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4 輝光

    風之大陸上的獸潮乃是聞名整個大陸的無數狂災中的一種，其毀滅之勢也被無數這個大陸上的草原族人口口相傳到了今天，傳聞這些黑潮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生靈塗炭，沒有任何部族可以在它們的面前倖免下來。歷史上的這股黑潮也曾經在大陸的各個方向和角落發生過許多次，它們的襲擊也讓無數曾經見過這道黑潮的族民們真正地認識到了傳說中的這份狂災的恐怖，不過即便是這份災難臨近到了現在，到了整個大陸真正強大的部族所屬的位置和地盤之時，這份恐怖似乎才真正地覆蓋到了這些自詡爲草原上最強的部族戰士的臉上。

    就像呼倫族曾經在大陸邊緣地區英勇奮戰的模樣從未發生過一般，這些草原族人的內心深處此時激發而出的恐懼也是非常顯而易見的。

    “是，是獸潮！無窮無盡的獸潮！”

    “獸潮來了！它們終於來了！”

    “可惡的呼倫族！他們果然沒有守得住這條風道，我們早該料到的！”

    “不要驚慌！不要後退！所有人，舉起你們手中的武器！”

    “看來呼倫族的存在本身在這片大陸上就是特例啊。”

    不斷地環視着四周還在變換着應戰的姿勢、雙腳的站立卻沒有之前那麼穩定的那些壯祀族的戰士們，段青不由自主地搖着頭低嘆出聲：“這些中央部族的心理素質明顯沒有呼倫族來得強呢。”

    “大概是養尊處優習慣了吧。”一旁的雪靈幻冰則是不屑地指了指這些人所組成的牆壁：“面對我們這些‘弱者’的時候氣勢還不錯，結果在獸潮面前害怕成了這幅模樣，一看就是——”

    “毫無防備。”代替說出了這樣的四個字，抱起雙臂的絮語流觴用淡然的話音繼續說道：“即便是再強的人，也會對未知的存在抱有潛意識的恐懼，這些傢伙既然現在顯得如此緊張無措，那就說明了他們根本沒有預見到過眼前這種情況的發生。”

    “他們從未預料到過我們的背後會有獸潮之災涌現。”

    震顫的感覺在身後漸漸臨近，彷彿比地平線還要寬廣的獸潮所形成的黑線隨後也在土船的正後方漸漸連接在了一起，覆蓋着翠綠色草地的這片奔涌的潮水緊接着也發出了各種各樣的吼叫與嘶鳴，似乎對自己眼前逐漸顯現出來的那道壯祀族的族人們所組成的人牆顯露出了各自的飢渴獠牙：“……好了。”

    “終於到了這一步——將我們置身於中央部族與獸潮的正中心。”

    擡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段青那遙遙遞出的視線彷彿也在跟着大地一起搖晃：“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保全性命，我們只能寄希望於雙方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既然中央部族這一邊露出了脆弱的一面，那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就變得顯而易見了。”

    “掉轉矛頭。”

    兩旁的三兩道氣勢一同升起的景象裏，這名灰袍的魔法師帶着一抹微笑轉過了頭：“準備阻攔獸潮吧。”

    “你有什麼辦法？”身上彷彿有紅光繚繞，雪靈幻冰歇斜着眼睛擡頭望了一眼段青的側臉：“或者說……薇爾莉特交給你了什麼辦法？”

    “對付中央部族的人或許麻煩一些，因爲他們畢竟是有智慧的人類。”

    手中彷彿有光芒正在閃耀，段青的雙臂在自己的胸前合抱在了一起：“但對付獸潮則不需要那麼麻煩，只需要一些障眼的戲法就足夠了。”

    “關鍵在於我們身後的人配不配合。”將同樣正在混亂不安的達韃族族人們穩定了下來，這位灰袍的魔法師不動聲色地向着自己的身後使着自己的眼色：“所以爲了引導這些傢伙，我們的戲要做得足夠有份量。”

    “你要幹什麼？”同樣泛起了藍光的絮語流觴挑着眉毛低聲問道：“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了，是用那個吧。”

