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 緩衝

    “你終於回來了？看你的侍從剛纔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我還以爲你們在外面遇到了什麼麻煩了呢。”

    如夢似幻、一時間難以理解的光景中，來自芙蕾雅的聲音還是率先出現在了夢竹的耳邊，神色依然怔然的她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那半坐在地的目光也與無盡黑暗中閃現開來的一道火紅色的輪廓相互對視在了一起：“……不過你們好像還是把麻煩帶過來了呢。”

    “啊哈哈哈哈，她可不是什麼麻煩。”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了身邊，灰袍的魔法師雙手微微展開擋在了夢竹的身旁：“雖然她的確和之前來找我們麻煩的人是一批的, 不過我已經搞定她了，大魔法師閣下姑且將她當作是我們的同行成員就好。”

    “誰，誰和你們是同伴啊！”有些氣惱地喊出了這句話，夢竹在這一瞬間將四周的詭異場景盡數拋之腦後了：“你還欠我一個交待！別忘了啊！”

    “不會忘不會忘，我當然不會忘。”笑着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隨後也將自己的笑臉轉向了夢竹的正前方：“倒不如說，我很慶幸你在這個時候被選作了我的對手。”

    “畢竟現在可是關鍵時刻，你的出現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緩衝呢。”

    順着段青的目光，披着黑色斗篷的小姑娘隨後也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了這篇無垠黑暗的深處，無數破碎的牆體碎片此時也猶如被上升氣流強行向上送出一般，在這片黑色的空間四周看不到的視野深處源源不斷地消失着。殘垣斷壁的輪廓隨後也在這些視野深處籠罩的黑暗中模糊顯現，與升空的大小碎片連接成了一條條宛如沙暴般的末世線條，而在這些盤旋線條的另一端，最引人注目的那顆黑色的太陽此時也成爲了衆人目前注意力的焦點：“——這應該就是我們想要找的東西吧？”

    “……目前還不確定，普通的魔法學原理和世界規則，我已經無法保證是否可以同樣適用了，而且——”

    “而且這個地方的魔力十分紊亂，是嗎？無論是空間元素體還是你我彼此身上的魔力元素都是如此，我們現在看到的你，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熔爐一樣……你真的沒事？”

    “你以爲我是誰？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調整，我已經勉強適應了這裏的元素規則了，之所以呈現出這種非正常的顏色——”

    宛如宇宙般黑暗的空間深處，走來的火紅色輪廓將芙蕾雅此時熊熊燃燒的狀態顯現在了段青等人的面前：“因爲平衡體內魔力的關係，我不得不暫時進入‘魔體’狀態, 你們小心一點，不要隨意靠近我就是了。”

    “這，這是什麼？”

    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夢竹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你，你，你，你是——”

    “不要緊張，只是看上去有些嚇人而已。”

    擡頭望了一眼自己身上還在不斷騰出火苗的焰光，芙蕾雅那淡然的神情依舊在衆人面前清晰可見：“將魔力萃聚到一定程度，打開與元素世界的通道……只要體內的元素飽和度足夠高，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爲元素生物，不是麼？”

    “我本想說這是否有傷身體，不過看您這副平淡的樣子，怕不是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了呢。”她的這番解釋換來了段青的一聲苦笑：“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我知道你在指什麼，畢竟這裏幾乎已經可以確定是我們要找的火元素之泉。”衝着段青點了點頭，芙蕾雅的平淡語氣中卻是多出了幾分篤定：“但我也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上面的那個‘東西’和元素之泉應有的性質毫無關聯，它反而在吸收四周所有的能量。”

    “這個我自然也能看得出來，畢竟那龐大的吸收力幾乎都已經可以肉眼辨認了嘛。”指了指那些還在不斷盤旋飛舞而起的無數碎片，段青一臉嘆息地擺了擺手：“原以爲火元素之泉一定是一個超級奔放熱情的地方，沒想到看到實景之後卻是如此貪婪的性格呢。”

