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 交涉

    似乎對這個地方顯得熟悉而親切，已然沒入大廳當中的神祕黑影用迅速無聲的步伐融入了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潮內，無數魔法傳送的光芒此時也隨着無數玩家與NPC出入於傳送門的身影而在這座翡翠大廳中閃耀，將原本就顯得簡約而清透的大廳倒映得更瑰麗了幾分。默默地觀察了一陣這片紛鬧的景象，孤零零站在大門旁邊的黑影最後轉身走向了一旁牆角外沿的夾層樓梯，看上去無人問津的樓梯通道間原本充斥的黑暗隨後也被這道人影的腳步所充斥，很快就將其送到了翡翠大廳上方的一座空蕩蕩的圓形客廳內：“……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沒錯，就算是我們立下了規矩，只要有冒險者存在，這個地方也早晚會被你們這些不擅長守規矩的傢伙們闖進來吧。”蒼老的聲音隨後響起在這道人影的左右，呈現在廳室正中央的一張老舊的躺椅上隨後也顯現出了一道籠罩在老舊魔法袍之下的蒼老身影：“所以我們法師議會對這裏進行了隱藏處理，只是毫無魔法技藝可言的幾個障眼法術，在需要的時候自會解開——簡單，卻有效。”

    “……您就是費爾南多·維金斯閣下吧。”微微地點了點自己的頭，道出對方名諱的黑影也緩緩地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兜帽：“幸會，法師議會的主人。”

    “‘主人’這個詞彙，往往用於可以支配衆多擁有物的擁有者，現在的我明顯不適合這樣的描述。”手中彷彿在把玩着什麼，躺在躺椅中間垂垂老矣的維金斯十指間此時也在微微地動作着：“我只是法師議會中資歷較老、等級較高的其中一名魔法師成員，現在也作爲臨淵斷水曾經的魔法導師兼鍊金導師坐在這裏，除此以外再無其他了。”

    “這就已經足夠。”

    顯現在兜帽之下的白色髮絲在空中反射着同樣深沉的翡翠顏色，名爲雪靈幻冰的女子也跟着顯露出了同樣平靜的一張臉：“感謝您在最初的時候對他的照顧，沒有您的悉心培養和保護，他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他現在的魔法體系，幾乎就是以紫羅蘭領域的符文魔法爲支撐，輔以鍊金術的混合創造而形成的獨立體系吧。”搖了搖自己的頭，大廳中已然只剩一人的維金斯隨後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這已經與我最初的教導沒有什麼關係了，也與法師議會的理念大相徑庭。”

    “您與紫羅蘭之主的關係似乎不是那麼好。”站在昏沉的角落裏沒有其他多餘的行動，雪靈幻冰只是定定地看着對方：“果然是因爲‘虛空’的存在麼？”

    “這種隔閡其實不算什麼，畢竟……你也進入過泰倫之塔，知曉我們法師議會的命理和過往，虛空能量這種東西，在過去的無數法師議會的先輩們眼中並不是無法觸碰和研究的。”老人用淡然的目光回望着雪靈幻冰的眼睛：“問題的關鍵在於選擇——薇爾莉特選擇了一條與我們不同的道路，所以我們才會分道揚鑣。”

    “不同的道路？”雪靈幻冰再度響起的平靜聲音中也摻雜上了幾分疑惑：“什麼不同的道路？”

    “就是‘起’與‘終’的區別。”微闔着自己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的維金斯也重新收回了目光：“爲了解決元素的危機，法師議會一直以來的理念就是重啓自由大陸上曾經被魔法帝國封印的四大元素之泉，只要從源頭上得到補充，大陸上愈發稀薄的元素能量應該也會得以恢復。”

    “而薇爾莉特的想法與我們不同，她更傾向於研究和利用虛空，通過解決‘元素的終點’以反哺我們的世界。”說到這裏的老人不由自主地失笑出聲：“呵，多麼可笑的想法。”

    “這不是很好的想法嗎？”雪靈幻冰的神情卻是因爲對方解釋的出現而變得更精神了幾分：“如果光與暗兩種對立的存在可以得到統一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

