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7 影現

    由先前的毒霧與最後的戰鬥結果所造成的議論一瞬間就被眼前的氣勢鎮壓過去了，那還未打掃清理乾淨的戰場上空也迴盪着山呼海嘯一樣的歡呼聲音，攢動的人頭與舉起的手臂也隨着氣氛的瞬間升高，佔領了這片演武場周圍的每一個角落。影影綽綽的一道道身體的輪廓也開始隨着這些人影各自期待的目光而開始出現在演武場的其中一邊，承受着這份歡呼聲與期待視線的他們此時也將代表着壯祀族的旗幟緩緩地立了起來，而其他與段青一樣沒有什麼“壯祀族成分”的中立部族觀戰者們，也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轉移到了這片即將開始的戰場另一邊：“他們的對手是誰？”

    “還沒有到時間吧，不然報幕的那個司儀早就扯着嗓子開始說了，先前的那幾句話，大概也只是用來炒熱氣氛的而已。”同樣注視着那個方向，尋找了片刻的雪靈幻冰隨後也一臉無奈地收起了自己的毫無收穫的目光：“不過……我莫名地有種感覺，他們的對手也一定是我們所熟悉的人物。”

    “這片草原上的大部族我們幾乎都面見了一遍，你的這種形容可沒有什麼說明力。”於是段青也只好搖了搖自己的頭：“倒是壯祀族身爲東道主的優勢發揮了個淋漓盡致，你聽聽這歡呼的聲音，好像比我們之前聽過的任何一場比賽的聲音都要大。”

    “而且這還是還沒有開打的情況下。”雪靈幻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嘁，真是有自信啊，搞得好像他們早就已經獲得了勝利一樣。”

    “要不我們兩個也猜一猜？”

    突兀地說出了這一句話，段青那饒有興趣的表情也隨着他轉過的頭而顯露在了雪靈幻冰的側前方：“或者說賭一賭？試一試你的感覺還有沒有那麼準確？”

    “……你又在打着什麼鬼主意了吧？”斜着眼睛望着對方那張頗爲可惡的臉，雪靈幻冰隨後也漸漸地豎起了自己的眉毛：“猜對了或者猜錯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麼？”

    “這個好說，電影和動漫裏經常有這樣的情節。”段青豎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輸的人可以隨便答應贏的人任何的條件——你看，到時候我可以聽憑你隨意處置，這個賭注誘不誘人？”

    “然後我輸了的話就聽憑你處置……呵，怎麼想都是我吃虧呢。”輕輕拂着自己的頭髮，雪靈幻冰發出了一聲嘆息：“你就那麼相信我的感覺？我自己都不怎麼相信我自己呢。”

    “就當做是閒着無聊隨便猜一猜好了。”不動聲色地環視觀察着這裏的周圍，段青摸着鼻子將自己的表情遮擋起了少許：“要是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猜壯祀族啊，我們又沒有賠率這一說。”

    “正常人都會選擇勝率較大的一方，不是麼？”閉着眼睛擺出了滿不在乎的表情，雪靈幻冰也跟着點了點自己的頭：“你打算選壯祀族了？無論他們的對手是誰？”

    “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第一次出場比賽，但他們顯然還保持着勝利的必然性。”段青指了指前方的場地中心：“所以——”

    “你覺得還有什麼理由和可能出現的對手，會吸引那個雅祀族長親自下場督戰呢？”

    順着這位灰袍的魔法師伸出的手指，雪靈幻冰隨後也注意到了代表着壯祀族那一方的陣地顯現在前的那名族長的身影，依舊顯現的無比年輕的那張面龐周圍此時也被厚厚的頭盔鎧甲與華麗的金屬紋路所包圍，那直視着前方的一雙視線也變得威風凜凜了許多。來自演武場四周的山呼海嘯隨後也伴着這名族長的出現而再度上升了兩個臺階，震耳欲聾的聲音也在這一瞬間蓋過了草海上空的風浪，但徐徐走出了己方陣地、站在最前方人羣正中間的雅祀卻是沒有顯露出絲毫振奮或者得意的表情，反倒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們所面對的戰場對面：“——停下。”