    “凝蘭已經提前探查了周圍的區域。”適時地插入了話題，暗語凝蘭也將自己先前所探查到的情報報了出來：“以那顆黑色的太陽爲核心，半徑幾百米的範圍之外幾乎都處於強烈的‘被吸收’狀態，無論是實體還是能量，目前都已經完全淪爲虛無的產物了。”

    “怪不得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幾乎都是黑色的，那些碎片看上去也如同一切全被吸收之後的大地灰燼一樣。”撇着嘴吧點了點頭，雙手抱起的段青隨後繼續確認着：“那我們所在的地方爲什麼沒事？”

    “半徑內的空間暫時還沒有被納入吸收的範圍中，具體的原因凝蘭也不清楚。”暗語凝蘭的那張微笑的面龐上露出了微微的困惑之情：“不過自從我們來到這片地方之後——”

    “這片安全空間的範圍似乎正在逐步縮小呢。”

    未知的黑暗彷彿正在隨着女僕玩家的這番話而向着他們壓迫而來，彷彿等同與整個宇宙的重量也讓在場的氣氛被壓縮了一瞬間，按着腦袋的夢竹率先向後退了一步，原本充斥在金色髮絲之間的茫然視線此時也變成了一陣慌張：“真，真的嗎？那現在怎麼辦？”

    “很高興你可以迅速進入狀態。”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慶幸的笑，搖着頭的段青隨後也將目光落在了小姑娘背後的那個出入口附近：“或許與我們剛剛打開那個地方的空間禁制有關吧，原本無可壓縮的空間點出現了新的‘出氣孔’，所以又重新開始了壓縮之類的……”

    “我們現在的處境是不是很不妙？”沒有也不願意弄懂段青此時所說的話的含義，依舊不斷四下張望的夢竹也將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剛剛所爬出的地方：“我，我們還是先退回去吧。”

    “不可能的，就算我願意暫時撤退，咱們這位大魔法師閣下多半也是不會後退的。”向着靜靜仰頭望着“宇宙”的芙蕾雅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段青再度遞來了話音中也充滿了悄悄話的感覺：“而且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現在立刻回去的話，你可能會死在另一邊喲。”

    睜大了眼睛望着段青近在咫尺的臉，神情有些呆滯的小姑娘隨後也像是反應過來一般，紅着臉悶哼回頭：“少騙我了，不就是岩漿嘛，有什麼可怕的。”

    “雖然我們清理了不少沿途的高階元素生物，但它們完全有可能重新刷新出來，沒有了芙蕾雅閣下的幫助，再次面對它們可是很難辦的。”一旁的暗語凝蘭也微笑着提醒起了對方：“再加上重新適應重力的過程，以及可能出現的潛在敵人——”

    “重力？”打斷了女僕玩家的話，突然有些恍然的夢竹朝着自己的腳下望了望：“對了，之前過來的時候，我記得你還提醒過我什麼……”

    “沒錯，這裏的重力與外界的重力應該是相反的。”再度指向了四周盤旋向上的無數斷牆碎片，段青也跟着出聲提醒道：“越過了那個空間禁制的界限，重力就是向下的了，我們現在所面朝的上方，應該也直指着這個世界的地心。”

    “與當初的神山內部很像呢。”

    雙手擺在胸前比了個奇異的手勢，段青朝着芙蕾雅所在的方向笑道，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所包裹的後者隨後也迴應了一個難以察覺的笑容，火光照映之下的那張板起的面龐也再度轉向了夢竹：“看來這個新來的小家夥不怎麼‘專業’呢，帶着她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可能？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愚者冒險團的團長！”指着夢竹的臉大聲宣告着，段青的話語裏也帶上了幾分自豪的感覺：“別的我不敢說，但在‘冒險經歷’這一條上，這個大陸裏的其他冒險團應該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位吧？”

    “愚者冒險團？愚者……愚者……”咀嚼了兩遍這個名字，芙蕾雅的表情似乎也跟着某種記憶的復甦而變得和緩了起來：“我好像記得這個名字，在翡翠之森……還有後來……”

    “夢竹小姐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相信一定可以在冒險中幫到我們的。”暗語凝蘭也適時地幫夢竹說起了話：“她的目的和訴求與其他冒險者不同，至少不是什麼壞人，對嗎？”