    未等段青說出自己的回答，另一邊的雪靈幻冰臉上卻是顯露出了恍悟的神色：“這批獸潮就是曾經和呼倫族戰鬥過的獸潮，而曾經出現在它們面前、可以對它們造成威脅的力量裏面——”

    “大概也只有‘那種力量’可以起到作用才對。”

    無盡的光輝隨着雪靈幻冰聲音的落下與段青雙手的升起而向着兩旁逐漸展開，在土船的正上方顯現出了大片熾熱的金色光帶，明顯蘊含着華光流轉的這片光帶隨後也在段青的控制下漸漸升起，向着即將淹沒此處的黑色潮水所在的方向分散開來。似乎是受到了強光的照射影響，被這股光輝所照到的野獸們紛紛捂着眼睛急忙停下了自己奔騰的腳步，那緊急剎車的陣線也隨着以段青爲中心的兩道光芒向着周圍延伸的錐形光幕，一點點地擠壓形成在了這片平整草原的正前方：“——它們停下了！”

    “看哪！神蹟！是神蹟！”

    “這是神山的神光！他們，他們真的是神使的使者！”

    “神使來拯救我們了！我們，我們——”

    “來自風之大陸上的草原部族們。”

    偷偷地取出了另外一塊用來擴散聲音用的魔法石，屬於段青的聲音驟然揚起在了這片錐形光幕的最尖端：“我是臨淵斷水，神使娜狄·布倫希爾德·辛西婭的使徒和代表。”

    “我帶着神使的使命而來，帶着神使想要拯救你們的意志而來。”彷彿正在向着天空宣告着這些話，那高舉着雙手的灰袍身影擡起了自己的頭：“呼倫族所發生的的一切是這一場災難的開始，獸潮也開始不斷地向着更多的草原和土地所在的方向淹沒，但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刻，神使也從未放棄過希望。”

    “草原上的部族們應當共同聯合！”他振臂一呼，擴散開來的聲音宛如震響的洪鐘：“壯祀族！亞戈倫族！墨蘭族！基裏弗尼亞族！只有所有的部族都聯合起來，我們才有對抗這股獸災的可能！“

    “舉起你們的武器！”

    就像是一名正在指揮着所有人起舞的指揮棒，那閃耀在無數攢動人影上空的光幕牽引着包括壯祀族在內的部族戰士們共同舉起了自己的手。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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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世界新曆796年風1月12日——這一天是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爲聚集在呼倫族所把守的草原西方、爾後迅速長驅直入的獸潮部隊，在靠近中央草原地帶的邊緣處第一次停下了自己侵略的腳步。據那些前來此地偵查的斥候與其餘部族戰士們回報的描述中來看，造成這一次戰果的那些光芒與之後壯祀族的共同進攻並未對在場的野獸羣造成過大的損傷，它們只是自覺地沿着來時的方向緩緩退去，在已經佔領的大片草原當中盤踞了下來。

    原本青翠的草原成爲了無數野獸相互擁擠在一起的狼藉之海，但那失去了清冷之意的野獸氣息，也沒有再有向着前方繼續擴散的徵兆了。

    “看來這一次的魔術戲法還算成功。”

    遙遙地望着那些隱約在草原上不斷遊蕩的獸羣之影，站在土船上的段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它們明顯畏懼神使的那份力量，或者說曾經在呼倫族領地上遭受過的那場重創，給它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呢。”

    “但是你剛纔所使用的那份力量根本就沒有什麼殺傷力，大概也就只能糊弄這些對力量的感知沒有那麼精準的野獸了。”站在一旁依舊保持着警戒的絮語流觴聞聲發出了一聲冷哼：“是你的那個便宜導師傳給你的東西麼？”

    “以我現在的水平，我也只能復制到這種程度的力量展現。”手上的符文線條在空氣中不斷閃現消逝，段青有些無奈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雖然這個符文的構成和比劃，是薇爾莉特傳音現教給我的。”

    “之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多半也在那個大魔法師的預料之內吧。”將段青的話音壓在了身後，走上前來的雪靈幻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冒險者手冊：“要不是爲你準備了這麼好的一個表現舞臺——”

