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 暗進

    “你們聽說了嗎，呼蘭山那邊最近好像出現了異變。”

    “異變？什麼異變？難道又有大型區域任務要出現了？”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那個本事，我也是剛剛有事情想要下線，結果在網上看到的……你要幹嘛？你不會現在就想動身去星風平原吧？那邊的路還沒有開出來呢。”

    “沒有路又怎麼樣？就是因爲老坐在酒館裏面待着，所以我們才一直只能當無良散兵啊！難道你們也想變成愚者冒險團那種擺爛行會嗎？跟我走！”

    由段青一行人所推動的世界進程的改變，似乎並不只是引起薇爾莉特一個人的注意，來自玩家陣營一方的信息流轉也在這個大賽將開的特殊時期彰顯出了極致的效率，很快便將這一變化用各自的方式傳遍了大江南北。藉由先前的一系列發生在自由世界裏的事件中積累出了自己的經驗總結，許多玩家也將能量涌動類的異變看作是大型劇情活動發生的標誌，曾經得益於這類事件影響與變化的行會組織們更是早早地將這種徵兆充當起了衝鋒的號角，第一時間帶着無數玩家殺入戰場，希望可以在劇情和故事沒有結束之前參與其中。

    當然，也有許多玩家自認爲自己無法得到這種美夢般的機緣，所以他們多半都會選擇駐足觀看，或者將這類消息的傳播當做是閒暇無事之時的談資。

    “聽說過沒有？剛纔的那幾個人——”

    “你說小羊駝和鬼面他們？我知道那件事，自由之城的西南方向又搞出了一場動靜，不過聲勢沒有之前在無盡之橋的時候更大就是了……嘁，我可不像他們，天天想做白日夢！那種東西怎麼可能輪得到我們這些普通玩家？縱觀自由世界開服以來的各種發展史，大型劇情的推動從來都沒缺少過那些行會俱樂部的影子！我們這些人怎麼可能被允許分一杯羹呢？”

    “可是先前發生在這座城市前後的一系列事件，傳說不都是‘他’一個人做下的麼？最近傳聞想要重出江湖了，聽說也沒有加入任何的行會……”

    “那個男人能是我們比的麼？他一個人就能頂一個俱樂部！我要是有他那樣的實力，我隨便走到哪個地方都能撿到寶！‘強者自強’這種話，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又是一個天吹。

    心中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這句話，一名坐在這家酒館裏的黑衣人影默默地低了低自己的頭，彎曲的嘴角隨後也在四周接續覆蓋上來的嘈雜聲中隱沒到了遮掩的陰影之內，想要儘量不惹人注目的動作卻是被吧檯對面迎笑有加的酒保破壞了少許：“那個……這位客人，您還沒有決定好要喝什麼嗎？”

    “……”

    依舊沒有打算出聲說話，拉扯着兜帽內沿的黑影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無數杯盞中的一盞，望了一眼那個方向的酒保隨後也有些恍悟地點了點頭，準備的動作也轉身消失在了吧檯的後方。四周的動靜隨着這抹異常的消失而重新恢復了以往的模樣，坐在附近的幾名玩家和酒客們也紛紛將自己的目光轉移到了各自的位置，那原本顯得有些懷疑的目光也隨着那道人影頭頂上方絲毫沒有呈現出任何ID與名字的結果，盡數消失在了他們彼此之間的低聲交談當中：“算了，又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神祕傢伙。”

    “原來的時候還有人專門蹲在酒館裏守這樣的神祕人來着，那些人叫什麼來着？碰瓷黨？反正就是職業碰瓷NPC，用盡各種方法想要搞出隱藏任務的人。”

    “上次被投訴到法師議會之後，這座城市已經沒有那樣的人啦，不然聲望要是被搞到了負數，誰受得了無法登上天空之城的罪？”

    “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跑過去投訴的，雖然我們不會騷擾這些NPC，但我們還是需要從他們口中打探消息的啊，不然要這個酒館還有什麼用？”

    “你可以去自由之城打聽，反正各地的魔法傳送陣現在都已經建立，一瞬間就可以到了，只不過能不能在那個城市的酒館打聽到消息，還得看你的本事。”