    “當然。”

    用肯定的語氣迴應着暗語凝蘭之後遞過來的確認眼神，段青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雖然這傢伙已經有日子沒回自由大陸了，現在回去的話，恐怕連自己人都不認識她了吧！哈哈哈哈哈！”

    “你，你閉嘴。”鼓着腮幫子將對方的手拍打開來，小姑娘此時的複雜表情中也帶上幾分被猜中之後的不甘：“雖然我確實回去過了，而且……”

    “而且什麼？”望着金髮的矮小身影欲言又止的表情，段青揉着自己被拍打開來的手掌繼續大笑着：“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啊？不要擔心，我看你在這邊不也混得挺好的嘛，不僅沒有死回去，而且還訓練出了一整支精銳草原部族戰士團隊——之前與語殤的那場戰鬥裏發生的情況，可是連江湖那樣的大行會都羨慕不來的呢。”

    “柯爾格他們才不是什麼——不是什麼普通人！他們都是很強大的戰士和朋友！”瞪着眼睛大聲辯駁着，夢竹隨後望着段青滿含笑意的眼睛再度縮起了自己的嘴巴：“總，總之先不要提我的事了啦！”

    “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

    順着小姑娘的話音，幾個人重新將目光望向了這個黑暗世界的左右，帶着詭異氣息的黑色太陽此時也像是居高臨下的眼睛一般，直直地盯視着正在逐漸被真空空間包圍的幾個人的臉：“——總之先佈置紫羅蘭之眼吧。”

    “按部就班？我倒是不會阻止你，但你的魔法導師恐怕也無法將自己的觸角伸到這裏來呢。”

    “別忘了她已經在神山內部修研了一段時間，該瞭解的應該都瞭解得差不多了。”

    伸手嘗試着勾勒了幾筆紫色的虛線，段青與芙蕾雅之間的交流也開始變得越來越低沉：“這裏的情況和條件至少差不多，她的能力應該也在這裏行得通吧。”

    “反正我反對沒有確定安全的嘗試。”他一邊開始伸手劃出已經練習了千百遍的符文線條，一邊用提醒的話音攔住了熊熊燃燒的火焰般身影：“我明白你此時的心情和強烈的意願，任何大魔法師都無法抗拒這份‘真理’的誘惑，不過請相信我。”

    “根據以往的經驗，越是到了這種關鍵的時刻，越是需要小心謹慎呢。”

    紫色的符文在空中閃躍着瑩瑩的光輝，彷彿爲死寂的宇宙內部空間帶來了幾分活力，其他幾名被映照出紫色面龐的衆人隨後也跟着出了一口氣，那緊繃的神情與動作也跟着符文魔法的成功而放下了少許：“……看來真的管用呢。”

    “那凝蘭接着去探查一下邊境地帶吧，至少可以確定一下我們還有多少時限。”

    “我會待在原地，繼續幫你穩定魔力的運轉，畢竟這些符文魔法的原理，我現在也多多少少懂了一些……唔，這個符文是不是畫偏了？”

    “放心，只要形狀沒有錯誤，該發揮的效果一樣可以發揮出來……哎哎哎別動別動！這樣真的會歪掉的！”

    “……”

    望着其餘幾個人各自開始忙碌的景象，待在原地的夢竹一時間再度變得迷惘了起來，她望着自己面前不斷冒出的那一個個費解的符文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將視線望向了四周的黑暗深處當中。輕盈的腳步隨後也跟着她的移動而接近到了暗語凝蘭先前所描述的那片安全區域的邊緣附近，原本映入眼中的那些廢墟的模糊輪廓也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各式各樣不明用途的設施碎片此時也伴隨着她搜索的動作，一點一滴地呈現在了那些亂磚碎瓦之間：“這些是……”

    “是曾經留在這裏的人所使用的東西吧。”

    輕巧的聲音隨後顯現在了她的耳邊，屬於暗語凝蘭的聲音也跟着一陣無聲的風動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收起了武器的她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身前，然後衝着蹲伏在地的小姑娘露出了慣有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