    “你也沒有本事鎮得住那些部族的人啊。”

    順着這位女子隨後指出的手指，段青隨後也將視線落在了聚集在己方身後的那一道道壯祀族成員的身上，遲遲沒有離去的他們此時的態度也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那迎上前來的領頭幾道人影的臉上也顯露出了幾分敬畏之意：“幾位——真的是神使的使者？”

    “如果還不相信我們的身份，你們就等着真正的神使來到這裏好了。”走上前來的段青一臉無謂地指了指西方的天空：“他們會從那個方向過來……對，沒錯，就是那些獸潮的頭頂上。”

    “這一次的獸潮，規模如同傳說中的一樣巨大呢。”另一名壯祀族的統領則是試探着問道：“神使大人居然能在這種規模的獸潮中存活下來，而且還帶着……呃，你們所說的浮空塔拯救更多的草原部族，簡直就是神通廣大啊。”

    “只是順勢而爲而已。”擺了擺自己的手，段青轉而露出的表情中也帶上了幾分威儀：“神使大人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返回神山，她在外面已經待得夠久了，現在正在返回的路途當中。”

    “返回神山？”

    幾名壯祀族的統領與戰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間緊密傳遞信息的視線最終也隨着接下來問出的這句話而盡數收斂：“是從‘神選之路’返回嗎？”

    “這倒不一定，反正神使大人的手段多種多樣。”段青一臉不屑地擺了擺手：“神使迴歸神山，難道在這個草原上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反正怎麼回去都可以——”

    “聽說那蘇族的人和其他幾個部族的人已經登上了那座浮空的高塔。”急忙打斷了對方的話，幾名孔武有力的統領將各自瞪大的眼睛一起湊到了段青的面前：“難，難道他們也可一起進入神山？”

    “這個嘛，神使大人沒有說。”朝着自己的左右兩邊攤了攤手，段青擺出了一副神祕莫測的模樣：“神使大人或許也正在考慮這件事，最後迴歸神山的人選，也一定會從這些受到庇護的選民中選出吧。”

    “反正最後上船的名額是有限的。”

    代替說出這句話的是站在另一旁的雪靈幻冰，向着身後的土船方向指去的這名白髮女子臉上也擺出了神祕的笑意：“就像我們臨時造出來的這艘土船一樣，一旦超出了容量，那就只能拋下多餘的人了。”

    “我們的族人一開始也沒有認出這是神使大人的手筆，這東西……這神船在我們草原上實在是太過罕見了。”一衆壯祀族的統領們急忙點了點自己的頭：“不過現在——啊，對了，一直待在這裏實在是有失禮數，我們還是去我們的族內談吧，帶着神使大人的神船一起。”

    “我們的族長一定也非常榮幸可以認識幾位。”

    指揮着身後的騎兵們與戰士們向着左右兩邊分開，幾名部族的統領恭恭敬敬地如此說道，而望着這一切的段青也與另外兩名隊友默默地對視了一眼，神色中也閃過了一絲計劃得逞之色：“話不必說到這種地步，能夠與中央草原裏數一數二的大部族認識，也是我們這些冒險者的榮幸呢。”

    “那麼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就出發吧。”

    他衝着對方打了個手勢，然後擺出了吩咐周圍的人準備出發的樣子，一陣又一陣的吆喝聲與雜亂的喧囂聲也隨着這支聚集在草原邊緣地帶人羣的重新活躍，向着更東邊的方向逐漸延伸而去。重新開始操作起了那艘土船，屬於段青的身影也回到了一衆聚集在船上的達韃族族人之間，他向着依然還在隱約涌動着黑浪的西邊草原深深地望了一眼，同時聲音低沉地自言自語了起來：“這樣應該就算實現承諾了吧。”

    “……”

    “不要這麼說，我也是很辛苦的。”

    自顧自地操作着眼前的魔法圓盤，啓動着土船的段青一臉平靜地繼續自語道：“我的背上雖然沒有成千上萬的生命，但即使是我這一條命，牽連在上面的鎖鏈也已經足夠沉重的了。”

    “我現在所做的這些事，也只是徒增這些鎖鏈的重量而已啊。”