    山呼海嘯的聲音一瞬間停止了，屬於這一草原部族的嚴行令止與雅祀的統治力也在這一瞬間顯露出了冰山的一隅，舉起了手臂完成了示意動作的這名年輕的族長卻是輕輕拉開了自己戰盔上琳琅滿目的金屬裝飾，同時動作緩慢地按住了自己腰畔的長劍劍柄：“儘管我認爲這有失公允，但先前墨蘭族的其中一句話我還是非常認可的。”

    “那就是你們這些偏要在這個時候跑來參加大會的部族，在實力上確實與我們有所差距。”似乎是將自己的氣力鼓足到了最大，他朗聲說出的這些話也在演武場四周的每一個角落裏清晰地迴盪：“無謂的戰鬥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沒有任何好處，壯祀族也不願意在這樣的戰鬥裏浪費過多的有生力量。”

    “所以我們會向墨蘭族一樣，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四周的觀衆羣裏漸漸響起了低聲議論裏，他面色嚴肅地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話：“你們可願意束手投降？”

    “那什族。”

    最後的這道聲音裏提及到的名字成功地引起了場間更大的騷亂，站在四周或站或坐的觀戰者們也開始將越來越多的視線投注到了賽場的另一邊，然而那本應出現在那個方向的比賽對手，此時卻同樣出乎段青預料之外地沒有立刻迴應並走出演武場搭建的木架陰影中：“還真是那什族……這兩個部族的戰鬥怎麼總是挨在一起啊？”

    “這還不好說，黑幕唄。”一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坐在一旁同樣豎起了耳朵的的雪靈幻冰隨後則是略微豎了豎自己的眉毛：“不過能夠闖到這個輪次的人，總不會有弱者存在的吧。”

    “沒錯，按照之前我們拿到手的情報，這個部族也是一路踩着各種各樣對手的屍體走過來的。”抱着雙臂的段青同意似的點頭回答道：“至於他們爲什麼可以走得這麼遠，又爲什麼令壯祀族與雅祀如此擔憂——”

    “你應該也知道原因，不是麼？”

    賽場四周的低聲議論所造成的嗡鳴在下一刻驟然停止了，與之相伴的還有那各路聚集到對面陣地盡頭的一道道顯現出陰影黑暗的人影輪廓，先是如同野獸般嗜血的一雙雙泛紅的眼睛，然後又是逐漸顯現在陽光之下的一條條虯結的手臂與四肢：“……呼。”

    “投降？認輸？”

    並非走出黑暗的這羣如同野獸一般的人影中的任何一個，來自出場那什族族羣後方的一道陰惻惻的聲音終於對雅祀先前的勸降行爲作出了應有的迴應：“這種字眼若是在我們部族裏存在，我們也不會在今天這個時刻站在你們面前。”

    “我也算是稍微調查了一下你們先前的那幾場戰鬥的情況——這對我們壯祀族來說易如反掌。”早就料到了對方會做出這樣的迴應，雅祀聲音低沉地回答出聲：“你們使用了非同尋常的戰鬥方式來爭取到了你們的每一場勝利，並且付出了同樣令人沉默的代價。”

    “作爲草原中部族的其中一員，我也無意對你們的這種戰鬥方式給予任何偏頗的評論。”四周再度變得無比安靜的氣氛中，雅祀向着前方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我只想強調一點：既然你們一次次的用部族成員的性命往上爬，你們的部族成員一定也已經損失嚴重了吧？”

    “戰至這種時候，你們還有足夠的參戰力量嗎？”

    他向着自己身後並排站立在一起的無數壯祀族戰士示意了一下，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依舊還在緩慢走出黑暗的那什族戰士們卻是並未停下各自前進的腳步，那來自後方陰影裏的陰惻聲音也並未被雅祀的這句話所震懾：“哦，偉大的壯祀族的族長，居然在替我們那什族擔憂，我應該是感到高興，還是應該感到遺憾？”

    “那什族的族人數量，在我們壯祀族的情報中也有一個基礎的記錄。”依舊保持着笑容的雅祀聲音也開始變得越來越自信：“再考慮到你們到現在爲止已經參加的所有決鬥儀式，以及在決鬥儀式裏出現的傷亡……就算你們部族裏的所有男女老少齊上陣，你們的人口也已經減少了將近一半以上了吧？”