    聲音乾脆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維金斯的雙眼終究還是完全閉上了：“別說是古魔法帝國，就算是古冒險時代的那些神明，也從未打破過這條規則——虛空是吞噬一切的存在，無論是使用任何法則加以僞裝，它們依然會將所有遇到的能量吞噬、消解。”

    “這是世界最底層的法則，是這個世界與生俱來的根源。”維金斯閉着雙眼的模樣看上去就像一位即將睡去的垂垂老者：“雖然不知道現在的她是什麼想法，但當初的薇爾莉特依舊對自己可以研究出一條道路的想法堅信不疑，對此我只能表示非常遺憾。”

    “所以法師議會合力將她除名了？”雪靈幻冰順着對方的介紹繼續說了下去：“在她在坦桑城建立自己的法師塔，並自稱紫羅蘭之主之前？你們沒有繼續宣揚她的邪惡，並將她徹底扼殺嗎？”

    “我們沒有那樣的意願，畢竟她也沒有出手破壞我們追求元素之泉、復興魔法世界的理念。”維金斯的嘴角微微扯出了一絲弧度：“當然，最重要的理由是：我們沒有那樣的力量。”

    “不得不承認，這位來自芙蕾帝國、擁有着芙蕾大帝血脈的公主殿下，的確在魔法的造詣上難以超越。”

    翡翠大廳的弧形穹頂照亮了一瞬間，將老人與雪靈幻冰之間的昏暗徹底驅散了，白髮的女子擡頭望着呈現在這其中的光芒，半晌之後才辨認出了那些光芒組合而成的影響：“這是——浮空城？”

    “前往風之大陸的那些法師議會成員們，還是有好好履行自己的職責呢。”指着魔法影像中正在興建的浮空島以及背景中熟悉無比的廢鐵山巒，再度開口出聲的老人露出了幾絲微笑：“當然，這不是我們想要實現的主要目的，我們派員前往‘另一側’，主要還是爲了給你們提供足夠的幫助。”

    “感謝七人議會的決議，以及爲我們帶來的支援。”回想着先前在神山上發生的種種和幾場遭遇戰的戰火，雪靈幻冰再度撫胸低下了頭：“單靠我和我的同伴們，多半是無法完全擋住他們的吧。”

    “不必如此，對抗魔法帝國和他們背後的虛空本就是我們法師議會的職責之一，我在七人議會的討論也用過這樣的理由來規勸其他人——我們也不希望曾經與虛空有所勾連的薇爾莉特，因爲我們的種種表現和選擇而再度站在他們那一邊。”維金斯的枯瘦手指在空中來回比劃着：“至於你……”

    “法師議會確實考慮過你的所作所爲。”

    視線重新落回到了雪靈幻冰的身上，維金斯一直以來的平靜目光似乎也因爲話題的轉變而有了一絲絲的波動：“雖然你也是曾經站在另一邊的人，但你似乎也用之後的一系列舉動證明了自己的立場，包括現在——聽我的那位傻傻的學徒說，你現在是他的團長，是吧？”

    “是的。”面色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雪靈幻冰原本蒼白的面容上也多出了幾分激動的潮紅：“而，而且……我，我現在也是……”

    “不必說了，我明白了。”似乎從對方的這份反常的情緒波動中覺察出了什麼，維金斯那蒼老的神情也逐漸隨着綻放的笑容而皺結在了一起：“現在想來也是，若不是存在着更爲強烈的內在理由，你也不必在天空之城那一戰之後爆發出如此強大的仇恨驅動，變成屠戮的化身吧。”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似乎不想提起這段過往，雪靈幻冰迅速地冷靜了下來：“那麼我這一次前來——”

    “啊，我知道。”

    倒映在空中的魔法實時影像頃刻間消失了，躺椅上的老人也重新籠罩回了翠綠色的昏暗之內：“在你到來之前，薇爾莉特就已經在這裏與我們交涉過這件事，她的態度可比你強硬得多，雖然已我們七人議會現在的狀態，她的那些過分的要求我們也無法答應就是了。”

