莉特的成熟女聲中夾雜上了一些魔法的嗡鳴與能量升降的特有鳴響：“管理賽事，建立與大陸另一邊的地脈聯繫，構築紫羅蘭終端法陣，還要幫你們查找這裏的漏洞……要忙碌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那還真是辛苦您了。”雪靈幻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如果您放心的話，有關最後一項空間場地漏洞的事情，我們可以自行想辦法解決。”

    “就憑那個芙蕾雅手底下的小女娃？”通訊中傳來了薇爾莉特的嗤笑：“別說是她，就連她的那位導師，在理解和學習我的紫羅蘭符文體系的時候也浪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呢，雖然我的那位可愛的魔法學徒確實在這段時間裏教導過她和——嗯？”

    “說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話音出現了異常的停頓，傳回來的薇爾莉特的聲音忽然顯得微小了許多，有些聽不清楚的雪靈幻冰剛剛想要繼續追問的念頭也被自己身側陡然傳來的呼喚聲所打斷，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千指鶴匆匆跑回的那道少女的身影：“我，我們找到那個位置了！但是——”

    “那個搗亂分子不在那裏。”用力地平復着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再度擡起頭來的少女拄着法杖指向了自己的後方：“那個暗中干涉格德邁恩比賽的人，應該是利用了山坡斜下方的一處空間節點來操縱比賽場地的！我們已經向紫羅蘭大魔法師閣下發送了座標信號，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

    “我已經收到了——哼，果然是內部人士呢。”在雪靈幻冰的耳邊回答了千指鶴的聲音，薇爾莉特冷哼的語調也顯得婉轉嫵媚：“接下來只要改變這個空間節點的干涉接口……唔，這樣一來，這個問題應該就解決了吧。”

    “內部人士？”雪靈幻冰的眉頭卻是皺得更緊：“難道您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身份？”

    “不僅是我，臨淵斷水應該也已經知道了才對。”無數魔法彼此交替閃動的背景聲中，薇爾莉特聲音匆忙地回答道：“不過他現在應該也顧不上你們這邊。”

    “能不能連帶着將你們送過去的‘挑戰者’一起解決掉，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