    “我要是能在那裏混的下來，我還跑到這座小城市裏作甚？那座城市裏的牛鬼蛇神可比這邊多得多了！前些陣子雪靈幻冰不是在城主府上大擺擂臺嗎，換老子去老子可不敢。”

    “說起那事，聽說擂臺已經被拆掉了，好像是有人沒守規矩，趁着沒人發現的時候偷襲了雪靈幻冰，負責維持秩序的天下第二大爲光火，而事主則是留下了最後一封挑戰信，然後就此消失不見。”

    “跟上次一樣，這一次她也錄了一段魔法視頻，你要不要去網上看看？”

    如何將自由世界裏魔法錄製的影像轉移到現實世界的網絡上——在雪靈幻冰挑起的這次全服挑戰沒有傳開之前，這個問題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在衆人的胃口被“她究竟想做什麼？她究竟能撐多久？”等輿論炒起的噱頭徹底吊起之餘，才有人發現了這個自由世界開服以來長久未曾解決過的技術問題。不過沒等那些資深的玩家和職業大神研究出其中的奧祕，以傲視羣雄的姿態擊敗無數挑戰者的雪靈幻冰就以一場未敗的姿態就此離開了，只留下了無數人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離開的猜疑，以及對她所留下的最後訊息的打探——圍坐在酒館另一個角落裏的數名玩家觥籌交錯的景象中，其中一名剛剛上線的玩家此時也正在興高采烈地描述着什麼，他一邊被灌着酒，一邊享受着將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公布於世的時候所特有的敬仰目光。然而還沒等他完全描述完第二份魔法影像的詳細內容，來自酒桌對面的另外一名頭戴鐵盔的玩家就帶着不屑的冷哼打斷了這場高談闊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出於對方使用此種方法獲得關注的不屑，還是出於對方此時正在被自己身旁的女友玩家瞪大了眼睛注視着的嫉妒：“少在那裏吹牛了！我看是那個女人最後一場吃了敗仗，所以才灰溜溜地下場了吧！”

    “最後的結果可是得到了天下第二官宣證實的，難道你要質疑天下第二的權威？”被別人用這樣的語氣打斷了裝X的過程，正在講話的那名玩家自然也是憋紅了臉：“況且要是真的有人戰勝了‘400連勝’的那名女子，他爲什麼到現在都沒有露面大肆宣揚，而是一直隱藏自己的身份呢？”

    “是三百八十三名，不是四百。”被自家女友用埋怨的目光注視，頭頂鐵盔的男子糾正對方數字的語氣也變得更加生硬了：“沒有公佈名字的問題還不簡單？怕自己丟人唄！無論是那個雪靈幻冰和天下第二的人都想要炒作這次的事件，有人出面破壞了此次擂臺，他們肯定是最不爽的人了吧！刻意掩藏真相自然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先不說你瞎編的這套理由通不通得過在場那些玩家的法眼——居然敢說出這種話，你不會是跟天下第二有仇吧？不怕他們追殺過來嗎？”

    “怕什麼？這裏可是天空之城！就算是行會裏也是維扎德說了算！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維扎德的人跟天下第二的人對付過，維扎德做事，天下第二的人什麼時候敢說三道四過？”

    “天下第二和維扎德跟你這種三腳貓又有什麼關係了？而且雪靈幻冰最後留下的挑戰信肯定是真的吧？我可從來沒聽過漆黑的魔女什麼時候加入過其他行會，她那種人也不可能加入別人才對……”

    “沒錯沒錯，雪靈幻冰那樣的女英雄才不會屈尊人下呢！阿醒你一定是搞錯了！”

    “你閉嘴！她肯定不是吃了癟就是遭了重！不然爲什麼不接着打下去，而是留下這樣的一封信，信裏面還特意提到要換一個地方？”

    “……客人。”

    驟然響起在耳邊的聲音打斷了傾聽的意念，坐在吧檯邊緣的那道黑影陡然擡起了頭，入目中的酒保此刻也已經帶上了滿臉的笑意，將一杯散發着絲絲寒氣的湛藍色雞尾酒推到了面前：“您點的‘冰結之夜’。”