    “已經失去了這麼多的人口，難道你們的族人沒有對你們族長的決斷產生絲毫的微詞嗎？”這位一直手按着劍柄的壯祀族族長向前邁出了一步：“你們的族人……難道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生命的卑賤？”

    “哼，哼哈哈哈哈！”回答他的則是來自黑暗中的一陣刺耳的大笑：“看來我們果真已經成爲了你們眼中擁有足夠份量的對手！連戰鬥都沒有開始，你們就已經開始使用攻心戰術了！”

    “這種程度的手段是阻止不了我們的！我們擺在這裏的不是生命的卑賤，而是生命的賭注！”

    就像是昭示着戰鬥開始的信號，來自這道聲音所引起的那什族前進腳步隨後也在一衆人等的眼中變得越來越快，那逐漸變得瘋狂而又躁動的眼神似乎也沒有任何想要等待司儀宣佈比賽開始的意思，很快就演化成爲一場瘋狂的衝鋒：“進攻！殺光他們！”

    “……有勇無謀的選擇，不過他們還是這麼做了。”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站在觀禮臺上的段青隨後也向着這一幕指去：“想必也一定有着什麼必勝的理由吧。”

    “他們有他們的做法，壯祀族自然也有壯祀族的準備。”搖了搖自己的頭，坐在一旁的雪靈幻冰也跟着示意了一下即將被淹沒的賽場另一面：“那個雅祀如此老謀深算，還在臺下準備了這麼久，一定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應對了。”

    “你看。”

    就像是迴應着雪靈幻冰的話，面對着這羣戰士無謀衝鋒景象的壯祀族也開始在雅祀再度舉起的手勢中有了各自的動作，擺開在這名年輕族長身後的一座巨大的弓箭手方陣隨後也在無數驚訝的呼聲中，將弓弦撥動的整齊聲音與同樣整齊劃一的號聲傳向了天際的左右：“曲射！目標正前！”

    “放！”

    宛如毀滅之雨的一支支箭矢隨後也在空中連接成爲一條條接連不斷的弧線，破空的聲音也在一瞬間刺破了原本混亂不堪的野獸般嘶吼，那奔跑向前的那什族戰士們隨後就這麼沒入到了箭雨的範圍，然後又在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中紛紛倒在了地上。彷彿對這些戰士悍不畏死的選擇絲毫不感到驚訝，冷眼望着這一幕景象的雅祀隨後也繼續指揮着己方戰士有序不紊地繼續着眼前的屠殺，一張由青色的光線所編制而成的巨網隨後也在悍不畏死的那什族即將衝破箭雨防線的前一刻，陡然出現在了這片戰場的正中央：“祀心網？什麼時候——”

    “他們一定是早就埋好了！就在這片演武場的地下！”

    “居然準備了這樣的大殺器！”

    “但是爲了那什族這樣的對手，動用了這種可以稱之爲卑鄙的手段……”

    “當然是值得的。”

    堅不可摧的巨網將那什族的戰士們團團圍困在原地的景象中，站在壯祀族陣地正中心的雅祀一臉平靜地擡起了自己的頭：“只要可以兵不血刃、將這羣瘋狗一樣的存在拒之到我們一族的門外，什麼方法我都會去嘗試，在我和我的族人們的性命面前，這一點名望的犧牲根本就不算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巨網所攔住的那什族戰士很快就在箭雨的持續攻擊中倒下了，親眼目睹着這一切的那道隱藏在黑暗中的聲音卻是笑得越來越大聲：“足以攔住獸潮級別衝擊的祀心網，現在卻用來坑殺我們的族人？應該被稱之爲瘋子的究竟是我們，還是你們？”

    “看哪，看哪！”血腥的氣息不斷彌散在演武場周圍的景象中，那陰惻惻的聲音開始隨着屍體的堆積而開始變得越來越響亮：“我們的戰士在神聖的決鬥中犧牲了一切！流盡了最後一滴鮮血！我們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甚至還被你們當成瘋子，怪物！當成連站起來的資格都不允許獲得的卑賤之人！”

    “神使大人！親眼看看這不公的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