    “不過爲了我曾經的那個不肖徒弟，以及從中可能看到的未來，我個人不會反對你們的計劃。”昏暗中的躺椅上，老人再度用充滿了神光的雙眼回望着雪靈幻冰的方向：“當然，承諾你們可以在這座城市裏爲所欲爲，自然也是需要一部分代價的，或者說……用報酬來形容，你們會更容易接受？”

    “現在的我說這句話可能有些不太合適，不過我還是要說：發現和奪取這座城市，段青……咳咳，臨淵斷水是功不可沒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雪靈幻冰也跟着換上了一副談判的姿態：“我認爲在這一點上，我們應當得到足夠的禮遇和尊重。”

    “那些禮遇和尊重都給了愚者冒險團，既然是已經許諾出去的東西，自然也不可能許諾第二遍。”維金斯蒼老的手臂在空中隨意地揮了揮：“又或者——你們願意承擔那個冒險團現在的一切，包括他們丟在這裏的爛攤子，以及所有在公國犯下的罪名？”

    “……看來在過去的這段時間，也有不少冒險者團隊前來洽談過這件事吧。”

    望着老人熟稔無比的模樣，雪靈幻冰嘆息着將自己原本想說的話收了起來：“不過即便是不考慮這些，青靈冒險團也不會吞併愚者冒險團的，就算我和臨淵斷水點頭答應，那個倔強的小家夥多半也不會答應……好吧。”

    “如果不考慮這個條件的話，我們能在這座城市裏獲取多大的權限？”低頭思忖了一陣，白髮的女劍士按着自己的腰側低聲問道：“我可以獲得你們的庇護嗎？”

    “法師議會原本就不是那麼團結和緊密的組織。”再度搖了搖自己的頭，維金斯一開始回答的內容也讓雪靈幻冰頗爲失望：“想要獲取支持，你需要說服的可不止我自己，這座城市的其他大魔法師，甚至是這座城市的管理者，都在相當程度上擁有着自由的意志。”

    “不過站在個人的角度，我倒是有一些小小的‘建議’提供給你們。”說到這裏的老人嘴角再度帶起了一絲奇異的微笑：“我知道你現在沒有時間像其他冒險者那樣，一個一個地去打聽他們的喜好和需求，博取他們的信任和尊重，一些對整個天空之城、乃至對整個大陸都有益處的舉動和成就，或許是更爲迅捷和有力的選擇。”

    “……這種任務實在是太困難了。”望着對方沉默了片刻，雪靈幻冰原本沉穩無比的目光裏也多出了幾分疑惑：“而且也非常難以獲取——您有合適的推薦嗎？”

    “當然有，我們手頭上現在就有一個最大的任務，需要你們的鼎力相助。”維金斯滿帶皺紋的笑容也開始逐漸擴散：“這個任務也與你們現在手頭上掌握的元素之泉息息相關。”

    “你想要元素之泉？不可能不可能。”雪靈幻冰急急搖頭：“薇爾莉特肯定不會答應。”

    “你們誤會了，我指的息息相關可不是這個。”維金斯不厭其煩地繼續解釋道：“既然你們找到並打開了其中一座元素之泉的封印，想必你們也已經積累了足夠的冒險經驗才對。”

    “何不去這個大陸上的其他角落，尋找並解開剩下的那些元素之泉的封印呢？”

    自進入這座大廳談判以來第一次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雪靈幻冰半晌都沒有再度開口，而躺坐在椅中的老人似乎也料到了對方的這種反應，所以也只是靜靜地躺着等待對方的回答：“你……可是我們……”

    “七人議會中的其他成員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外遊歷，其中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尋找元素之泉的存在。”維金斯繼續添油加醋：“任務的情報來源不需要你們憂心，我們也會派員配合你們的行動，只要你們能夠按照你們在那座神山上處理的經驗，繼續處理其他的那些元素之泉就好。”

    “放眼整座大陸，恐怕只有你們最適合這個任務了吧？”說到這裏的老人衝着白髮女劍士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當然，你們或許對需要在這上面付出的精力抱有疑慮，那我就再給你們一些附加說明好了。”

    “那些元素之泉所在的場地環境，或許也很適合你們現在的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