    “……謝謝。”

    自來到此地以後第一次開口出聲，黑影發出了低沉而又充滿魅力的女性聲音：“這是小費。”

    “客人真是大方。”沒有過於糾結對方的身份和性別，笑眯眯的酒保伸手將黑影遞出的錢袋熟練地收了起來：“在天空之城，大部分雞尾酒的製作過程中都摻雜了魔法的力量，所以這杯酒的溫度較低，希望這位客人不要介意。”

    “我知道。”點了點頭作爲迴應，黑影微微擡頭的兜帽之下隱隱散出了幾絲髮梢的銀光：“在自由之城的時候，沒有酒保會特意解釋這些，看來你們這裏的人確實很有禮貌呢。”

    “客人是來自自由之城的嗎？”已然司空見慣於對方的這種評價，擺好了迎客姿勢的酒保依舊維持着自己臉上的笑容：“自由之城的氣氛與我們這裏的氣氛確實不太相同，希望這裏的友善可以讓您更加喜歡。”

    “友善？”回頭望了一眼還在那個角落裏爭論的兩批玩家，黑影用優雅的手勢捏過了自己面前的高腳酒杯：“或許吧，不過是各自有各自的好處就是了。”

    “看來這位客人也經歷過很多事。”酒保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最近這裏的冒險者都在討論這幾個話題，屬於這位‘雪靈幻冰’小姐的話題尤爲激烈，然而並不是所有知曉這個消息的冒險者，都會對這個消息的出現感到高興和好奇。”

    “……”

    重新陷入了沉默，被遮擋在兜帽之下的人影只是默默地啜飲着冰涼的酒液，直到越來越多的人出入酒館的左右，酒保將自己的笑容面向一名新顧客的時候，她才靜靜地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看來這一次又被他猜對了。”

    凌於雲端之上的天空之城此時也正沐浴在夜間的月光之下，點綴在夜空中的繁星與皎潔的明月此時也在這座燈火通明的城市上方蓋上了一層朦朧的輪廓，依舊扯着兜帽的神祕黑影用這樣的方式抵禦着不時吹過這座城市上方的強風，半晌之後才帶着自己的自言自語向着城市的中心緩步走去：“偏偏要我去人口最爲密集的地方……生怕我被別人發現得晚麼？”

    “喂喂，喂喂，能聽到嗎？”她的懷中隨後也響起了一陣低沉的嗡鳴聲：“我這邊已經結束了，正在前往下一個區域——你那邊呢？”

    “也正在前往下一個區域。”

    說出了與對方相同的話，神祕的黑影緩步行走在這片天空之城最近翻新修葺的古典街巷左右：“這裏表面上和平得很，所以應該會比自由之城的時候順利得多。”

    “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還是抓緊時間繼續佈置吧。”懷中的聲音似乎也回答得比較匆忙：“我那位便宜導師應該也得到了我這邊結束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現在跟我的另一位導師談得怎麼樣了——你該不會已經見到他了吧？”

    “怎麼可能，你都不讓人稍微休息一下的嗎？”

    半生氣半無奈地說出了這句話，神祕黑影的嘴角卻是再度浮現出一抹笑意：“不過我覺得即便是見到了他，計劃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進展吧。”

    “我都已經說過了，只要報上我的名字就行。”通訊另一頭的聲音聽上去顯得自信了許多：“就算我這個不肖徒弟一萬年都沒有回去看望過他，他也應該會把我身上的聲望和友好度暫時算在你身上的，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讓我的那個便宜導師幫忙說一說。”

    “你確定不會起到反效果？”黑影回答的聲音裏明顯帶上了幾分無奈的笑：“就算不考慮他們兩個之間的競爭關係，如果我理解的身份和地位都沒有錯的話，他們兩個之間過去本身就應該有幾分仇怨吧？”

    “那點小事算不了什麼，尤其是在這種關鍵時期，況且紫羅蘭之主可比魔法師之主精明得多，不信你可以——”

    “好了好了，不聽你貧嘴了。”

    聲音隨意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緩慢踱步的黑影最終停在了靠近城市中央廣場附近的那座瑰麗的翡翠大廳門口。

    “我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